灿珠玑 第60章

作者:玉胡芦 标签: 宫廷侯爵 情有独钟 天作之合 甜文 先婚后爱 古代言情

  很久之后,夜色才在无?以比拟的荒芜中静止下来。

  青瓷纹的灯盏里烛蜡轻响,但见浅色的帛锦上嫣红点点,女人慵软如搁浅的鲛鱼。

  谢敬彦温柔地箍紧她,凤眸稍移,微露讶然地顿道:“这是?”

  魏妆护着肚脐怕着凉,抬眼看向帐顶,心中尚余潮流翻涌,果然两世都不容自己好过呢,这人他分明就是条饿狼。她含唇羞嗔道:“郎君莫非记岔了,今夜是你我?此生头?一回。”……以为还是从前吗?莫非忘了已?重生,对她这般悍厉。

  谢敬彦挺鼻薄唇,蓦地蹙眉抿起。她从未与过别人,从始至终,始终只有他谢三一个!

  谢府后宅琐碎复杂,或是谁利用她初入京城生疏懵懂,暗中作弄了手脚,使得前世她毫不知情。

  男子搂住魏妆,贴近她心口动情道:“阿妆,你若在我?心上,我?永生永世难泯;我?若在你心上,是吾敬彦之幸。之后莫再叫我?左相了,让一切重新开始吧!”

  魏妆听得是悸动的,在彼此的交汇中,她能?感知到?心底百骸深处对他的流连与缱绻。

  但听到?那个“永生永世”,又想起了谢敬彦解释的凤鸾和璧机缘作用。也?不知会落到?谁手中、出什么后果,莫不如就告诉他,让他动用谢氏的势力去找好了。

  她便嗫嚅着道:“好是好,看我?心情随缘……但我?现在若说,做过一件对不住你的事,你听了可能?会吃怒。”

  都已?彼此交付,何来对不住?

  谢敬彦撑起宽肩,下意识肃淡容色:“何事,你且说?该怒的怒,不该怒的不怒。”

  果然吃干抹净了,又恢复权臣本性,说了就等于?没说。

  魏妆瞬然改了口,不想招认了。

  忽地回忆起刚才层峦起伏,非生非死的感觉,又做出一副寡淡模样道:“却也?没有……就是说,那感觉让人虚脱,劳神又费力,久了也?无?趣。我?今生须得保养寿命,便与郎君发?生了,之后也?顶多每月不超过三次。多出的我?可不愿管,三郎自娶妾室去!

  啧,分明阴阳相合,相依相衡,方?能?和谐生元,于?妇人理当?最是滋养。

  果真无?趣的话,适才她可是盈腰如若无?骨,若非怯于?初始荒蛮,只怕还要眷他更甚。

  但这女人犟起来主意甚大,见她最近着迷所谓养生,暂且也?不稀拗过她……她若不说此话,他甚至本以为过了今夜便没有。

  谢敬彦敛眉薄笑,掠过魏妆浓柔的青丝:“那么四月底成?的婚,上月的次数便累计到?接下来的月份里罢!”

  哪有这般无?赖的说辞?上月底成?的婚,那时这话还没提出来呢。

  魏妆咬唇抗议,然而男人向来另行蹊径,和他岂有道理可诉。

  子时的烛火打照着清健的身影,也?映出彼此翻涌的情动,太久没有过了,一忽儿又焦切地拥缠起来。在彼此变得信任的关系中,一切巅峰便来得那般自然而然,忽而倒去床沿,媚糯娇声渐促。

  所幸卧房搬得僻静,也?只是两个人沉浸的世界,全然不计打扰。

  旁侧耳房守夜的婢女,明明前些?时都很安逸的,怎的今夜只听三公?子与少夫人的厢房里,不时地传出猫儿一般的动静。起初本困倦不已?,后来竟隐约听似女子泣祈,思想着莫不是出了什么情况,连忙燃起烛灯过去瞧瞧。

  然而才去到?门外,便见那窗纸上不知怎的破了个指甲洞。内里窥见三少夫人婀娜媚弱,娇软地泣着“彦郎……”,而一向龙鳞凤髓的三公?子肆狠深沉,竟将少夫人要的那般。羞得婢女紧忙头?一低躲开了。

