作者:胖哈
刘榜眼稍稍轻快一些,道:“等下入了衙门?,少不得还得连累你替我主张几分,让我学学查案的本事——不过,你为?何?擅此?道?我以为?奚公跟那些阁部老臣常教你的应该是国政理事。”
同为?翰林门?生,他知道眼前?人是被培养入中枢的,跟自己又不太一样。
奚玄眼底微垂暗影,淡淡道:“是没教这个,但也不难。”
刘榜眼:“......”
好好好,又是被同窗打击的一天?。
言洄瞧着他的表情都想暗笑:这一刻,这位文坛才子的表情倒是跟奚家?二公子很像,都是那种想打人又不敢,想吵架又说?不过人家?....
不过他正无奈时,奚玄忽说?:“但今日恐怕回不了县衙了。”
什么?
刘榜眼一怔,奚玄寥寥道:“水居千石鱼陂,山居千章之财,听那老农说?,她吃的应是鲫鱼。”
是啊,那又如何??
奚玄:“在别地,渔获多贱价,但临近王都,不论是老农从前?养鱼为?生可得不菲的收入,还是这里地界并不挨着海域或者?淡水湖泊,不似南方轻便?,为?了供给王都中数不胜数的富庶人家?以及文武百官等权贵,价格实?是不菲,且现在刚开春,还没到肥鱼的时候,当下百文也就买到一斤多的鲫鱼,听老农说?,那池子里好几条鲫鱼,你说?对方若是清理了鱼塘,只为?去掉里面的藏尸痕迹,也为?了掩盖放水挖尸的痕迹,何?必放这么多鲫鱼,只能说?明凶手手头宽裕,舍得下本钱,或是其有便?宜买鱼的渠道。”
刘榜眼忽然顿悟,“啊,四?人里面刚好有那姓张的小子在城里为?人赶车做工,时常给酒家?送货,那么,其自然跟市场的一些渔农相识,可以买到便?宜些的鱼。”
“凶手是他?”
言洄没忍住,看了这人一眼,道:“而且他还有运货的驴跟板车,可以将三具尸体运送走?,刚刚大人悄悄吩咐了差役去这人家?里偷看,发现院子里并没有板车,说?明这人心里有鬼,把板车藏起来了。”
刘榜眼:“那为?何?刚刚不抓起来呢?”
奚玄:“那男子应该是行伍之人,仵作察验,大概判断此?人还在壮年,那么按照壮年的年纪以及当前?征兵跟行伍人均年纪的限制,此?人又是四?肢齐全,以这些年边疆战事的急切,不会轻易退伍,现下离乡来了王城附近,大抵是刚结束一场战事,得了假期,要么省亲,要么投奔上官,另有差事,细数最?近战事结束的军旅,也就蕲州那边军事刚结束,且打了胜仗,朝廷有奖励,此?人也应有恩赏,远不止那一两?多。”
“哪怕他是最?低的小兵,未有人头战绩奖励,蕲军所发的恩赏也有十两?,加上积攒的月月军俸,寥寥计算也有二十两?了吧,且刚结束战事不到一个月,不至于花完,可见剩下的那些钱财都被凶手取走?了,就老农买个猪头肉吃点小酒,九牛一毛,又找不到其他钱货,你说?这些钱去了哪里?”
“这个村至于这么富庶?”
“而且说?起给人作证不在场跟在场,从老农到四?个邻居,都有条有理,人证俱全,连人家?吃了多少,什么时候吃的都清楚无比,然而一旦涉及死者?的踪迹,却是无人见过,一问三不知,众口铄金,这可不合理——按理说?那个茶肆,可是能清楚所有往来之人的,不管是归乡的老农,还是路过的旅人,比如死者?一家?,足够通风报信了。”
人证这种存在,若是一方面的某些人关注细致无比,一方面又对受害者?一无所知,就是十足的矛盾,人为?捏造或者?隐瞒的可能性?极高,不足以取信。
刘榜眼微怔,有点难以置信,又喃喃问:“所以你说?的暂时不回去,又没有当场发难抓人,也未提及这些事,难道是....”
“不能打草惊蛇?”
