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江衔鱼
她面带内疚站在?原处,鸦睫扑闪扑闪的。
“不必多想。”
江淮之心?里头?乱得很,只觉一股奇怪的酸气时不时往上涌,就像是?吃了坏掉的东西。
“以后诸如?此类,你若不知写谁画谁,都?归到我?头?上便是?。”
顿了顿,他补充道。
“就说是?我?布置的课业。”
这?也能布置课业的吗……
“去吧,此事我?会解决好。”
见她仍站在?那里踌躇,江淮之轻声嘱咐了,抬手?落下床架上那方米金绣鹤的纱帘,将?他的神色遮得看不清了。
“对了。”
“怎么了先生??”
她偷偷瞄了一眼那纱帘,烛光淡淡投在?帘上,只能看到一个熟悉的轮廓。
“你近来表现很好,去过?的几个诗会对你的评价都?不错,今日的香市也有人在?传你‘一笔绘灵韵’之事。”
那清冽的声音,自帘内缓缓传出。
“陛下最近对你与乾景的婚事,亦有松口之意,故而相府往我?这?里递了帖子,邀我?明日登门聊作感谢,我?应下了。”
“好……”
一个字刚刚吐了半声,她攥着衣裙的小手?蓦然一紧,猛得就抬了头?。
啊?
什么?
江淮之要去她家?!
第26章
相府。
符柚自江府满腹心事地回来,甫一踏入自家门槛,便被娘亲房里的王嬷嬷堵住,一路唤到?了家中的理?事厅里。
安阳长公主一袭华贵的满幅金绣雪狐裘裳,蹙着眉坐在上首位置,只饮茶不言语,那周身的天家气魄盖也盖不住,叫整个厅内气氛静得可怕。
她也是个识相的,一进屋便乖乖在中央站好了,只那双眼却闲不下来,不住地睨着跪在那边的符乔。本书由LK团队为您独家整理
睨着睨着,心里就敲打起来。
如今奶奶尚健在,爹爹虽贵为当?朝丞相,却也碍着这根亲情的筋,一直没有?分?家,只拾掇拾掇周边,给这处宅邸扩大了四五分?,修葺得好了些,挂上个御赐的丞相府檀木牌匾就算完事。
但她打小就没怎么去过三叔那边的院里,逢年过节与那边的兄弟姐妹也只是点个头的关系,就算在族里设的书院里学过半年,也是成天跑出去玩见不着人影,实是不明白?哪里得罪了这个不知行几?的堂妹妹。
就算不经意说了什么做了什么伤着人心了,都是自家姊妹,她赔礼道歉就是了,何苦光天化日之下铁了心要她难堪?
这般琢磨着,她越想?越气,眼神也愈发不友善。
江萦月拼了命去帮她说话,使劲才给这个符乔回心转意的机会,结果?反倒是越描越黑,因为人家根本就没打算替她圆回这个场!
“我……”
她刚想?开口?跟人干仗,座上的娘亲忽就站起来了。
“夫君,我皇兄可有?说什么?”
她寻思怎得身后突然这么凉呢,这才注意到?爹爹刚携了一身寒气回来。
“没说什么。”
符从?南端起杯热茶一饮而尽,瞧着面上不是很高兴。
“人家太傅大人,当?场把这事扛下来了,顺带还上了道请罪折子。”
“这是何意?”
安阳长公主眉头皱得更深了。
“这桩流言眼下虽传遍京城,那也没有?任何证据证明柚儿纸上画的就是那江家三郎,对?错不过凭在场女眷们一张嘴,只要咬死了没有?画过,谁又?敢为难我们丞相府?”
“是没证据,那不是让我们家好柚儿上手撕了吗!”
他瞄了符柚一眼,那小娘子登时?就汗流浃背了。
“那别人还说了,做贼心虚,没画撕它作甚,洗都洗不干净!”
“呃……”
小娘子被那怒气扫到?,乖乖往后退了一步。
“过来!”
两人顿时?齐齐喝道。
“来了来了来了……”
符柚整一个任人宰割的小怂包模样?,三步并?作两步就挪过来了。
“怎么了嘛,我站那也听得到?……”
“真真假假的,你给爹交代句实话!”
他似乎真气得不轻。
“你到?底画是没画?”
“画了。”
她声若蚊蝇。
“你画他干嘛呀?!”
符从?南一向宠她如命,这次竟罕见地拍了桌子。
“你告诉爹,你一个打出生就许下夫家的姑娘家,当?着那么多人面画个未婚配的男子,究竟是怎么个想?法??”
“我……”
她垂着脑袋支吾着,眼眶偷偷红了。
“你知不知道,外面人现在把话传得有?多难听,爹什么都能依你,这种姑娘家的声誉,哪是说没就能没的呀!”
“……他们说什么了?”
她压下喉中苦涩,小声询着。
“说你和人家江太傅,私底下……”
符从?南说不下去了,叱骂一句。
“……一帮腌臜玩意嚼舌根!”
她什么反应也没有?,只低低“哦”了一声,脑海里蓦然回忆起阴暗的地下牢狱里,那个温暖又?舒适的怀抱。
她在他的臂弯里躺着,走过了所经历过最长,也是最短的一段路。
还有?……他微凉的手掌心,抚在她发丝上的温度。
他为她亲手戴簪时?,略微凝滞的呼吸。
与他对?视时?,她心跳漏掉的节拍。
……
这些算什么?
算亲密么?
还是算……喜欢?
“好了好了。”
见她始终垂着脑袋紧咬个唇,被训得可怜巴巴的,长公主不知她心中所想?为何,终于还是不忍心了,抬手拦下了自家夫君。
“柚儿心思单纯,怎会动这般歪脑筋,这些流言,派人处理?了就是,江太傅那边怎么说?”
“唉。”
符从?南叹息一声,也不再多冲女儿言语了。
“江太傅的折子与当?场给出的说辞差不太多,不过说得文雅了些,还自罚三月俸禄向陛下请罪。”
长公主神色复杂:“皇兄可信了?”
“陛下听闻此事,对?柚儿的确颇有?微词,只是江太傅到?底是个行事光明磊落的君子,他都这般揽责了,陛下也不好说什么,嘱咐我几?句让我好好管教,就叫我出宫了。”
“那便好。”
长公主舒了口?气,放下心来。
“是咱们家娘子犯了错,影响了人家声名不算,还反倒叫人家担了责,这如何过意得去。”
“眼下为柚儿考虑,我丞相府是不得不接人家这恩情了。”
符从?南摇摇头。
“嘱咐后厨备些好酒好菜吧,我已然朝江府递了帖子,总该请人家一顿饭好生感谢一下的。”
“是该请的。”
长公主应和道。
“太傅的为人,我是一向欣赏的。”
符柚立在旁边,虽没有?说话,心里却听得暖暖的。
原来自己从?江府慢慢溜达回家的时?候,那道请罪的折子,就已经递到?陛下跟前了。
除却人前的护短,他连陛下那里可能会发生的事都预想?到?了,他说的保护自己,竟是滴水不漏的那种保护。
她知道,这样?做一定会影响他多年为臣的好声望的,但哪怕未来家主之位得之不易,又?哪怕是在病榻之上,他也未曾有?半点犹豫,抢在爹爹面圣之前就已维护于她。
就好像,在他的心里,比自己多年耕耘更重要的,另有?其他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