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琼玉
最大的报复自然是让白玉安身败名裂。
让众人都瞧瞧那雅人深致的白家四郎,到底是个怎样虚伪肮脏的货色。
可理智还是让顾依依冷静下来,让白玉安死了就死了,而她与大哥,依旧是这样落魄。
所以她要踩着白玉安一步一步摆脱现在的生活,要榨干白玉安的每一滴血。
那时候她再报仇也不迟。
她紧紧盯着白玉安,她白玉安都能扮成男子科举入仕,那她又为何不能?
她若是入仕,她一定可以比白玉安做的更好。
顾依依的脸上平静了下来,瞪着白玉安低低道:“我要这次春闱的考题。”
白玉安听罢一惊,上前一步:“考题是由内阁学士和翰林学士共同出的,我如何能得到。”
说着白玉安又看向顾依依震惊道:”且春闱必须是举人才能参加,难不成你还参加过会试不成?!”
顾依依脸上冰冷:“你都可以,我为什么不可以?”
顾依依这些年一直扮成男子好自保,名字是她路上碰到的一个赶考书生的名字。
那书生在路上病死,她正好可以用他的身份。
白玉安依旧皱眉摇头:“科考题目我不可能拿的到。”
她又从怀里掏出一个袋子放到顾依依手上:“这里有些银钱,你先拿着。”
说着白玉安看向顾依依身后的顾海清身上。
她虽并不记得从前的顾海清是什么模样,但也依稀记得是温润的样子。
她垂了眼帘,对着顾依依低低道:“你应该知道我家里的情况,扮成男子实属是无奈之举。”
“家里父亲年事已高,还请留两分余地。”
顾依依冷笑:“留两分余地?”
“当初你拉住我,我落下水了,你留余地了?”
“你当时不也想着我要是能死了就好了,是不是?”
“可惜我命大,还让我在这里碰见了你,这就是天意!”
从前的过往被再翻出来,白玉安知道自己当初跑开的确不对,但顾依依落水,何尝不是一场意外。
顾依依看白玉安不语,又厉声道:“今年我若是没考中进士,那我便去官府里举报你的身份。”
“白玉安,你回去好好想想。”
“你要么给我万贯钱财封住我的口,要么就助力我在官场上青云直上。”
白玉安神色微微一变,看向顾依依:“你未免高看我了。”
“万贯钱财即便让我全家来凑也凑不齐。”
“青云直上靠我这翰林编修,简直是异想天开。”
顾依依冷笑:“我只提出我的要求,其他的便是你自己的事情,与我无关。”
白玉安盯向顾依依,忽然问:“上一次会试的题目,你还记得?”
刚才顾依依说她流落在了兰州,可没有户籍文书,她根本参加不了会试,又是何来的举人。
白玉安心里怀疑,这才问了出来。
顾依依的脸色变得狰狞:“你问这些做什么,你只要记住,在会试之后,你若是不满足我的条件,那你便等着抄家吧!”
面前的顾依依脸上始终冰冷,那双眼睛里透着算计与威胁,白玉安知道,再讲下去也无济于事。
心里已然明白自己不过是她为了翻身,握住的一个筹码而已。
白玉安不知道顾依依这些年是怎么过的,又经历了什么。
功名利禄自来人人向往,她虽有亏欠,但她向她求这些,到底为是难她了。
第179章 该听到的,都听到了
从顾依依那里出来时,白玉安身上的白衣早已被染满了泥污。
她怔怔站在那大门外的巷子里,看着墙角的杂草,再迈不开步子。
白衣下摆和袖口更是看不见原来颜色,衣襟微微松了,若隐若现的露出了里面洁白的里衣。
手掌上更是不堪入目,平日里白净的掌心,也只能隐隐瞧见几分白。
干干净净冷清的人物,此刻犹如被赶走的丧家之犬一般落魄。
偏偏身后的门内又传来顾依依尖利的声音:“白玉安,这十年来我未有一天好过。”
“十年后,我也要让你一辈子不得安宁。”
“你且记住我的话。”
“我受的苦,我都要一并还给你!”
“只要我还握着你的把柄,你就别想摆脱我。”
“我要让你日日惶恐恐惧,让你永远不得安生!”