奚玄手指摩挲着玉扳指,神色隐晦。
“那女子行囊中衣物尺码头两?种,且色调一种古朴成熟,显是妇人之衣,另一种则是年轻俏丽,尺寸较小,应是少女所穿,所以,还有一个女儿失踪了。”
“受害者?不是一家?三口,而是一家?四?口——不确定这个女儿死了没有,但既然没有一并处理掉变成尸体,可见她有生还的可能,未知对方想要做什么。”
“不过,你就没留意这些人衣物干净,少有做农活的痕迹,春时本该开垦田地为?春耕做准备,这些人似乎要过节一样,穿衣洁净,且腰封挂扣——一般只在一些节日典仪全民庆祝的时候见过这样慎重的衣着准备,比如滇边那边若有泼水或者?其他节日,都会换有宗事跟敬神意味的民族衣物,但王都地界,你可听说?过这些事?”
没有。
中央王权,庙堂为?重,王城乃至附近城池村镇都以君主为?重,而历代就没有多少君主喜欢民生重宗教的,所以当地官员多有管制,除了一些祭祀龙神或者?传统典仪,少有这种偏门?祭礼。
“他们腰封挂扣似乎没挂东西....难道是他们特地取掉了?”
“这是心里有鬼?”
少女,祭祀,刘榜眼脑袋都痛了。
奚玄:“其实?也可以解释为?本地富庶,生活安逸,当地村民近期不做工,不能作为?线索大肆查证,不然影响不好,不过之前?也说?了,前?些年灾情连连,农耕收获并不好,全靠朝廷赈灾接济,这两?年才缓过来,按理说?,应当是节衣缩食,重整旗鼓努力劳作的时候,结果,他们似乎更?专心别事,只是被突然归乡的老农给打断了,来不及继续,只能匆匆处理眼前?麻烦,而且他们且对那乡役也过分信重了。”
“辛夷,你去吧。”
她也就跟刘榜眼解释了一些悬疑,好让其理解她接下来的安排。
马车停下了,她做了吩咐。
首先就是言洄跳下马车潜入山林。
刘榜眼好奇:“是让他去村里监视吗?要找那少女的踪迹?那么多人,恐怕不好看顾。”
奚玄撩开窗帘,轻声道:“一些乌合之众,何?必分心,只要盯着最?重要的人就够了——我倒要看看这些村民有多信重那个乡役。”
刘榜眼忽然顿悟:啊?乡役?难怪要打他三十大板,就是为?了让其下不了榻,不能离开,而那村里有鬼的人自然会聚集到他家?....且四?个邻人已经带走?,村里会有人集中起来询问如何?处理少女以及接下来的举动,毕竟若是不救那四?人,难保四?人会松□□代出别人。
所以,言洄监视乡役家?就可以了。
不过,他又听到奚玄做了其他安排。
————
入夜,奚玄人如狡狐鬼影,已然无声栖身在乡役家?后院的靠山上坡树木上,冷眼看着几个村民鬼鬼祟祟又十分急切地去了乡役家?。
确定再没有别人来且后院无人,他才下了树,悄然翻墙落地,贴身到了窗边....听着里面一些人恐慌又恶毒的言论。
果然,提到了那少女。
那乡役虚弱,言语间对奚玄愤恨无比,“那小子来历不凡,不好对付,想来是世?家?权贵,我受了委屈也就罢了,当下还得是解决眼前?麻烦。”
“该如何??那小丫头还留着,本来要开始了,结果那林老头突然回来....”
“他不是要去投奔儿子?怎得回来了,该死,耽误我们大事。”
“管它的,这老狗实?在麻烦。”
乡役忽说?:“但他可以解决咱们的麻烦——虽然现在官府认为?他嫌疑不大,但,一旦他自杀背罪,那就容不得那小子说?话了。”
其他人一静。、
乡役:“怎么,不忍心了?
毕竟是熟人,从小一起长大,这几个老者?有些犹豫。
乡役冷笑:“就咱们现在干下的事,一旦东窗事发,想想你们子孙后代的下场?巫大人可说?了,神赐福可得利益,若是背叛神的旨意,也会遭天?谴的——他现在可还在山洞那边等着消息,一旦让他知道你们心生反意,稍一做法告知神明,想想吧。”
“再想想神明大人给了你们什么——朝廷只给了那微不足道的一碗掺着沙子的薄粥,但信奉神明后,它驱散了灾厄,让天?气风水重归,让我们得以安居乐业,只是需要定期祭奉而已,还不是得对朝廷上税,这样的好事,别的村可都没有。”
言洄听着就冷了脸,这村子竟然.....不过山洞是哪一个?
