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玉胡芦
眼前浮过白日那粗莽的边军。
谢敬彦意有所指:“筠州府官兵往来?频繁,或叫个熟识交好的,帮忙带来?亦可!”
莫名怎的听着酸溜溜的呢。这男人情?丝狭隙,分明已弄清自己与梁王无染,今生都能听她?提及就吃醋。几时无缘无故的,叫她?找熟识官兵了?
魏妆仰起头打量,谢三俊颜清淡,并无他意。她?便做出不耐烦道:“我在筠州府时,大门不出二门少迈,何来?熟识的军将?非要说也?就贺小爷了,但我与他之间巴不得无交道,他若知道那块玉璧是你我定亲之物?,只怕半途就能弃去河里。郎君为何这般急切催我,既为夫妻,我还能吞了你的玉璧不成?”
呵,分明是你提起的,却倒打一耙。
谢敬彦岔开话锋,只看?向她?桌上的账目:“随口一说罢,夫人莫须紧张。对了,花坊铺面现有何打算?”
总算可以开始进入正?题了。魏妆凝眉叹息:“怕是要选丰乐坊,小虽小了些,到底价格便宜,地段也?不错,尚算首选。况且褚家祖母与夫人也?在近处,时而忙累了,还能去府上蹭顿饭吃。”
那丰乐坊与大鸿胪褚家甚近,褚家婆媳巴不得聘她?做儿媳,褚二更加春心?萌动,怎容她?过去?
谢敬彦果然沉冷蹙眉:“悦悠堂正?在转让,为何不考虑此处?”
好呢,正?等着你这句话。
魏妆便把乌千舟狮子大开口一事复述给了他,总结道:“早知如此,该多?等半月再与你成婚,便能省下来?五千两。郎君与他‘管鲍之交’,这笔账却算在我头上。好容易谈判半日,压到了六千五,却是再不肯低了。若买悦悠堂,我不够支出。”
她?计较屈尊的脸面,利用着谢三的醋意诱他主动提给钱,殊不知他对成婚亦不容多?等半月。
魏妆进宫答谢太后赐婚,帝后在勤政殿问谢敬彦欲何时成亲,他回答乃是:即日可成。
倘若再慢点?,等褚二回来?,她?便是又多?了个选择!谢敬彦自问谢府不如褚府叫她?轻省,这点?自知之明他看?得清楚。
只这乌千舟,谢氏赊他三十万两是看?在彼此情?分,转头却欺负起自个夫人来?了。
谢敬彦轻哂:“放心?,羊毛出在羊身上。你出你的五千两,多?余的算在我这,我会让他从别?处还回来?!”
魏妆听得略略不对,他如何知道自己刚好赢有五千两,她?可没?告诉过他,蹴鞠赛押的底注是多?少。
想法稍纵即逝,既然他谢三先提出支钱,魏妆也?就不客气地顺水推舟了:“不必,就算是我先挪用三郎的。等沈嬷处理好田产后,连本带利分批还给你好了。”
暂缓急用即可,悦悠堂地段好,仔细让旁人抢先定去了。
谢敬彦暗生好笑,原来?还要卖地,同他张一句口就这般难么,便他买了轻省。嘴上只温润道:“夫人你说了算。”
外边婢女?见三公子也?回了屋中,忙盛好汤水送进隔壁的水房,两人便洗漱一番躺上床了。
少夫人的葵水已全?净了两天,没?再用过月事条,今夜各个都早早退开,生怕打扰。
第76章
端午节前, 天气闷热,魏妆入睡穿着薄如蚕丝的亵衣。爱护自己,怎样舒适怎样来。
浅绯色的面料更衬得她肌肤莹雪柔嫩, 纤蛮腰窝把女子妖娆的身段勾勒分?明,娇俏的媚惑便在那隐约之中含羞掩映。
