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白鹭成双
李秉圣很是愉悦地拍了拍她的肩,又顺手塞给她一块腰牌。
陈宝香双手接过,嘴角笑意更甚:“卑职还有事,这便先告退了。”
“好。”李秉圣颔首。
旁边几个属官有些摸不着头脑,在暗暗互看,李秉圣侧眸瞥过去,却见张知序面色从容,眼里一丝困惑也无。
“凤卿。”她笑,“你不替她向本宫喊两句委屈?”
张知序拱手,一句话没说,行的却是谢礼。
和解宴没那么容易吃,所以长公主只说要请,却连日子都没给。
这行为等同于告诉陈宝香——不弄死程槐立,其余手段随你挑,只要能让人心甘情愿地坐在和解宴上,你做什么都有人兜着。
怎么不算是恩典呢。
李秉圣笑得更开心了,陈宝香好啊陈宝香妙,陈宝香不但办事牢靠,还给她多顺了个聪明人回来。
造业司到底是不配张知序的,这人在她手里才会有更好的前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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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宝香愉悦地纵马前行。
她手里现在不但有巡防的兵力,还得了长公主的腰牌,有八个重要坊市的主官随时都能与她配合。
这样的条件都不嚣张,那还等什么时候嚣张?
她当即就带着冯花冲向了东西二市。
“这铺子账目不清,关门查账。”
“这家钱庄有人命官司,关门调查。”
“武馆?管你谁家的武馆,不合章程,今天就关门。”
一连十几家铺子,全是程槐立敛财的堂口。
陈宝香甚至懒得关点别家的来当掩护,直接明晃晃地告诉所有人,她就是针对程槐立。
程槐立哪忍得下这口气,当即就让自己的得意弟子孟天行带着禁行军去报复。
两边就在巡防营附近打了起来,战况十分激烈。
孟天行受了些伤,陈宝香也不是全身而退的,程槐立以为给了她个教训,能把人吓住。
结果刚打完没半个时辰,陈宝香带着伤去又关了他十家铺面。
程槐立都气笑了。
“她想干什么。”他冷声问,“是真觉得没人能制得住她了是吗。”
孟天行捂着胳膊上的伤,没敢答。
他也不明白一个女人到底为何这么喜战,别人是且打且退,就她越战越勇,没两天就把他手下的人都打怕了,一听对面是陈宝香就连连称病不出公差。
她光打还不算,还走巡防的章程,将他麾下那些没来得及撤退的人抓起来,统统关进了城北地牢。
他想派人去捞,结果那以前那些任他差使的狱卒牢头居然都被调走了,新来的人按规矩办事,没一个肯通融的。
孟天行跟着程槐立也狐假虎威好几年了,头一次狼狈成这样。
“师父,最近下头短钱得紧。”他道,“再这样下去,云州那边怕是会支援不上。”
手底下的人越多,开销就会越大,陈宝香每断一处财路都是在断他们的气势。如果一直不能给陈宝香个教训,下头的人怕是会逐渐离心。
程槐立当然知道这个道理,但他现有的兵力无法拿下陈宝香,三省里又有李秉圣在给她撑腰。
正想着呢,下头的人就来传话了。
“和解宴?”孟天行一听就笑出了声,“那陈宝香跟疯狗似的到处咬人,谁要跟她和解?”
程槐立抬手拦住他,若有所思。
“殿下胸怀坦荡,肯为我们这些臣子出面牵头,我自然是该去的。”
“师父?”孟天行满脸不可置信。
“替我去回禀殿下,就说明日午时,我必定亲赴乐游原。”
“……是。”
旁人在失去两个孩子之后发现自己还有一个孩子活在世上,是会无比庆幸接着万分珍惜的。
但程槐立只觉得陈宝香该死。
她早该同她娘一起死在那个偏远的村落里,这样他就不会一看见她就想起自己那些不堪的过去。
但他现在是大将军了,是家财万贯名扬天下的大官。
他不会怕陈宝香,是陈宝香该怕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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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花令音找到陈宝香,告诉她:“明日午时,乐游原,程槐立答应了。”
陈宝香仿佛没听见,自顾自地拆着永平坊最后一家程家武馆的招牌,还扭头吩咐冯花:“闹事那几个人都扭送去大牢,一个也别放。”
“是。”冯花加快了动作。
一行人手脚非常麻利,不一会儿就将这家程槐立名下最大的武馆拆了个干净。
陈宝香这才转向花令音,一脸无辜地问:“程将军那边有消息了?”
