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江衔鱼
他轻笑一声。
“便不穿她送我的衣裳了。”
第33章
李乾景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从那屋里走出来的。
他打翻了所有的烛台杯盏,在遍地?狼藉中狠狠将门摔上,以至于?符柚朝他扑过来使劲锤他,他也只是充耳不闻,甩开她固执地将那门落了锁。
“李乾景,先生还在里面!”
小娘子抓着他的胳膊哭闹,拼命喊着?让他开门,可他头一次违逆了她的意思,一双干净的眸子里渐渐被委屈爬满。
“小柚子。”
少年耷拉着?脑袋,任凭她将他晃来晃去。
“你?好关心他啊。”
“你?不可以把他一个人关进屋子里!”
符柚一向甜的嗓音哭得都沙哑了。
“你?们把门开开,把门开开呀!”
她朝着?守门的宫人们喊了许久,可他们无一例外,都站那纹丝不动,看她仿佛跟看空气一般。
小娘子后退两步,瞧着?眼前?的少年,也头一次有了陌生感。
她忽就觉得,少年手中的权力就像一座大?山,翻不过去也跃不过来,会一辈子死死压在她的身上,叫她哪怕喘不过气了也得打碎牙齿和血吞。
“太子殿下?。”
她蓦然?开口,声音破破碎碎的,像求着?一个陌生人。
“刚才屋里头好吵,你?对先生做了什么?你?可不可以把他放出来?”
这四个字实在是太伤了。
李乾景称得上是难以置信地?看她一眼,蹲到?地?上痛苦地?揪住自己的衣领。
“为什么……”
少年的世界几?乎崩塌。
“为什么十?几?年来,什么都好好的,我每天都那么开心,可为什么一下?子父皇不要我了,先生不要我了,小柚子也不要我了……”
长久的哭喊让她本就还发着?烧的脑袋开始隐隐作痛,符柚整个人抵在墙上小口小口喘着?气,没有看他,也没有过去哄他,似乎并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这位陌生又?熟悉的小竹马。
她的心也不是磐石做的,到?底也是一块长大?的情?谊,虽然?不喜欢,甚至有时候也觉得讨厌,也绝对不至于?到?看他哭成这副模样,心里一点感觉都没有的。本书由LK团队为您独家整理
可是她对于?他,也只剩下?七八分?歉疚,别无他想。
她只想快点把江淮之救出来。
他是未来的天子,会有无数好看又?聪明的姑娘前?仆后继地?哄他开心,她一个别别扭扭的木疙瘩,既不喜欢他也不会和别人一样说好听话讨他欢心,她不懂他为什么一定咬死这个婚约不放手。
“……这是不是只是一场梦?”
李乾景一个人哭够了,脚下?一脱力,颓废地?瘫在地?上,看着?眼前?那一张也哭得皱巴巴的娇媚小脸。
“我们醒过来好吗?我们和以前?一样每天开开心心的好吗?”
“我也不知?道。”
符柚依旧低着?头,小声抽泣着?。
“我也不知?道我说喜欢他之后,为什么所有的东西都变样了。”
“要是重来一次,你?一定不会说这样的话,对不对?”本书由LK团队为您独家整理
李乾景的视线始终没有离开她,眸中似有些微期冀。
他真的死不掉那颗心。
小娘子沉默良久。
“对不起,李乾景。”
她似乎真的认真想了想。
“我不是一个很懂事的人,我觉得...我应该还是会说喜欢他。”
少年蓦得呜咽一声,哭着?哭着?竟笑出声了。
“什么时候的事呀?”
他嘲笑着?自己,趁她不备竟一个箭步窜起来,将她绾发用的小金簪瞬间拔出来。
“从你?再也没用过我送你?的发簪开始吗?”
满头乌发霎时如春日刚解冻的山瀑一般倾泻而下?,小娘子羞得伸手去捂,耳根憋得通红。
“你?还给我……”
这里尚有宫人在场,饶是她再肆意妄为视礼数为无物,到?底也是个未出阁的姑娘,哪有披头散发出现在人前?的。
他比她高上许多,只简简单单一抬手,她怎么跳也够不着?了。
“想起来了。”
他红着?一双眼,巨大?的委屈不解如潮水一般将他淹了个透。
“是那日花灯节,我没有约到?你?,见?到?你?的时候,你?头上便戴的是这个了。”
“我是不是真的挺蠢的呀,小柚子?”
