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琼玉
她是不是其实也不想死的。
被割破脖子的时候,她该是多疼,她后悔过吗,这样报复自己。
沈珏像是入了一个臆想魔障里,被心头的痛苦的折磨着,迟迟走不出去。
平日里冷峭高华的人,此时在甄氏的眼里,亦像是一个疯子。
忍不住低头看向沈珏怀里的白玉安,只是这一看却叫她也微微一惊。
虽说光线昏暗,可那张脸却依旧白净,就像是还活着一般,让她也忍不住想要伸手去摸一摸那张脸,是不是还是热的。
明明都走了两天了,那脸怎么看不出一丝惨白,这让甄氏也觉得不可思议。
但是再不可思议,人也已经死了。
甄氏转身去将烛火点燃,屋子内顿时亮堂起来,也将沈珏颓废消沉的模样照的更加清晰。
依旧是那一身的冷色,旁人远远看着就害怕靠近,若是不看那脸色,也是如青松隽永的身姿。
甄氏坐在沈珏对面,看着沈珏泛青的眼底,那眼里也布满了红丝,看着他眼眸黑沉没有光色,整个人像是要跟着死了一般,甄氏莫名就觉得心头聚了一口气。
她看着沈珏低声道:“现在外头的大臣都来见你,宫中事物也还要你去处理。”
“你就这样将所有事情晾在一边,就不怕宫中生乱?”
“现在虽然祁王被处置了,太后走了,可小皇帝毕竟还是皇帝,要是有心人现在去小皇帝面前吹吹风,小皇帝可什么都不懂,到时候针对你,你难道就这么被动的受着?”
“现在正是你集权架空皇帝的时候,你还这样颓着。”
“你不振作起来,被别人钻了空子,到时候可是我们侯府出事。”
说着甄氏的手放在沈珏的手背上:“再说萧姑娘也要安息,你迟迟不安葬她,这样抱着她的尸体,让她渐渐变烂在你的眼前,她会愿意吗?”
沈珏垂眼看向了白玉安的脸庞。
被烛光照过去的脸颊更加温润,铺着一层温暖的暖光,看起来就像是睡着了一般。
她的手指还软绵绵的搭在自己的袖子上,依旧那么白净,在黑袖上格外的醒目。
一时又悲痛难忍,沈珏红了眼眶,闭上了眼。
舍不得离开她。
什么都没有想,就只是想抱着她而已。
只要她还在自己身边,心里才不会那样煎熬飘忽,没有着落。
甄氏看着沈珏悲痛难忍的情绪,默了默,轻声劝道:“好歹早上抽出些时间去处理朝中的事情。”
“太后才刚走,小皇帝正依赖你,这时候更要稳住朝局才是。”
“你一向是稳重的,你知道什么时候该做什么。”
沈珏的后背一直垮着,听罢母亲的话也一直沉默。
隔了很久才听到沈珏的声音:“让我再与她待会儿。”
甄氏一愣,看向了沈珏怀里的白玉安。
她默然点点头,又到:“你两日没吃东西了,我让人端些饭菜进来,你好歹吃一些。”
沈珏的眉头渐渐隆起,低声道:“出去。”
甄氏听着沈珏话,知道这时候自己怕是再也劝不下去了。
该说的全给他说了,她知道沈珏什么都懂,他该做什么。
他将自己困在其中,别人怎么劝怕是都没有用。
从小就是这样倔的人,要做的事情,要得到的东西,从来没有放弃过。
就连现在人死了也不撒手,也不知这样的性子是好是坏。
甄氏黯然摇摇头,心里凝重,还是走了出去。
临到出去前,甄氏又回头看了眼沈珏那抱着人的佝偻身子,高大又颓败,自己将自己关了起来。
第350章 等着她醒来
到了第二日一早的时候,甄氏听管家一脸喜气的说沈珏出门了,就脸上一喜,连梳洗都来不及,匆匆往沈珏的院子去。
正好与沈珏撞上。
这时候的天还没亮,旁边的随从手上提着灯笼,昏暗的灯笼光线里,沈珏的身姿笔直,一身官袍穿在身上,自带着上位者的凌厉,高高在上的一瞟眼,底下的人就会瑟瑟发抖。
甄氏看着这样子的沈珏略有欣慰,正想要开口,就听沈珏冷清的声音:“别去动她。”
甄氏怔了一下,再抬头就见沈珏从身边擦身而过。
她转身看着沈珏渐渐消失在暗色里的背影,微微吐出一口气。
这回沈珏没有迁怒杀人,是甄氏没有想到的,或许是他也怕萧姑娘怪他吧。
这世上唯一能让沈珏稍微听些话的,可惜走的这么悄无声息。
甄氏拢着袖子,在院子门口站了站,就打算往屋子走。
守在门口的长松见到甄氏过来,连忙拦在前面道:“大人说谁也不能进去。”
说着长松还补了一句,低声道:“大人说您也不能进去。”
甄氏想起沈珏刚才的那一句,不明白沈珏这么将一个死了的人放在屋子里做什么。
甄氏也没坚持要进去,转身等着沈珏回来了再说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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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连两日,沈珏早早出去早朝,中午就回来守在屋子里不出去,背影一呆就是一夜。
这日沈珏中午回来,一回来就往屋子内走。
他推开门走到白玉安的床身,看着白玉安依旧还如往日那般容色,比起之前依旧没有变化,沈珏眼色伤了伤,叫外头的太医进来。
常太医只觉得自己下一刻就要人头落地了,颤颤巍巍的擦着汗进来。
沈珏站在床前,低声问:“她真的死了?”