  *

  隔日端午,未免夜长梦多,魏妆就用谢敬彦添的两千两,凑齐了六千五百两送去悦悠堂,从乌千舟手里盘下了花坊。

  乌千舟那边尚须一二日打点行装,正好她利用这个时间?,把选好的花坊名?字送去牌匾坊造制成?牌。

  盛安京过端午节向来热闹,街头?巷尾的,家家户户悬艾草,吃粽子,还有每年?本应举办的龙舟竞技。今岁因工部恰在治理京畿河道,而挪去了旁边相近的沧州河,魏妆嫌远就没去观看。

  但在谢侯府里也?布置了射彩粽、缠五色编绳等活动,魏妆从外面忙碌回来,便参与其中,又在老夫人的上院里用过了家宴。

  关于?她和谢敬彦的情动,似乎并没被发?觉。魏妆起先还担忧,倘被旁人听去又要生非议,待家宴上观察了一会,这才稍安下心来。

  蓦然后知后觉地想,男人为何把卧房放到?僻远的院角去,心里暗生出了一丝羞恼。

  皇上在宫里宴享赏赐,谢敬彦进宫去用了筵,带回来赐予的夏衣、扇子等物?,正好不用买新扇了。

  深夜他贪婪难餍足,竟把四月的次数连用去了两回。扰得魏妆一夜只睡两三时辰,去晨昏定省早请安,好在容色娇润,没被旁人看穿。

  魏妆记着清楚账,可不管他抵赖,她现如今在外头?有窝,女子但有了自己屋舍便有底气?,惹恼了她就搬去花坊里住。

  这些?日子以来她也?算看明白了,“底气?”的确是个好东西。宫里太后皇后皆喜欢她,有了娘娘们的袒护,谢府几房夫人拿自己不敢轻慢。

  魏妆且把花卉打理好,之后自是过得舒心爽利的。

  朝廷官员端午沐休一日。假期结束后,男郎们上职的次日,大早上谢府竟出了件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丑事。

  说来却是与绿椒那婢子有关。

  原是绿椒夜里偷觑三公?子宠爱三少夫人,又因着先前男仆送给她的春工小画册,而焦思难捺不已?。恰逢晨起撞见二公?子谢宜从外头?宿醉回府,她便一刹那脑袋发?热,悄悄溜进鸣鹤院,爬上了谢宜的床榻。

  绿椒心里想着,二公?子过阵儿就要娶正妻,这个时候或者需用一个通房。

  也?是大夫人汤氏警觉,听管家说儿子与同僚喝得宿醉头?疼,恰好派人过来瞧瞧。结果便瞧见,昏睡的老二怀里,那刚祛下衣缕的贱婢绿椒。

  若是汤氏自己的奴婢,却倒好说,顶多打骂一顿撵了。但这可是二房祁氏那边的得脸丫头?啊,还好没来得及如何。

  眼瞅着下个月老二就要迎娶安国公?府的嫡小姐进门,这个时候祁氏给他塞绿椒过来,安的什么心?分明就是故意在破坏与安国公?府的关系,其心可诛!

  汤氏就把衣衫不整的绿椒,气?汹汹捻到?了老夫人的上院里。

  正是晨昏定省时候,各房的夫人小姐们都在场,祁氏却还沉浸在新琢磨出的发?髻上,懵然不知何故。

  罗鸿烁端肃地蹙着眉头?,这事儿就闹得很不好看了。

  一个婢女,自己儿子房里塞不去,还给大房的老二那边塞。

第78章

  绿椒肩上衣衫不整, 而二公子谢宜还在鸣鹤院的床上醉卧着。

  汤氏想想就后怕,这若是晚到一会儿不定发生什么。

  以谢侯府的声望聘安国公府之女,多么好的一桩婚事, 这当口出了岔子,之后还怎么做亲家, 该成冤家了!

  汤氏瞪了一眼,凉薄道:“弟妹你看看这事情弄的, 谁不知绿椒是你身边最得?脸的丫头,时不时就往你茗羡院里传话, 如何突然往大房这边跑?我们谢府名?门世族, 家规严谨,老二能娶安国公府嫡女,是他的卓优与造化。若在婚前整出塞婢妾的丑事儿来, 别提亲家之间生嫌了, 连带谢府名声都受影响。弟妹此举真是不堪也, 母亲你且来评评理。”

  罗鸿烁剔着?茶碗,脸色委实?阴沉,对祁氏道:“二房家的, 你先?说说怎么回事?”

