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模范夫妻互穿后 第114章

作者:青草糕 标签: 灵魂转换 欢喜冤家 天作之合 先婚后爱 古代言情

  这个时辰,卫相、卫定鸿都已下值,一家五口人,除去一个襄儿不在外,剩下的四个成年人,都坐在会客厅中。卫相与卫夫人坐在中央,卫定鸿与陆从兰坐在两侧,每个人手边一盏茶,仿佛是在喝茶聊天,只是再仔细一看,连茶杯盖子都没揭开。

  卫相定定地看着站在面前的卫云章,又看着他紧紧握着崔令宜的手,面上喜怒难辨。

  明明从一开始也没人说话,但不知为何,自从卫云章和崔令宜进来后,气氛好像更安静了。

  卫夫人看了看丈夫,又看了看儿子,见厅中氛围实在古怪,张口欲言,却见卫云章忽然动了一下。

  他松开了二人相握的手,撩起衣袍,跪了下来。

第99章 第 99 章

  看卫云章跪下, 卫夫人眉头抽动了一下,道:“你刚回来,这么跪着是什么意思?快起来!”

  卫

  云章道:“儿子今日是来向父亲母亲赔罪的。其实当初儿子修订的《文宗经注》并无问题,更不是因为修书不力被陛下贬出京去, 而是另有要事在身, 需得隐秘行动。只是当时不便说明, 还请父亲母亲原谅。”

  卫相语气平缓:“我听说你刚从皇宫回来。”

  “正是。”

  “你离京, 其实是去了营州?”

  “正是。”

  至于去营州做什么?此事敏感, 可以不必再问了。

  “能平安回来, 便很好了。”卫相道, “但是四娘一介女流,你为什么要带她一起去营州?还先斩后奏, 瞒着我们不说?路途遥远, 万一路上出事,我们如何向崔公交代?”

  “我……”

  “不必交代。”

  卫云章刚开了个口, 便被崔令宜打断。

  她从怀中取出一张薄薄的纸笺,径直走上前,轻飘飘地放在了桌上:“这是我与卫云章的和离书, 我已在上面签好了字, 按好了手印,只差卫云章签字画印, 我们的婚事便可随时解除。日后他若是要娶新妇,也不会有影响。”

  在座众人没料到她突然拿出了这么个东西, 一时间都没有说话,更没有人伸手去拿那所谓的和离书。

  卫云章惊愕地望着崔令宜。

  她什么时候写的?是等他从皇宫出来的时候吗?

  卫相眉头皱了皱:“你要与三郎和离?”

  “不是我要。”崔令宜淡淡地说道, “我今日把和离书写好,若你们想和离, 那便和离;若你们碍于名声,不想和离,那便当作没有这张纸。只不过,我也不会在京城再待下去,你们对外宣称什么都可以,都与我无关了。”

  卫相脸色微沉:“你这话什么意思?”

  “我是什么意思,难道卫相不知道吗?”崔令宜直直地望着他,“您不是早就怀疑我了吗?事到如今,难道您还希望我继续当您的儿媳?”

  许是从来没见过这样的崔令宜,卫夫人在一旁瞪圆了眼睛,陆从兰也忍不住捏紧了茶杯,神色焦虑。

  卫定鸿看了看站得笔直的崔令宜,又看了看跪在地上的卫云章,表情复杂。

  卫相:“婚姻大事,岂可儿戏!你今日提和离,崔公可答应了?”

  崔令宜:“我又不是他的女儿,何必经过他答应。”

  陆从兰倒吸一口冷气,手下失了力度,茶杯翻倒在桌上,丁零当啷转了一圈,吓得她又连忙去擦泼翻的茶水,十分尴尬。

  崔令宜继续道:“我写下这和离书,是因为当初婚书上的名字是我签的,如今和离书也由我签,便不算冒名代替。但是,那婚书上的生辰八字,却不是我的生辰八字,‘崔令宜’这个名字,也不是我的名字。嫁进卫家的人是我,但你们配的生辰八字,却不是我。”

  卫相微微冷笑:“你终于承认了——所以,自从你嫁入卫家,卫家发生的这一系列乱七八糟的事情,都是你所为,是不是?”

