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琼玉
白玉安看向顾宝元:“你在下头等我一会儿。”
说着就独自跟着带路的上了楼梯,一直上到了三楼去。
刚才白玉安在二楼看了一眼,二楼分了雅间,中间还有女子莺莺笑声,以及那屏风后头透出来的肥胖身体。
显然能上二楼的,自然都不是寻常人物。
白玉安知道自己的官职虽不大,但在翰林的身份还是好用的。
这些地方上的摸不透她在京里的关系,不会轻易为难她。
此刻已是天黑,三楼的光线虽昏暗,但布置风雅,兰草幽香,每样家具器物具讲究。
那摆放在斗柜上的薄胎瓷器便不易得,满室的富贵。
穿过了几道垂帘,白玉安被带到了一处门前,那带路的轻声道:“白大人,我家东家就在里面了。”
白玉安看向面前的木门,伸出手推了门进去。
只见里面的茶几旁正坐着一名玄衣男子,看着不过三十左右年纪,面容阴柔,眼下还有道陈年伤口,与白玉安开始所想的样子有些出入。
身后的门被缓缓关上,白玉安先抱手:“可问掌柜怎么称呼?”
邢泊川这才看向白玉安,眼里也是一顿,那昏昏光色照在面前这雅人深致的年轻人身上,一眼看过去就有些惊艳。
随即他笑道:“没想到白大人这么年轻。”
“在下邢泊川,白大人称呼我为邢掌柜就是。”
又道:“白大人快请坐。”
即便面前的人是笑着的,但那张阴柔脸上的笑意并没有几分温和。
白玉安看了这掌柜一眼,坐在了面前的软垫上。
面前的瓷杯被邢掌柜亲手倒满了茶水:“白大人尝尝,嵩山红茶,最是清气。”
白玉安不看茶水,也没有要端过来喝一口的意思。
这种地方鱼龙混杂,她自然不会喝。
况且刚才邢掌柜伸过来的那手上也布着刀疤,就像是要提醒白玉安他不是好惹的一样。
邢泊川看面前的白玉安倒谨慎,挑眉看过去,直接开门见山道:“赌桌上的银子按规矩,既然押了大小,即便骰子没开,本不该退。”
“但既然是白大人认识的人,这回自然要给白大人面子,不追究就是。”
白玉安脸上带着寻常笑意,对着邢掌柜开低声道:“我上来见邢掌柜,倒不是为了这事。”
“而是另一件事要邢掌柜帮个忙。”
邢泊川挑眉,这地界还没人一上来就来让他帮忙的。
京城里来的又如何,强龙不压地头蛇,面前这年轻人难道不懂这道理。
唇边勾了丝弧度,邢泊川问:“白大人要我帮什么忙?”
白玉安脸上表情不变:“只是想请邢掌柜往后让扬江的赌坊再见到楼下与我一起的人时,就赶他出去。”
邢泊川冷笑了一声:“这我可做不到。”
白玉安早知道会是这回答,看着对方道:“刚才我上来时见到二楼雅间里的人在赌钱,我要没看错,应该里面有州衙门里的人。”
“朝廷明令禁止官员赌钱,这事我也不打算呈到按察使那儿去,直接呈到沈首辅面前,以沈首辅的魄力,恐怕到时候这整个州衙门里的人都脱不了干系。”
“自然邢掌柜的赌坊也可能开不下去了。”
白玉安刚才上楼时想到顾宝元说这里有官府罩着,又看二楼屏风,不用细想也能猜到,这会儿说出来不过试探而已。
邢泊川脸色变了变,黑着脸看向白玉安:“白大人当真好大的胆子,竟敢在这地盘上威胁我。”
白玉安脸上也收敛了笑,平静道:“这也算不了威胁,不过是邢掌柜的赌坊里少一个人来赌钱而已。”
“我也知道这些赌坊虽多,但东家应该也就几人,邢掌柜定然都认识,这事对于邢掌柜并不难。”
邢泊川冷笑:“白大人就不怕我背地里对你下黑手?”
白玉安淡淡道:“若是邢掌柜就为了一个赌徒在背后对我下黑手,刺杀朝廷命官,那邢掌柜未免太冲动了些。”
“今日我既然单独来见邢掌柜,便未怕过。”
邢泊川冷冷看着白玉安半晌,这端正坐姿下别有淡然气质,说话慢条斯理不见怯意。
看来到底是京城来的人,又是任职翰林,到底不一样,他倒有些佩服他的胆量。
邢掌柜看了白玉安半晌,忽然问道:“可问白大人可是沭阳知县白家的?”