她大约是认为, 谢敬彦已经对她视若无睹了,并无拘谨。
他曾凉过她希冀的心, 即便他将那陶氏妇弄进府来,魏妆有时也想干脆豁出去秀一波恩爱, 叫那陶氏自己退却。可魏妆偏又恰恰好在那当口, 因着误会把他好容易搜罗的案卷扔进了火里?,还烫伤他手指。
忽如一夜,谢敬彦在她沐浴时入了卧房取物, 魏妆从水中吃惊站起, 一抹薄巾犹抱琵琶半遮面, 如果身为夫君的他再往前稍近,她或便主动挽留。结果谢敬彦只稍那般愣神片刻,却漠然?转身出去了。(她不知, 他也被她抵住房门而不再奢望, 谢三的颜面亦尊贵。)
魏妆自此总结出,即便寸缕无着, 谢左相大人也已熟视无物。
这几天,他子夜回房时, 她都早睡着了。谢敬彦怕吵醒她, 只借着夜色在枕间凝视, 魏妆隐约觉出灼烫的视线,白天醒了也可装作?不晓得。
今晚这么早就躺在床上, 却是不知该说些什么。
谢敬彦睇着女人婀娜的身姿,既想看又是种煎熬,再加她练的那柔姿操,更似玲珑尤物般翘满。
男子正要去吹纹饰的青瓷灯盏,把灯熄灭。魏妆拽住了他素帛袖子,启口道:“稍等?,问你个事,郎君对奚淮洛此人怎么看?”
白日私会将官,睡前又问我别?的男人。
谢敬彦捺着性?子,侧过身看住她道:“奚四此人不知何为责任,倜傥风流,仗着母族显赫散漫无为,你问这做甚?”
魏妆被他看得脸热,他实在艳如冠玉,濯濯的凤眸里?还掩着一抹狼狠之气……莫名其?妙的,别?又吃瞎醋了,她没?那么贪爱男-色。
她便把在巷子里?看到?奚淮洛和谬萱的一幕说了。
而后啐道:“本以为大概只有林梓瑶一个,也或者还是自己猜错了,结果竟然?另有谬家的!枉谢莹心心念念出嫁,如此人品,当真畜生不如。此事你说怎么办?”
所以下午一幕,竟就为了跟踪奚四么?谢敬彦翻滚了半日却硬是不承认的醋劲,顿地搁浅下来。
但还没?解释那名将士是何来历?
他冷蔑道:“大伯母汤氏对婚事一向势利,奚家身后是大长公主,与太后梁王一派。汤氏想用?此婚姻,朝太后靠拢,你管这闲事做甚?即便你对他们说了,谢莹就能?舍得?前世?谢府大哥、二哥冲上门去讨话,她还不是照旧过着,被汉阳郡主哄哄又罢休了。”
魏妆吃惊呀,一幕不错盯着男子的侧颜,他能?说得如此雍然?淡定?
人情呢,亲情呢,都漠视了。
话里?最关键的应是这句:太后梁王一派,靠拢。
之后焦皇后薨逝,谢府往太后一边倒,正好能?给谢敬彦的谋划做了掩护。前世?他就用?此蒙蔽所有人,而后出其?不意地助力太子夺权登基!
魏妆剜了个白眼,奚落地翻过身去:“果然?是左相,高处运筹,唯利而行,你不管却是可以理?解。”
罔顾私情于他而言,应该算家常便饭。为了篡改编史,连亲爹都可以软禁的人,何况一个三堂妹。
谢敬彦拿女人的毒舌无法?,她如今已是炼成?炉火纯青了。想起那追爱密札上所言,要把心里?最重要的一块腾出来,装进最重视之人。今晚好容易气氛融洽了些,可莫被旁人搅和去。
谢三心中最重之人,莫过于魏妆也。
他温柔扳过女子薄润的肩膀,磁声附语道:“真要管?那就交给我来办。让谢莹知道这件事,由她自己做决定。你却不必越过她,代她抉择人生。”
“朝局跌宕,牵一发而动全?部,重活一世?,最好谁也别?滥揽闲杂!”
