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琼玉
白玉安默了默,就道:“那下官后日再登门与沈首辅下棋。”
沈珏嗯了一声,眼神却不曾离开过白玉安身上半刻。
白玉安自然知道沈珏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脸上依旧坦然淡定:“既已约定好,此时天色已晚,下官就先告退了。”
沈珏却站了起来:“我送你。”
白玉安微愣之下皱眉:“路并不远,下官自己回去就是。”
沈珏却走去屏风旁的架子上拿了锦袍,在白玉安错愕的目光中自然的脱了外面的氅衣去穿衣袍。
他又侧头看了白玉安一眼,笑了下:“白大人稍等我片刻。”
即便沈珏里面穿着中衣,但白玉安还是第一次看别的男子换衣。
但沈珏却好似十分自然,仿佛两人真是知交好友。
拒绝的话到口中又顿住,她只得微微错开了目光,白玉安又去看放在桌上的奏疏。
她当真看不懂沈珏是一个怎样的人。
指尖在袖子中紧了紧,白玉安问道:“沈大人对下官上的奏疏还有何看法?”
沈珏漫不经心的声音就传来:“虽有些纸上谈兵,但稍作改动也能适用下去。”
白玉安心里头就不是滋味。
沈珏正在系着腰带,见白玉安有些不愉的表情,黑眸动了动又道:“白大人与我平日里疏远,我倒是希望多听听白大人的见解。”
白玉安也不知沈珏穿戴好了没,听见他的话顿了顿,也不知怎么开口回他。
内心深处自然是抵触沈珏的。
他陷害了老师,又在国舅府被他认错侮辱。
且沈珏这样的人有些可怕,白玉安不愿靠得他太近。
正在思量间,身边突然响起了沈珏的声音:“白大人,走吧。”
白玉安这才感觉到沈珏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身边,他的身量高大,站在旁边好似一堵高墙压下来,让人压抑。
身子不禁挪了一步,白玉安又看了眼墙上的画,心里头转了转,还是没有问出来。
只是点点头,跟在沈珏的身后走了出去。
第80章 捂不热的石头
白玉安跟在沈珏身后推门出去,放在门口的灯笼还在微微发出亮光。
白玉安走过去想要去拿灯笼,沈珏却先她一步将灯笼提在了手里。
光线从屋内溢出来,将门口两人的身影拉长叠起,那微弱的灯笼光亮便暗淡起来。
沈珏看白玉安落下的发丝被染了暖黄,白衣涟漪,像是清修禁欲的佛子闯入了红尘,与周遭有些格格不入。
他只看了他一眼未说话,就拢下眉目转身走在前面。
白玉安看沈珏面色冷清淡漠,也不知他到底哪里不对,非要送自己走一趟。
自己又不是那些娇滴滴的小姑娘,难道还怕走夜路不成。
自己身上必然有沈珏要求的东西,白玉安自然不会对沈珏放松警惕,反而对他更加戒备了些。
路上也没有人跟着,两人一前一后的走在夜色里,冷萧的寒风将沈钰的衣摆吹到了白玉安的袍子上,她低头看了看,又默默拉远了些距离。
清冽梅香袭来,夜色里少见的有了月色,打在青石板路上,仿佛波光粼粼,一脚踏上去就碎了月光。
沈珏眼神一直注意着跟在自己的身后的白玉安,不紧不慢的跟着他,又恰到好处的与他拉开距离。
走到了一处芭蕉叶处,沈珏忽然顿住了步子,白玉安低头走路不察,一下就装上了沈珏的后背。
白玉安愣了愣,抬头一眼就见沈珏正垂眼看她,连忙后退一步想要赔罪。
沈珏却笑了下,按住白玉安欲后退的身子,低沉的声音在夜色里格外清晰:“白大人在想什么?”
肩膀上的手有力且温热,白玉安不好挣脱了,只得低低道:“下官只是觉得今夜的月色甚美。”
那月色打在白玉安身上的确好看,沈珏没再说话,只是站在原地不动。
白玉安看沈珏提着灯笼不走,不由抬头看向沈珏的眼睛:“沈首辅还有何事?”
沈珏就看着白玉安低低笑了笑:“只是觉得白大人身上的味道,比梅香更清澈好闻。”
这又算是什么话。
白玉安的脸色微微有些难看,到底没有应付过,且这话还是从沈珏口中说出来的。
白玉安不解他说这话的意思是什么,就道:“沈首辅说笑了。”
沈珏看白玉安脸上有些不快,显然不喜他刚才说的话。
沈珏只是笑了下,又提着灯笼转身。
只是沈珏这次的步子却慢了许多,直到白玉安有些不耐烦的走到了身侧,眼角余光见着那温吞的白衣身形,他无声笑了笑,眼里盛了些柔光。
好不容易走到了自己那方小院,白玉安道了谢,伸手欲去拿沈珏手上的灯笼,却见沈珏将手一提,让她的手指在半路上扑了个空。
压着心底不快,白玉安抬头看向沈珏不解:“沈首辅可还有话说?”