白玉安倒没想到这人竟然认得自己。
她眉头一皱:“你怎么认得我哪家的。”
邢泊川想着自己还真猜对了。
他细长沉黑的眼睛看着白玉安:“早就听闻两年前沭阳出了位前三甲的探花爷,街头巷尾皆传那白家四郎恭美姿仪,音容兼美。”
“又道郎艳独绝,世无其二。”
“今日一见,果真如传闻一般。”
白玉安没在意过这些传闻,此刻已不想再留。
她起身又对邢泊川抱手:“刚才楼下的事情,既然是赌坊的规矩,那便按你们赌坊的规矩来。”
“只是那银子是我的,不是他的,他身上也没有银子,自然也赔不了,可问问邢掌柜,按照你们的规矩,会怎么做?”
第258章 出气
邢泊川一听白玉安这话就听出了些其他意思来。
他仰头看向白玉安,烛火映亮了半张脸:“自然是先打一顿,再剥了他衣裳赶出去。”
白玉安冷清清点头:“这样甚好。”
邢泊川打在桌面上的指尖一顿,随即对着外面道:“下面那人,按规矩办。”
他话虽是对着外面说的,但眼神却一定盯在白玉安的脸上。
白玉安迎上邢泊川有些微冷的眼神,听着门外的人应声下楼,这才对着邢泊川抱手:“话已说完,那我不打搅邢掌柜,先下去了。”
邢泊川挑眉:“白大人就不喝完一杯茶再走么?”
白玉安看了邢泊川一眼,又垂眼看了那茶杯,抿着唇:“不渴。”
邢泊川笑了下,面前的这位倒有几分脾气。
他也不再为难,伸手做了个请的手势,白玉安便又看了邢泊川一眼,抱手后转身走了出去。
邢泊川看着白玉安的背影,飘逸的白衣摆动,身姿雅淡,一转身消失在门外。
他又看向白玉安面前的杯子,他刚才连碰都没有碰一下。
这边白玉安步子缓慢的往楼下走,待走到二楼时,她听着楼下顾宝元的惨叫声以及阿桃的惊呼声,负手站在了拐角处不动。
旁边引路的小厮看白玉安忽然不走了,不由微微侧头看向旁边的人。
异常冷淡清贵的脸,只一眼都看呆了去。
又见那双漠然眼眸朝着自己看来,吓得他赶忙低了头,心里头莫名有些慌。
待得下头的声音小了,白玉安才重新动了步子往楼下走。
此刻楼下的顾宝元已是被打的一身伤,蜷缩在地上脸上如猪头,鼻青脸肿,抱着头还在喊着饶命。
又那身上的衣裳早被剥了,白色里衣上满是鞋印,还带着一点血色,滚在地上脏兮兮的,看起来却让人觉得厌烦。
周围人纷纷在赌桌上,人来人往大多也只看一眼地上的顾宝元就不理会。
赌场上这样的人多的是,倾家荡产的也多的是,早已见怪不怪。
阿桃正弯腰要去扶顾宝元,白玉安过去让阿桃退后,蹲在顾宝元面前低声道:“姐夫,疼不疼?”
顾宝元哎哟叫着:“疼啊……”
白玉安吐气:“那姐夫打我三姐的时候,我三姐疼不疼?”
顾宝元一听这话,连忙梗着脖子抬脸看向白玉安,眼里有些震惊,不明白白玉安怎么现在会忽然问这一句。
僵硬着半天开不了口。
白玉安淡淡垂着眼看他,也没打算从顾宝元口里听到什么后悔的话,又问:“姐夫能自己起来吗?”
顾宝元脸上一只眼睛高肿,牙齿都被打掉了一颗,嘴里吐出血痰,伸手抓在白玉安的白袖上:“玉安,救我。”
白玉安拍拍顾宝元的手臂:“姐夫,不赌了么?”
顾宝元被打得快哭了出来:“不赌了,不赌了……”
白玉安脸上面无表情,低声道:“既然这样,你现在跟我回去吗??”
顾宝元连连点头,四十多岁的大男人竟哭了出来:“我要回家。”
“玉安快带我回去。”
白玉安这才叫阿桃过来扯着顾宝元起来。
顾宝元一站起身,浑身上下便没一块好肉,一条腿被打断了,一瘸一拐的路都有些走不了。
白玉安看着阿桃扶着顾宝元的背影正准备走,身边忽然传来一道冷淡的声音:“白大人,你看到的可还满意?”
白玉安侧头看了旁边的邢泊川一眼:“还行。”
邢泊川低笑,眼里却冷:“那白大人要不要考虑下自己?”
“你刚才在上头给我说的,扬江衙门里的人可不定会放过你。”
白玉安冷笑:“那最好了。”
“自己往死路上撞,京城的翰林官也敢动,我倒是想瞧瞧扬江这地界,更上头还有谁护着。”
“况且我敢这么说,身边自然有防身的,邢掌柜不若试试。”
邢泊川看着白玉安皱眉,这年轻人的口气竟然这么大,难不成他在京城还有更大的靠山?
白玉安说完又对邢泊川一抱手,不再多话,走了出去。
顾宝元身上被打得厉害,几乎连脚都抬不起来,还是爬着上了马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