花令音默了默。
她轻咳一声,配合地重新告知:“程将军愿意去吃宴,殿下的意思是您这边就先收手。”
“遵命。”陈宝香打了个响指收队。
花令音与她并肩而行,突然开口问:“你与程将军之间,当真只有天凝山那一桩仇吗?”
这人是打小在长公主身边长起来的女官,她问,就等于是长公主在问。
陈宝香摇头:“当然不止。”
“还有别的仇怨?”
“有的。”她一脸凝重地道,“杀父之仇,不共戴天。”
花令音当然会细查陈宝香的出身背景,不巧的是,程槐立在掩盖他那不堪的过去时,已经将她的存在抹了个干净,任凭谁再怎么查,也只知道她父母双亡。
至于怎么亡的,现在她说了算。
陈宝香长叹一声:“他程槐立向来不把人命当回事,我爹只不过长得与他有几分相似,他便觉得碍眼,硬生生让我爹去边塞城外当了活人靶子,死得连尸骨都没能找回来。”
花令音高高蹙起眉:“寒沁城那边?”
“是,正是平野国大军压境那一回。”
平野攻城,程槐立的确用过活人做盾来守城,只是这事被体面地压在功劳簿下,没有人敢提。
花令音看向陈宝香的眼神里多了些惋惜:“他现在还死不了。”
“我知道。”陈宝香笑,“我信殿下,殿下说我有报仇的机会,那我就乖乖地等,时机不对的时候,我是不会妄动的。”
第140章 父女
李秉圣有意给程槐立一个台阶,是因为云州的宋句清。
宋句清兵力太强,又即将返京,她手底下的人若真没能拦得住,那上京里的局势就不好说了。
现在坐下来谈,对她和程槐立都是一个机会。
李秉圣一开始有些担心陈宝香仇怨太重,不肯配合。
但听见花令音传回来的话之后,李秉圣松开了眉。
陈宝香是她身边初冒头的人,两人相处时间短,对彼此的信任也远没有别的老臣那般深厚,她对她偶尔也是有戒心的。
但她真的很堪用,什么差事都能办、不受新帝利诱、甚至能压下这血海深仇陪她去赴宴,连质问都没来问一句。
真是个不错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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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定的和解宴是长公主高坐主位,陈程二人分坐两侧。
但宴起之时,陈宝香踏进青云阁,却发现一条长桌分成两侧,长公主施施然坐在一侧朝她招手:“过来。”
陈宝香乖巧地坐去了她身边。
程槐立已然在对面入席,看见她来,他一改先前的抵触,居然主动朝她笑了笑:“上回没来得及仔细看你,你已经长这么大了?”
“上回我也没来得及仔细看将军你。”陈宝香微微一笑,“已经少了一条腿了?”
“……”程槐立脸上的笑意裂开了一条口子。
“宝香这孩子,就是说话不好听。”长公主打起了圆场,“心是不坏的。”
陈宝香配合地露出善良的笑容。
目之所及,程槐立显然不信这鬼话,但他今日之所以坐在这里,显然也是有所求,所以再恼怒也只能维持体面,甚至开口道:“我与陈大人之间是有些误会。”
李秉圣满意地点头,开始与他闲聊最近的朝政,又说到云州附近的干旱问题。
陈宝香很清楚自己坐在这里只是个由头,便只装哑听他们说话。
这两人你推我挡的,全是周旋,半晌也没个结果。
满桌的珍馐佳肴,这两人谁也不愿意动筷。
她悄摸捻了块鸭肉吃。
正吃得开心呢,程槐立突然就来了一句:“其实说到底都是一家人,我这当父亲的,又怎会真的让她为难。”
陈宝香停止了咀嚼。
李秉圣也停住了摇扇的手。
两人齐齐看向对面,就见程槐立定定地看着陈宝香道:“你还要瞒殿下到什么时候?”
“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