沈珏就勾着唇笑:“本官亲自送白大人回去,白大人就只道了声谢?”
白玉安觉得自己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明明就是他自己非要出来送的。
一刻钟的距离,他偏偏慢悠悠的走,还多吹了好些寒风她也没怪他,这会儿他居然还能说这话。
当即就皱起了眉头道:“沈首辅要下官如何?”
那对眉目即便拢起也好似盛着月光,少年人的清隽秀丽,还有几分不谙世事的张扬。
沈珏看在眼里,心里是喜欢的紧的。
负着手看他,眼里少见的有柔和之色:“白大人明日可有空。”
白玉安立马戒备起来,问也不问何事的便道:“不巧下官明日要去友人那里一趟,未有空闲。”
看着白玉安那双眼里的疏远拒绝,沈珏觉得面前的人好似一块永远捂不热的寒石。
他有意想要亲近他,对他好颜色,可偏偏人家根本从未将他放在心上过。
脸色渐渐冷了下来,那双眼眸里的柔色散开,又是冷漠的深潭。
他将灯笼放在白玉安手上,未再看白玉安一眼,独自转身往回走。
白玉安不过是块不通情理的石头,从高处落下来,自然就碎了。
沈珏转身的衣袂打在白玉安的衣上,白玉安一愣,看向一句不说就走的沈珏,暗想这人果真喜怒无常。
院门口是打开的,白玉安提着灯笼走到庭院里,一抬头又看了看月色。
竹声婆娑,月影清浅,冬末的寒风已有几丝春意。
阿桃从厢房的窗口看到白玉安站在庭院里,连忙走了出来:“公子回来站在庭院里做什么?”
“快些进屋喝口热茶吧,不然身子该僵了。”
一口白气呵出来,白玉安对着阿桃道:“阿桃,你说此刻堂兄可动身了?”
阿桃就笑道:“春闱还有些日子,应该还没吧。”
白玉安就点点头:“我该快些找院子了,到时候寄信回去,免得堂兄来了已经搬院子了。”
阿桃嗯了一声,推着白玉安进屋:“这些公子倒别想了,外头冷风吹着也不冷的。”
白玉安被阿桃推着往屋内走,看见桌上还放着的牛乳酥,拿了一块坐在椅上,吃了两块才去梳洗。
阿桃早将白玉安的热水烧好了。
浴房里,白玉安懒懒靠在浴桶上,阿桃为白玉安冲着背问:“公子这几天胸口可还疼?”
白玉安颇有些烦恼的点头:“还是有些胀痛。”
阿桃就道:“反正魏如意也不在院子里了,公子往后夜里就不束胸了吧。”
白玉安懒懒点点头:“也好。”
阿桃又替白玉安将头发洗了,过了小半个时辰,主仆两人才从浴房里出来。
没了束胸的白玉安觉得呼吸都要畅快不少,不由趴在床上懒洋洋的让阿桃擦头发。
阿桃看着手里的长发笑道:“公子的头发奴婢看着跟绸缎似的,又顺又软,擦没一会儿就能干了。”
白玉安趴在床上,撑着下巴看书,闻言就淡淡道:“你夸了好些年了,从小便听,连词也没换过。”
阿桃笑道:“奴婢还不是每次有感而发。”
白玉安笑起来,也没什么心思看书了,就转身与阿桃说话。
等头发干了,白玉安也开始疲倦。
阿桃熄了灯走出去,昏昏欲睡的白玉安忽然想起后日的棋局,心里头又开始烦躁起来。
想到最后也不知什么时候睡的。
第98章 看院子
第二日温长清就来找白玉安说替她看了处宅子,两人就约着下午一起去看看。
本来白玉安心里想着与沈珏下棋的事,且棋局赢不赢还难说。
但看温长清将宅子说的好,自己对自己的棋艺也有几分信心,索性就去看看。
下午阿桃看白玉安这么快就要去看宅子,不由的道:“公子看的是哪处的宅子?”
白玉安边换下公袍边笑道:“先去看看就知道了。”
“温兄还在外头等着的。”
阿桃听见白玉安这么说也不再问了,手上忙替白玉安整理着袍子。
掀了垂帘,穿过一道小厅来到前堂,温长清正坐在椅上等着的。
这还是温长清第一次来白玉安的住处,他打量了屋子一周,才看向白玉安道:“你这院子雅丽宁静,又离着宫城没有太远,怎么想要换宅子了?”
白玉安就道:“手上银子打紧,不得已为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