  “父亲,父亲!且听我解释!”卫云章抢过话头,“她确实不是崔令宜,但她也是迫于无奈,别无选择才嫁进来的!即使没有她,也会是别人!而且那些事情并不都是她所为,是另有原因,她不过是别人手中的一枚棋子,所作所为皆非出自她本心,何苦苛责于她啊!”

  卫相:“你今日跪在这里,其实是为她求情来的吧?”

  卫云章:“那父亲愿意听我解释吗?”

  卫相闭了闭眼。

  他这个儿子,唉,本以为……唉……

  “卫相不必失望。”崔令宜道,“您的儿子没您想的那么痴情,他已答应,事了之后,放我自由。”

  卫相盯着她:“你到底是什么人?”

  “我不过是拂衣楼一无名小卒耳。”

  “拂衣楼。”卫相重复了一遍,将她上下打量一番,“还真是人才辈出,不可貌相。崔公空恐怕也没有想到,他的女儿,会是拂衣楼的人吧?”

  “他与女儿多年未见,的确是不知此事。所以,还望卫相莫要迁怒于崔家与侯府。”崔令宜神色平静,“冒充崔家四娘,嫁入卫家,的确是我心怀叵测,我一人做事一人当,不知卫相打算怎么处置我?”

  卫相反问道:“难道你会任由我处置?”顿了一下,又道,“你先前伪装了那么久,为何今日突然坦诚?莫非此次营州之行,有何变故?”

  “若非要说有什么变故,大约就是我叛出了拂衣楼吧。”崔令宜笑了一下,“所以,若卫相觉得我罪大恶极,想要除我而后快,恐怕不必亲自动手,自有拂衣楼替您雪恨。”

  卫相眯了眯眼:“你怎么得罪拂衣楼了?”

  “自然是因为她迟迟完不成任务!”卫云章道,“父亲,拂衣楼就是个收钱办事的地儿,她嫁进卫家,自然是出钱的主儿对我们卫家有所图谋。可迄今为止,我们卫家受到什么真正的损失了吗?并未啊父亲!既然没受到损失,又何必怪罪于她呢?”

  “你急什么?”卫相呵斥道,“我难道说要把她怎么样了吗?”

  卫云章:“她的事情儿子都知道,与其问她不如问我。实不相瞒,儿子早在几个月前便知道她的身份了,只是碍于某种原因,一直无法言说,而她在那时便答应与儿子合作,互惠互利。此次营州之行,若不是有她相助,儿子恐怕都无法安全回京。”

  “什么?你早知道她的身份?”卫夫人震惊,“那到底是什么原因一直不说?现在怎么又突然能说了?”

  卫云章:“……”

  不能说的原因当然是他和崔令宜会互换身体。现在能说,也不是这个原因能说。

  卫云章深吸一口气:“因为儿子想知道,到底是谁想对我们卫家下手。而她也只受拂衣楼调遣,并不知幕后主使是谁。我们两个慢慢调查,能把事情掌控在我们二人手中,若是知道的人太多,反而容易节外生枝。就当是儿子自负吧,父亲,此事——”

  “你说的幕后主使,是康王?”卫相问道。

  卫云章低头,默认了。

  “如此,便都说得通了。”卫相长长地叹息一声,“难怪,难怪……”

  卫定鸿面色难看。

  卫相看向崔令宜:“你现在既然已知道幕后主使是康王,怎么还敢与康王作对,背叛拂衣楼?你是觉得我们卫家能扛得过康王?”

  “我不想与康王作对,也不想与卫家作对。”崔令宜轻声道,“我只想求一个安稳的生活,可偏偏谁都要把我往绝路上逼。”

  沉默许久后,卫相看着崔令宜,问:“你今年多大了?”

  崔令宜:“我不知道。”

  “你不知道?”

  “我是个弃儿,打小被人捡回拂衣楼,没人知道我的出生年月。”

  “你叫什么名字?”

  “拂衣楼中,喊我卯十六。”

  卫夫人忍不住蹙眉:“怎么没个正经名字?”

  卫相追问:“普华寺桥栏坍塌一事,可与你有关?”