这些人没有细说?,言洄生等着他们谈完细节,在他们要出门?时提前?隐蔽,过后跟着两?个老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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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奚玄早已猜到这村子聚众迷祭,有不法不轨之举,听到“巫大人”这个名?号的时候还是神色突变。
十指曲起,薄唇紧抿,眉眼间晦暗隐忍。
言洄察觉到了,以为?她是恼怒这等恶事,便?道:“山洞位置我已知晓,但他们有年轻村民在那守着,我不敢进去查探究竟,只能先回来汇报,这个村子人多,是否要等....”
奚玄:“不用等,你不是可以以一打十吗?”
言洄一怔,后一笑。
“是,我可以,公子您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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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洞在村外一里地,靠着隐蔽的后山北面,荒草丛生,若非是村里本地人,外人根本不会到这荒僻的地方。
而现在.....深夜。
火把举起,差役们在言洄的带领下直接杀出,在山洞口就拿下了看守,再带人进去。
言洄的剑尖带血,神色比较警戒,处处跟着边上的奚玄,他是紧张的,因为?奚玄亲自来了。
他不赞同,但作为?书童,他的公子从来都没必要听他的劝。
而且....
公子寻常从来不会让自己立于危墙之下。
山洞内昏暗,火把照耀后,里面有了动静,还有哭声,奚玄跟刘榜眼跟在队伍中后段,前?面是言洄等人凶悍杀入,很快把里面的十几个村民壮汉以及青年给打趴下了,言洄确定后头的奚玄被两?个奚府的护卫护着,放下心来,身形弹射勾杀,斩断不少人的臂膀。
在刘榜眼看来,这位平日里寡言冷漠只对其公子好脸色的书童凶狠得很,宛若出笼的猛虎,一人能打的何?止十个。
十几个村民都在其剑下如同砍瓜切菜,差役们只来得及摁住重伤带血的村民。
没一会。
“还想跑?!”
一声厉喝,赶在那穿着祭祀袍子抓向昏迷少女的巫师拿她要挟人之前?,言洄一把甩手。
那长剑投掷出去.....
刷!
巫师大腿被直接刺穿。
噗通跪地。
刘榜眼看得心惊肉跳,都还没平复心情,一夜突袭就迅速结束了场面。
原本,他以为?会凶险十分的,没想到.....
“奚玄阿弟,你们奚家?真的是....底蕴深厚啊。”
两?个护卫都没出手,一个书童都如此?勇猛。
奚玄其实?对言洄的身手也不是特别了解,按奚为?臣的说?法,这人家?里原本是习武的,因为?遭了罪案牵连被抄家?,年幼的辛夷才被人牙子买卖,后来被带入奚家?。
“他自己家?学渊源吧。”奚玄鲜少提及对方奴籍,走?向被扣押的巫大人,目光扫过洞内的祭坛,神色微异。
刘榜眼质问其来历....
这巫大人不说?,嘴里神神叨叨,说?他们不敬神明会遭天?谴。
“你不知道邪jiao之人要遭剥皮剔骨火刑吗?”
奚玄淡淡道。
巫大人表情一僵,继续冷然道:“神会保护......啊!!”
奚玄随手蒋火盆里的木棍一端猩红戳在了其被利剑刺穿的大腿。
整个山洞都惊起惨叫声,还有刺鼻的烤肉香。
那些被摁住的村民一下就安静了,吓死了。
巫大人满头大汗,几乎昏厥。
刘榜眼脸颊也抽搐了,难以置信看着为?人清风朗月一派清贵的奚玄。
而这人半点不适都没用,继续用力戳着滋滋作响的炭滚,轻飘飘道:“人这种存在,无知者?无畏,但凡知道痛,能抗住恐惧坚持初心的是极少数。”
“乌合之众,鬼鬼祟祟,能是什么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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