  魏妆坐在旁侧心里提了个醒, 她重生回来后,起先?并没打算在谢侯府常久, 平素忙活自己的事儿,又觉得?绿椒与祁氏之间尚有可拿捏之处, 暂时便没去?处理这恶婢。

  没想到呀, 机会却?自己送上门来了。

  据谢敬彦所述, 拷问绿椒时交代说,她常偷看俗本?亵画, 早早就思谋着?爬几?位公子爷的床榻。因了大房那边少?夫人各个看得?紧,遂便只得?锁定了前世过于轻信的魏妆,偏却?三公子清修内审,冷若冰霜。后来年岁渐长?,绿椒渐觉无望,更有曾和男仆私通过。

  今世竟然急不可耐,赶在这当口去?招惹二公子,却?是咎由自取了。

  魏妆深谙祁氏这个婆婆,平素贪懒享受,嘴闲八卦,害人的心却?是没有。但面对汤氏的浑身心眼子,祁氏通常开口说个什么,都是在自己给自己掘坑。

  她便暗暗先?在心中酝酿了一番话术。

  祁氏坐在上侧,整个儿也是满心无语啊。

  绿椒这婢子惯会嘴甜来事,在祁氏身边很得?看重。先?前三郎敬彦动不动待在琴房,祁氏原本?担忧他是否与那琴师有些什么癖好,想给他塞一个通房的丫头。思及绿椒能哄人且勤快,便是日后收了做妾,自己也能用?得?上。

  再则,派去?魏妆身边也好盯着?些,当个传话筒。结果没想到,竟就忽然闯祸了,没伺候三郎几?天,敢跑去?撩拨二郎谢宜!

  这吃里扒外的贱婢,祁氏也留不得?,便凶着?道:“好个下-贱的小婢子,我让你伺候的是三郎与三少?夫人,你却?跑鸣鹤院里去?,给我惹来这说不清的误会!大嫂先?别忙着?给我泼赃,听嫂嫂这样说,倒好像是我主使?的了。我把绿椒派去?妆儿的倾烟苑后,就没再管过,这治下不严的责任恕我当不起,我丝毫不知情。”

  果然,轻飘飘推给魏妆这边来了。

  所幸魏妆深知婆母做派,一早就已有准备。

  魏妆是绝不担这个责任的,二公子谢宜娶的安国公府小姐姚氏,乃是几?个少?夫人里最不好相与的。汤氏嫌弃大儿媳司马氏老实?守规,但对二儿媳姚氏最为?满意,姚氏行事做派更与汤氏如一个模子所刻,譬如表现在对二房三郎这边的忌惮等等。

  魏妆可没想给自己扯上嫌隙。

  她便抿了抿唇,巧笑启口说:“祖母治理有方,谢府家风亮节,记得?魏妆初入府时,只觉豁人耳目,好生赞叹!发生这样的事,母亲不知情,原是可以理解的,恐怕咱们谢府上论谁也不会想到。再加上近日大家忙碌寿宴,又我与三郎成婚,眼看着?二哥也要成亲了,一桩桩的事儿接连筹备起来,何能顾得?上一个小婢子私下在做什么。”

  话说着?,让映竹递来几?本?花哨的画册,蓦然丢去?了地?上。

  众人探头看去?,但见那般般画式,还涂着?彩绘,真个叫不堪注目诶。

  魏妆撇开视线,只作悠然镇定道:“这是适才过来前,我就先?让人去?绿椒屋里搜得?的。先?前听下人们议论说,绿椒与库房的男仆走得?近,我便留了个心眼。竟搜出来这些春工画册图,做出那般出挑的举动,也就不意外了……魏妆初初来府上,对哪儿都不熟,母亲待我周到,必然给我派得?是自认为?可心的婢女。唯只母亲平素忙碌,怕也不能晓得?绿椒私下的品端罢。”