这话犹如一道惊雷,在白玉安心中落下了巨浪。
声音回荡在巷子里,一声声不停的传入她的耳朵里。
她顿住步子站在原地,却久久没有回头,隔了很久才侧身一头扎进了小巷中。
沈珏站在巷子的另一边,神色淡淡的看着白玉安低着头,跌跌撞撞快步往自己这边走。
那已分不出颜色的白衣在这条肮脏狭窄的巷子里,好似分外相衬,又好似它本不该出现在这里。
衣袂荡在那清秀身形之上,无论怎样落魄,一举一动也雅丽,衣冠不过将那人的颜色添了两分光彩而已。
那人仅仅只需站在那一处,温和的一个抬手,就有冰肌玉骨的仙姿。
沈珏站在原地,静静看着白玉安往自己这边走来。
看着他脚下的污泥,一点点溅在他的白衣上。
直到那人一头撞进了自己的怀里。
直到那双向来不着一物的眼睛看向自己,黑白分明的眼眸尽是惶然与惊慌。
还有沉寂的空旷。
沈珏不着声色的看着怀里的白玉安,又抬眼看了一眼巷子深处的那道门。
白玉安只觉得自己的脸颊碰上了一处温热的胸膛,无神眼眸愣愣看着面前的黑色衣料,抬头的一瞬间,愣愣不知所措。
沈珏抿着唇,用手指拂去白玉安脸上的泥点,低声问他:“那人是谁?”
沈珏低沉的声音有淡淡蛊惑,白玉安却瞬间回了神。
她看清了面前挡路的沈珏,不由自主伸出手臂,便推开面前的人往后退。
那眼里哪还有刚才的惶惶与茫然,此刻又是冷清清的冰霜,还有那没有感情的声音。
“你跟踪我?”
沈珏没回白玉安的话,只是用手握住白玉安的手腕,将人重新扯到了自己面前。
高大的黑衣身形在巷子里显的格外尊贵,一双穿透人心的眼眸,一眼就能瞧见白玉安眼神深处的不安。
他静静看着白玉安,抿着唇才道:“我可以让他消失。”
白玉安这才看向沈珏,眼神怔了怔,好半天了才发出了声音:“你听见什么了?”
沈珏挑眉,只瞧着他不说话,感受着他手腕上微微的发颤。
白玉安觉得自己的一颗心在慢慢下沉,从未有过的疲累又从心底升了上去。
她觉得有些累了。
这个身份让她开始力不从心。
偏偏又要不得不费尽心神来应付着,不然下一刻便是万丈深渊。
白玉安看沈珏不说话,不清楚他到底都听到了什么,强稳住微慌的心神,对着沈珏道:“出去说话。”
白玉安说着就挣脱开沈珏的的手掌,擦过他的身侧往巷子外面走。
巷子的另一边站着一个青色的男子身形,正冷着一双眼往沈珏这边看来。
沈珏看他一眼,眼里的寒冰压迫让对面的人脸色变了变,一转头就回了院子。
又看了那合上的院门一眼,沈珏才转身跟在了白玉安的身后。
出了狭窄的巷子,外面不是是一条稍宽的巷道,路上来往的人并不多,路过白玉安身边时,总是忍不住往她身上脏污的衣上看一眼。
白玉安感受着身后沉缓的脚步声,待走到了一处柳树下才停下了步子。
这处正是人少的地方,茂密柳树的柳枝垂下,有两枝轻轻扫在了白玉安的肩膀上。
看着白玉安站在原地看过来的目光,沈珏才慢悠悠走到了白玉安的面前。
深色的暗影投了过来,白玉安沉默良久,才低声开口道:“刚才沈首辅听了多少?”
说着白玉安仰头看向了沈珏的眼睛。
沈珏面目高华淡定,听了白玉安的话只是淡淡道:“该听到的,我都听到了。”
这似是而非的话让白玉安一瞬间变了脸色。
沈珏观察着白玉安的神情,见着她微变的脸色,又补了一句:“白大人现在还想瞒着么?”
白玉安心跳剧烈的跳了起来,手指掐在手掌中,仿佛又回到了七岁那年与顾依依争执的时候。
她的防线在慢慢坍塌,又不得不强装镇定的与沈珏周旋。
她如今已不再是当年那个七岁的孩童,慌不择路,惊慌失措的酿了大错。
两人之间是漫长的沉默,沈珏耐心等待着,不放过白玉安脸上一丝一毫的表情。
白玉安与那人在院子里的话,沈珏自然没有听到,他过来的时候,白玉安已经出了院子。
不过听没听到不重要,至少那巷子里的话,沈珏听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