的确自己本非善茬,可魏妆既然?知道了,怎能?装作?无关,就给谢莹一个知情权也好。
男子健挺身躯倾近,听见真实有力的心跳声。魏妆心绪慌乱稍瞬:“滥揽闲杂的是你克己复礼的谢三公子好嘛,该揽的不揽,不该揽的弄进来……”
又嘟起红唇,娇慢道:“你这样说还算过得去,没?把那点人情都泯灭了。女子婚前和婚后想的不一样,她若此时知情,未必会做出同样的选择。”
谢府若与奚家退亲,却是提前埋下个树敌的隐患。罢,这都不是最紧要的!
她既说婚前婚后不一样,莫非此时的她,故而有心与那将士私会么?
因了还未做他谢三的女人。
谢敬彦睇着眸下香软的隐约,还有那枚艳惹的红痣,氤氲的纱帐里?浮着熟悉的沁骨花香。他薄唇含住魏妆的耳垂,缱绻地舔吻了起来:“你心里?装着旁人,何时晓得看看我?下午在那条巷子外,让你巧笑嫣然?的将士是谁?”
第77章
耳垂湿灼柔润, 脊心的细带也?被挑开了,男子修长手掌覆着上来。魏妆气?息一紧,双颊迅速染了红晕。
这原是前世习惯的反应, 每与谢敬彦进入正题,便下意识的希冀与娇惧席卷。想到那个中奔赴生死般的悸动旖旎, 怕自己难能把持得住贤良淑妇的端谨。
然而重生后的魏妆俨如一朵黑牡丹,再不受过往束绊, 竟变得越发?地敏感艳娆了。
她兀自平着呼吸,硬气?咬唇道:“好啊, 原来谢三郎你跟踪我?”
印象里这男人即便冷傲, 却未见心狭如此。
想起他今晚一系列反常的举动,堂堂第一公?子又是逛夜市,又给她买小玩意作礼物?的, 还主动提出添钱。啧, 这怕是惦记在心里好半日了吧?
魏妆有点生气?起来, 捶着手打了两拳。
奈何女子柔荑纤莹,指尖粉嫩似藕,何能?敌得过能?武擅骑的郎君。他干脆将她握过, 覆在了自己肩膀上。薄唇熨帖她香颈, 微皱眉头?道:“本官无?那闲逸。不过下午去衙房途中经过,见你与他四目相对。我?竟不知道, 阿妆何时喜欢了这类莽将?”
他对她难道给的不好么?要什么便什么,宫中的用度都不及她丰渥, 除非她将他隔档在门外边!
那言语中的醋妒与猎意狠然, 尽管做出了戏谑口吻, 对她的爱宠却不愿收敛。魏妆美得像一株玲珑的仙果,在他的啄舐中曼妙婷绽。
他惯是攻势十足的, 与他琼枝玉树的仪表孑然相反。内里跃动着的情愫汹涌,仿佛要将她离开后的那些?日子里,所有的思念都借以宣之于?她。
魏妆才恍然这人竟是也?变了秉性,若在从前,求他都不会多看吧。可彼此夫妻已?久,这些?过程她竟是不听从自己的心,竟是无?力地随波逐流着应了媚景。
她如今晓得他谢三是爱自己的,对她的专情从未消淡。而她,分明将起初对男人的痴慕,一直一直坚持到?重生之前,才被堪堪伤绝了。
蓦然值此一交心,却发?现从未有过枉付,错只在两人谁也?不说清楚。
毕竟此等美色躺卧身旁,又有那总总的缠绵回忆,她也?并非全没有悸动。
魏妆忍不住轻蠕起来,故作傲蛮的娇嗔道:“左相大人的肚量,莫非都用在了朝局上,容留给我?的,窄得过不了一枚簪子。你我?既是挂名?的婚姻,我?便喜欢谁都是自由,我?不管你多少红颜知己,你管得了我?喜欢哪些?莽将?”