常太医过来看到白玉安的样子也惊了一下。
这都死了四天了,怎么人还跟之前一个样子,脸上一点没有惨白泛青之色。
他皱眉疑惑着,连忙弯腰过去诊脉,观看眼舌。
脉搏依旧没有一丝跳动,眼睛上翻,只有唇畔依旧红润带着血色。
的的确确是没脉搏了,没脉搏的人不可能还活着的,可为什么身体却没有僵硬之态。
实在是不符合常理。
他看向沈珏,后背冒着冷汗,低声道:“下官刚才查看一丝脉搏呼吸也没有,应该真的是走了……”
沈珏的脸色依旧冷峭:“她怎么脸色看起来还是与寻常人一样?”
这常太医也不知道,可他也不敢说不知道,只好思量了下道:“或许是之前喝的补血的方子还养着血,面色这才看起来与常人无异。”
说着常太医小心看了沈珏一眼,又想到刚才外面甄氏对他说的话,小心翼翼道:“沈首辅,人已经死了,还是早些安葬的好啊。”
沈珏的脸色一沉,摆摆手,让常太医退了下去。
人死了血就干了,哪还能养血,沈珏没空与这蠢货多话,沉着脸思量。
常太医身上冒了一层虚汗,像是终于解脱了一般,连忙退了出去。
出到外面,甄氏拉住他问:“怎么说?”
常太医擦着汗:“下官劝了沈首辅了,可是沈首辅什么也没说,只让下官退了出去。”
甄氏松了手指,松了手让太医退了出去。
她轻声往屋子内走,透过屏风看到屏风后坐在床头的高大身影,看了几眼,还是轻轻叹息两声走了出去。
出去时正好碰见长松进来,甄氏看着长松往里走的背影,看了一下,又走了出去。
沈珏正握着白玉安的手,长松进来也不敢多看,低着头低声道:“高寒还在巷子里守着,这几天好像都守在隐蔽的巷子里。”
“奴才一直派人跟着他,他也哪都没去,奴才也看不明白他到底要干什么。”
说着长松又道:“要不要奴才将高寒带过来问问?”
沈珏手指打在膝盖上,眉目下沉,看着白玉安的脸。
他低声道:“不必管他了。”
说着他又道:“去叫我母亲进来。”
长松嗯了一声,快速抬眼看了床上的白玉安一眼,又连忙转身退了出去。
那张脸当真一点没变化,真的如睡过去一样,根本就看不出来已经死了。
甄氏很快就从外面进去,进去后还没说话,就听见沈珏的声音:“我打算让她以我妻子的名义安葬她,入侯府的族谱。”
甄氏一愣,看向沈珏:“可你们连婚事都没办。”
沈珏看了眼甄氏:“我不过是知会一下母亲,让母亲去准备丧事。”
其实沈珏不是没想过让白玉安回乡安葬,只是白玉安的丧事在沭阳已办,送回去已是不能大办了。
她还有一日就要成为自己的妻,也已经成了他的人,落在侯府族谱里也说的过去。
至少她永远是他的人,不会离他而去。
甄氏听出沈珏话里的坚决,知道他决定好的事情便很难改变了。
她看向床上的白玉安点点头:“也好,我回去后请阴阳先生看时批书,选个入殓出殡的日子,流程都我来安排,不会叫你操心。”
说着甄氏看向沈珏:“既然要让萧姑娘以你妻子的名义行丧,现在就该给萧姑娘换衣梳头,停去侯府大厅点随身灯了。”
“第二日我再报丧出去,让人来吊丧了。”
沈珏沉默,心中无言疼痛,看着白玉安如睡着的容色,忍着情绪低声道:“再让我陪她一日。”
甄氏低叹:“你多陪一日又如何?”
沈珏低低道:“我总觉得她还没有死。”
沈珏从小见过的死人无数,死在他手上的死人更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