  “无关。”崔令宜斩钉截铁。

  “有一日你在酒楼中毒,是何原因?”

  “……是遇到了仇家。”顿了顿,崔令宜补充,“我在拂衣楼的仇家。后来有一日我找了借口住去侯府,实则是为了去找他报仇。”

  “所以那天夜里,并不是三郎杀的人,而是你杀的?”

  “是我杀的。”

  卫定鸿轻轻地嘶了一口气。

  他还记得当时父亲的疑问,那名死者死于割喉,还有其余伤若干,其中最瞩目的是锁骨被人砍断,这么说来……

  一想到看似人畜无害的弟妹居然是这么一尊杀神,还与自己同住一个屋檐下这么久,卫定鸿不由头皮发麻。

  卫相语调微冷:“那当时三郎身上的伤呢?”

  “他当时跟踪我,还戴了面具,我没认出他,以为是别有用心之人,便对他动手了。”崔令宜如实以告。

  “儿子也对她动手了。”卫云章迅速接话,“当时儿子刚发现她的身份,怒不可遏,便与她缠斗起来。结果如何,父亲母亲也看到了,不过是两败俱伤罢了。那之后,我们便有了合作的约定。”

  “你……”看到儿子这么急着给对方说话,卫夫人真是无言以对。

  “她的来历、她所行之事,父亲母亲已然知晓,可否先让她回去休息?”卫云章恳切道,“去营州

  的路上,儿子受了伤,都是她在护着儿子。她若是真有歹意,完全可以在路上就解决儿子,然后一走了之,谁也找不到她。她如今肯跟着儿子回来,主动坦白这一切,便是有悔过补救之心,何必再苛求其他?一路风尘,她一年轻娘子实属不易,还请容她先去歇息。儿子已说过,她的事情,儿子都清楚。若还想知道什么,问儿子即可,不必再问她了。”

  卫相看着崔令宜:“三郎从来没有为了什么人跪过我,如今为你下跪求情,你不想说点什么吗?”

  卫云章拧眉:“父亲,这是我自己……”

  卫相瞥了他一眼:“我是在与她说话。”

  “卫云章……对我很好。是我对他有所亏欠,对卫家有所亏欠,他原谅我,替我说话,我很感激他。若是卫相有什么能让我将功补过的机会,我愿意前去。”崔令宜睫毛颤了颤,“但跪父母,算不得什么大事,我也并未让他做这些事。”

  “听听,人家还不领情。”卫相竟然笑了一下,“什么事了之后放她自由,三郎,人家给你当了几个月的夫人,到头来还是一心想走,是你根本管不住人家吧?”

  卫云章垂下眼。

  “罢了,你走吧。”卫相对崔令宜说道,“既然三郎说问他也一样,那我便问他。”

  崔令宜微愕:“不用我再交代些什么吗?比如拂衣楼……”

  “你如此急着想告诉我拂衣楼的事,可见确实被拂衣楼追杀得不浅。”卫相道,“既如此,我姑且相信你的诚意。你回去吧,若有什么三郎说不清楚的地方,我明日再问你便是。”

  崔令宜还在踟蹰:“那……卫家的意思是……”

  “和离书我收下了,至于用不用,需得与崔公商议。”卫相道,“既然你也只是替人卖命,我不会为难你。”

  在这个官位上待久了,什么潜伏的、倒戈的、作戏的、翻脸的,都见得多了。朋友可以是敌人,敌人也可以是朋友——只要有用。

  这是一个清醒且慎重的女人,一上来就掏出了和离书,表明自己决不会再与卫云章纠缠不清,令他能够抛却那些复杂的家庭情感,以独立的眼光来审视她的存在。

  一看就是在利益堆里拼杀过的,懂得直击要害,这么一想,确实与那些普通闺秀不一样,难怪自己的儿子被她捅了还能如此心甘情愿替她求情。

  “快回去吧。”卫云章松了一口气,向崔令宜示意,“你先回我们的院子里歇着,我晚些再回去。”

  崔令宜抿了抿唇,朝卫相和卫夫人飞快行了一礼:“那我先回去了。”

  她转身快步离开,穿过花园,穿过长廊,月光自夜空洒落,连石子路都镀上一层莹白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