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琼玉
马车还未行驶,不远处却传来一道女子的清脆声音。
白玉安连忙挑帘子看去,见王婉清从马车上下来,正往自己这边过来,就连忙下了马车过去。
风雪天里雪大,鹅毛大雪落下来,几米外的人都几乎看不见。
王婉清却顾不得大雪,也不管身后丫头的喊声,见到白玉安就往她怀里扑了过去,哭道:“玉安哥哥为何不愿娶婉清。”
白玉安看着王婉清头发上的白霜,又看了眼追过来的丫头,怕人被风雪吹坏了,拍拍王婉清的后背劝道:“先上马车再说吧。”
王婉清却抬起一张满是泪痕的脸看向白玉安:“我要玉安哥哥现在就告诉我,为什么不愿娶婉清为妻?”
“婉清明日就要同祖父一同回老家了,难道玉安哥哥不想婉清吗?”
王婉清青涩的脸上满是湿意,那双无辜杏眼里溢满泪花,白玉安心中揪紧,喉咙滚了几下,还是艰难道:“你往后能遇见真心为你的男子。”
“你跟着我,未必会过得好。”
王婉清却根本听不进这些,将头埋在白玉安怀里哭道:“我不管那些,我只知道和玉安哥哥在一起我才会开心。”
“婉清只想待在玉安哥哥身边就够了,婉清什么苦都愿意吃的。”
白玉安接过从丫头那递过来的伞挡着雪,叹息道:“婉清妹妹,我老家早已有未婚妻子了。”
王婉清听罢一下子就哭的更厉害些了,扯着白玉安的袖子擦着眼泪道:“那婉清可以做小的,婉清不妨碍玉安哥哥娶她,只要玉安哥哥留婉清在身边就好了。”
白玉安听着王婉清的这些孩子气的话,有些无奈:“你是世家女子,将来也是配门当户对的优秀男子,勿再说这样的话了。”
后头的阿桃走了过来,她跟在白玉安身边是认得王婉清的,见了这情形忍不住轻声道:“王姑娘,外头雪大,要不还是先进马车内再说吧。”
王婉清却似没有听见阿桃的声音一样,忽然哭着对着白玉安吼道:“我才不要嫁给其他人,祖父说已经给我订了一门亲事,可我见也没有见过他。”
“他怎么能比得上玉安哥哥对我好!”
白玉安看王婉清哭的厉害,十五岁年纪的小姑娘就要嫁人。
从小被呵护长大的千金,或许还不懂嫁人的意义。
白玉安的神情亦悲,风雪落在身上,徒增了几分萧疏。
她替王婉清拢紧了身上的披风,看着面前如花少女的绿鬓朱颜,轻声道:“你的祖父从小就是最疼你的,怎么不会为你寻门好亲事。”
“往后你若是当真过得不好,便来信给我,我去给你出头。”
王婉清的神情有些绝望,一把推开了白玉安,哭喊道:“你还是不愿娶我。”
“玉安哥哥,我讨厌你!”
王婉清说完就独自往外面的街道跑去,白玉安见状忙扔了手上的伞追了上去。
王婉清却转身看向走过来的白玉安哭道:“玉安哥哥不必追我了。”
“明日婉清便走了,或许玉安哥哥永远都见不到我了。”
尽管风雪太大,白玉安有些听不清王婉清的声音,可他还是忍不住红了眼眶。
王婉清这样好的年纪,本该烂漫玩乐的时候,却要被困于深宅,她于心不忍,亦是无可奈何。
白玉安艰涩道:“你过来,玉安哥哥再陪你下棋。”
王婉清哭着摇头,少女悲怆的声音传来:“你是骗我的,我再也不会理你了!”
王婉清说完便转身独自往街道跑。
冷冬里的行人并不是很多,白玉安和丫头将王婉清拉住的时候,人已经冻的没有什么力气反抗了。
将人带到马车中,王婉清的手上被塞了手炉,白玉安坐在他她对面沉默着。
似乎是还在赌气,王婉清一直侧着头,时不时用袖子擦一下眼泪,就是不看白玉安一眼。
那张脸冻的通红,泪眼婆娑。
快要到太傅府的时候,一直沉默的白玉安看着对面的王婉清,忽然低声道:“要不我告诉婉清妹妹一个秘密。”
王婉清听了依旧抽抽嗒嗒的哭着,白玉安见人依旧不理自己,看看外头已经黑了的天色,又不知该怎么开口,只好又沉默下来。
隔了一阵到了太傅府的时候,白玉安扶着王婉清下马车,王婉清却忽然拉住白玉安的袖子,带着泪嘟着嘴问:“你要告诉我什么秘密?”
白玉安无声叹了叹,让她身后的两个丫头退下去进去传话后,才附在王婉清耳边低声道:“其实……我有不举之症……”
王婉清震惊的看向白玉安,连话都不连贯了:“你你你……”
“你说什么……!”
白玉安苦笑,低声道:“正是婉清妹妹听的那样。”
她又凑到王婉清耳边小声道:“这件事还请婉清妹妹替我保密,毕竟传出去了有损颜面。”
王婉清还未从震惊中走出来,呆呆看着白玉安,泪水从眼角涌出,一时竟说不出话。
没一会儿里面的谭氏匆匆从里面出来,见到安然回来的王婉清就抱过她抹着泪道:“我的小祖宗,快进去见你祖父吧!”