  一番话有理有据,不仅把自己的关?系撇清了,还兼把全府脸面都给带了进去?。

  ——谢府一贯号称上下严谨,清风朗月,倘有仆婢做这些隐晦勾当,本?就是有辱门风的。和魏妆这个新媳妇儿可没干系。

  倒是视门第如命的罗老夫人脸上该感到无光了。

  紧接着?,两?个家丁押着?库房的赵顺走了进来。绿椒见瞒不住,连忙跪伏于地?,把赵顺给她塞小画册等事儿都招了个干净。

  这赵顺乃是大夫人汤氏的远亲塞来的,没想到始作俑者竟是自己这边的人,汤氏的脸上顿时也挂不住,吭哧着?没说话了。

  祁氏感激地?看了眼新进门的三郎媳妇儿,多好多娇多贴心呐,小姑娘若是搬去?了褚府,如今何来帮自己说话的人。这赫赫谢侯府,尽都被她汤氏的人塞满了,祁氏惯常疏于费口舌争论,不知吃了多少?憋屈。

  思及刚才还想把责任推给魏妆,怎料妆儿聪-慧-明辩,反而给自己解了围,妇人露出心虚的神色。

  祁氏连忙附和道:“妆儿说得?是极。我们二房不比大房人多热闹,就只得?了三郎一个公子。对妆儿我是视如闺女疼爱,怎会将孟浪的婢子送过去?伺候?这赵顺实?乃奸恶之徒,惑我院里丫头,绿椒又瞒得?我甚好,惹出今日见不得?人的事情来,轻则伤风败俗,重责辱没门第,还是请母亲亲自定夺吧!”

  祁氏不含糊的时候,还是有心计的,一推又全推去?了汤氏和罗老夫人那边。

  魏妆暗自发笑,坦然对上婆母的目光。她与谢敬彦感情好与疏,交融缠溺或不缠溺,都不影响她要在这座府上做个厉害的狠角色。

  从开始就立了这冒犯不得?的做派,也好叫暗中的算计自个收敛点。

  女子杏眸柔盈,有包容但也不退让,晶亮如同清幽的潭水,看得?祁氏不自然地?扯了扯嘴角。

  一个十七岁的小娘子能有这般气度……先?前早就说了,魏女是个精明强干的好姑娘也,难得?能轻易征服三郎那凛傲心性。

  媳妇总归是自个给三郎找的,祁氏寻思着?该送点儿什么东西?,给她再笼络笼络才好。

  一桩闹剧险险的未发生,总算给及时制止了,两?房媳妇谁也讨不着?好。一个赵顺,一个绿椒,皆是有辱门面。坚决不能传出去?让外头知道,尤其在几?个亲家之间。

  罗鸿烁便让人将那两?个都给灌哑了,当即撵出府发卖了去?。

  魏妆松了口气,这事儿解决得?干脆,也清除了一个隐患。之后再派什么丫鬟来,晓得?三少?夫人是个体察细微、有手段的,自然也会知趣本?分些。

第79章

  午膳在茗羡院里用的, 婆媳二个坐在厅屋的花梨木圆桌旁,面前菜肴丰富。有当季的尖椒腊肉煸竹笋、翡翠豆腐羹、冬菇乌鸡养生盅,亦有魏妆喜欢的酒香麻辣田鸡等。

  祁氏自己不食咸辣重口, 却是按魏妆的口味来准备。

  微风轻拂,勾动衣缕盈香, 祁氏睨着娇娇儿媳的可人模样,确是个既美媚又聪明讨巧的女子。

  听说上回“敲打”之后, 小两口的床榻是里外都有人睡了,三郎这几日的清气亦明显充沛, 多令人舒心?的一对儿呐。

  祁氏也是个会自我圆说的, 想化解掉晨间推脱责任的尴尬,便只作?感慨道:“早早我便说有?眼缘来着,一见妆儿就?喜欢得紧, 这京中谁也比不过你了。说来还得是你, 揪出了赵顺那下作?仆子, 堵住了大嫂一嘴巴,要么又得扣我一顶教唆贱婢的帽子!这府上的事务你想必也知晓了,大房拿捏着大权, 把那些琐碎的账目、衣制、园艺之类便交给我, 美其名曰我祁氏品味高?雅。免不了被打压,有?时也着实无奈。”

  边说话, 妆容精妙的脸上现出苦恼,叹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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