谢敬彦醋意泛涌,其实原以为或是巧合,结果却听她这样讲。他的唇偏是深沉地宠溺起来,低哑道:“谢三若管不着,还有谁能?管着?阿妆知我?的手段,譬如高绰的下场,何况一区区莽将?你且告诉我?,在你心里,那厮到?底何处吸引你?”
蓦然腾身,受伤与质问的执着,长臂攥过她的腰肢,迫她与凤目对视。
魏妆抬头?欲挠他:“说好的假夫妻,谢敬彦,你竟出尔反尔?世上比你好的男人可多了,譬如未来的褚大将军。若非他离京,我?这一世便该改嫁他,换一种悠哉咸鱼的活法!”
果然,庆幸上回把褚家婆媳与褚二都弄走,否则这女人不知该在谁的温柔乡中。谢敬彦听得心如刀剜,若那些?发?生,他多一世重生何意?
他再不想忍耐,只含住她锁骨道:“何谓出尔反尔,分明是与时俱进,我?想过顺从你的心意放弃,可我?做不到?放下你!难道这么久了,阿妆,我?在你心里没有半分动容之处?”
他那般凛冽之人,问得字句耿切,魏妆心柔失语。她其实都知道,谢敬彦有数次机会可说和离,却只字不提。甚至在外人质疑梁王的绯闻时,却愈深邃旖旎地缠绵,叫她更加舍不得他。还有很多回忆,他抵在她耳畔说:“阿妆,过去皆莫提。除非我?死了,休议和离!”
……
魏妆默然地敛了嗓儿:“没有。才没有动容之处。”
又:“那骁校尉与谢莹有过一面之缘,许是在关注此事,下午若没他帮忙,我?早就被奚四发?现了。盼请郎君记住一点,今日不同往昔,莫拿那些?贤妇淑德的来规束我?。”
谢敬彦稍停顿,蓦然松了口气?,又愠恼发?笑。他就没听说过,谢莹与哪个将士有来往。
但这女人向来精干,既被她窥穿他情丝上的狭妒心眼,干脆也?不反驳。
只吻了吻那娇韵的脸颊,应道:“谢某在乎夫人岂非一日两日?你如今咄咄逼人,心狠气?盛,何人敢规束你?你且忙你的事,我?吃我?的醋罢!”
那濯濯然的紧张感与霸道,从他唇齿间?吐露,竟不遮掩或含蓄。魏妆呐呐地抬起下颌,颈涡处已?被吻出了痕,她酥-软得说不出话儿。
四目在跃动的烛火中对视,又想起昔日刻骨噬心的缠抵。当?时人在局中不知辨别,此刻回想起来,她其实不也?一样呢,都是那般的在意着对方?。
魏妆无?言地抿了抿娇润的唇瓣,谢敬彦宽肩倾下,男子硬朗身躯桎梏着,逐渐相拥愈紧。忽地他想起了上一回她做的举动,便勾开了那秀美双足。
一枚粉屯中间?无?比嫣红的小痣,慑人心魄,比她颈涡那一颗更为惹艳。寻常人家女子何来这等娆媚,魏妆便是谢敬彦天生的毒-物?,他渴爱她噬骨,今次换他俯首宠溺而去。
“彦郎……”魏妆惊愕唤起,指尖哆嗦着紧扣住薄被,下意识便要躲藏。
怎能?够忽然这样?
她便是重生以来,在他跟前字句犀利,不甘示弱,可某事上从来都是被动娇怯的一方?,何曾竟被他这样唇齿宠爱过。
偏谢敬彦置若罔闻,更加探索宛转。最终魏妆再也?无?力保持支撑,男子抬起脸庞,抵在她耳畔道:“那我?便开始了。”
强势与娇柔的邂逅,虽彼此的经验心态都不算生疏,但真实开始却是那般的未知。这既熟悉又初绽的奇妙试探感,驱使着情意渐往深沉。本以为早就已?数年?夫妻冷场了,却无?以比拟的新颖生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