说着谭氏就忙招来两个丫头将王婉清带进了里面。
待王婉清走后,谭氏走到白玉安的面前,帕子点了点泪,神情悲戚道:“婉清可胡闹了?你别怪她。”
白玉安收敛了情绪摇摇头:“我必然不会怪她的。”
谭氏点点头,又低低道:“明日我们上午便要走了,我们知道你心意,你也不必来送,免得婉清看见你又要胡闹了。”
白玉安默然,轻轻点了点头。
又说了两句话,白玉安看着面前离去的背影,又看了眼门上匾额。
物是人非。
第24章 荒唐
阿桃坐在马车里,看着站在太傅府门口的白玉安一直站着不动,就连忙撑着伞从马车里下来。
伞面盖在白玉安头上,她轻声道:“公子,上马车吧。”
白玉安满头花白雪色,低着头神情冷清,看向夜色里呵出一口气,又默了会才上了马车。
马车内,阿桃看白玉安靠在车壁上不说话,就替她解了披风,将上面的雪抖落后,盖在了白玉安的身上。
到了院子,白玉安和阿桃前脚刚下了马车,身后就传来了一道声音:“白大人。”
白玉安手上拿着披风,巷子里风雪泠冽,将她衣袍吹的作响。
眯眼看向旁边站着的人,墨绿长袍外套着深色绸缎棉袄,头上还带了顶绒帽,正笑容可掬的看着她。
白玉安记得他,上次在门口迎她的管家。
她看那管家身上皆是雪,站在雪里冻得脸通红,便走上前一步问:“何事?”
林管家看着面前的白玉安,一身公服如雅竹立于风雪里,衣带翩翩,好似不觉得寒冷一般,从容淡定,身形雅致。
他心头多了两分对文人的敬佩,笑着道:“我家大人邀白大人过去用饭呢。”
白玉安不由想起了昨日的事情,脸色一变。
她微微皱眉思量几瞬,看了看身边打着伞的阿桃,从她手上接过伞道:“你先进去。”
阿桃看看对面的管家,这时候也不再说话,替白玉安披上披风后,点点头往院子里走。
白玉安撑着伞看向管家,声音温和却又有几分冷清:“劳请前面带路。”
林管家便连忙做了请,走在了前面。
白玉安拢着披风走在后面,风雪天里自然是冷的,握着伞的指骨已冻的发僵,几乎快要握不住伞柄,她只好又换了另一只手。
白玉安的院子虽与沈宅挨着,但沈宅太大,走路去到门口竟也走了许久。
门前石阶上已经积满了雪,林管家在旁边小声道:“白大人慢些。”
白玉安低头沉默,一脚踩上去便发出沙沙的声音。
跨过了两道门槛,前院里便是池水桥梁,两旁青松古木高大,皑皑白雪里的青翠,不时树梢上便落下承受不住的雪下来。
只是夜里前院的灯火并不通明,明明灭灭看不清全貌,白玉安只扫过几眼,便又跟着管家往一旁小路上走。
这沈宅不似寻常宅院的方正格局,院落并没什么章法,反倒是亭台错落于假山水池间,颇有风雅。
小路曲径通幽,两旁各栽有梅树,白玉安撑着伞往夜色里看去,除了管家那一盏灯火,周遭寂静,只闻有梅花香气。
来到一处水榭处,白玉安站在桥廊一头仰头往上看,阁楼上燃着灯火,四周的幔布在雪色里飞舞。
灯火映在下面的水池上,星星点点,波光粼粼。
身旁的管家对着白玉安笑道:“我家大人就在阁楼上等着的,白大人请上去吧。”
白玉安顿了顿,撑着伞上了廊桥。
走到对面阁楼上,收了伞,白玉安垂眼扫了扫衣襟,抬脚上了阁楼。
走到了阁楼上,白玉安一眼就见到正坐在中间矮几上煮茶的沈珏。
屋子内的角落处都放了炭火,可四周的花窗皆打开着,也并未觉得温暖几分。
坐于软垫上的沈珏好似并没有注意到上来的白玉安,依旧做着手上的动作。
白玉安默了默,将冻的发红的双手拢在袖子里,喊了一声:“沈首辅。”
沈珏这才抬起头看向白玉安,见他拢着袖子立在那里,清秀雅致,秀于山林,一见到就能让心情也宁静下来。
他嗯了一声,长眉间淡淡:“白大人,过来坐。”
白玉安这才过去跪坐在沈珏对面的软垫上。
面前伸来一只骨节分明的的手,那只手将一盏青白瓷杯放在白玉安的面前,沈珏不冷不淡的声音响起:“白大人,喝茶。”
白玉安看着面前的茶杯,里面还缓缓冒着热气,清淡梅花茶香袭来,白玉安端着茶杯抿了一口。
温热灌入胸腔,顿时觉得身子稍微暖了些,不由又喝了一口,脸颊也因热气微微染了些薄红。
刚才冒着风雪过来,白玉安身上冷的厉害,这会儿坐在室内,也不知是染了热气还是怎的,后背竟有些发热。
将茶盏放到小几上,白玉安看向了对面的沈珏,却正好对上沈珏也看过来的眼眸。
沈珏眉目浓厚,凤眼长眉,鼻梁高挺,冷着眼时觉得眉目如刀,一般人受不住,白玉安也有些忌讳。
她稍微有些猝不及防,对方那双眼里墨色滚滚,深不见底,像是要将人看穿过去。
白玉安坦然眉目,开门见山的低声问:“沈首辅打算让下官住在旁边多久?”
她今日过来也是要将这事说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