“我一点都没有怀疑你?们,我真的觉得你?们是偶遇,你?那会是不是觉得我特别烦,赶也赶不走还要赖那里吃饭,影响你?们说小话了呀?”
“李乾……”
她话未说完,李乾景竟手上发狠,用力将那金簪甩到?墙上,流苏玉饰顿时噼里啪啦碎了一地?!
小娘子懵了。
宫人们齐齐整整跪了一地?,她立在他们中间,眼睁睁瞧着?那柄她最珍贵的簪子,夜里偷偷摸了无数遍的簪子,在她面前?被砸得稀碎。
她承认,那一瞬间,她是真的极生气极生气,甚至觉得身体里的血液都在拼了命地?往上涌。
可她没闹也没喊叫,似乎整日来的闹剧,将她的神经几?乎整个麻痹掉,那风寒引起的高烧,随着?时间的推移更是绞得她快要神志不清,那副手脚也是酸软不堪,好像用不了多久就要彻底泄力。
她眸中空洞,只呆愣愣地?盯着?他发泄,好像全身的力气都在那金簪破碎的一刻,被人生生夺走了。
将那碍眼的信物从她头上扔了,李乾景长长吐出一口气,双手终于?无力地?垂了下?来。
本书由LK团队为您独家整理
“对不起小柚子,我真的不想让你?难过。”
他还是道了歉。
“可是我真的没有办法接受,你?的身上有他的东西。”
“我不要了。”
她一双葡萄眼红肿得厉害,委委屈屈地?求道。
“你?把...你?把先生放出来,我什么都不要了...好不好?”
她那副我见?犹怜的模样,任谁瞧了都要心疼三分?,可她烧得头痛欲裂,一贯红如樱桃的薄唇都渐渐失了血色,开口已越来越艰难。
“求你?了,我太难受了,你?放我们走好不好……”
十?六年来,从她能说话起就对李乾景吆五喝六的,开心了就搭理两句,不高兴了就骂,想要什么了就使唤他去拿,哪里有过一次像今天一样,苦苦哀求他。
她也明白了,她根本不是什么命好的人,什么被福气庇佑的人,她只是和大?家一样普普通通的女孩子。
就像她以为她想要什么都可以得到?,而如今连东宫的一个侍卫都使唤不动。
因为李乾景不答应呀。
李乾景不答应的事情?,谁敢去听她的。
“你?...你?不舒服吗?”
见?她几?乎快要站都站不稳,他一下?子慌了,也不敢再乱发脾气,急急跑过去想将她扶住,却被她用尽全力甩开。
“小柚子,你?手好烫!”
他口中慌忙胡乱嚷着?太医。
“对不起对不起,我今日瞧见?你?好好地?站在宫道上,以为睡了一觉你?已经没事了……”
“我不瞧太医。”
符柚只固执地?盯着?他,烧得软趴趴的小手坚持甩开他第二次。
“你?...你?把先生放出来,我就回去喝药休息!”
她人微言轻,脑袋也不聪明,想不到?什么能赶紧把江淮之救出来的办法,只能用最蠢最笨的那个,拿自己去威胁太子。
她不想再耗着?了,她自己本来就很难受,也怕江淮之一个人被关时间久了,又?发了病。
“你?为什么自己都这样了,还在想着?他能不能出来!”
李乾景又?急又?气,那股酸气顿时就从心里往上涌。
可他又?看不得她这般虚弱的模样,心疼得紧,只得先从游廊下?寻了个赏花用的小木凳,亲手给她搬了过来。
小娘子没坐。
她也是个倔的。
他没了办法,又?亲自跑去隔壁屋给她找水。
少年心火旺盛,他向来喜欢喝凉茶,故而宫人们都是早早泡出好几?壶茶给他晾着?,他倒一口出来尝尝,又?觉得对女孩子不好,转头就盯上了茶炉上新煨的一壶。
那炉火被拨得极旺,饶是已然?很快了,他还是急得要死,在屋里左走走右动动,恨不得一挥手就让那壶水沸腾起来。
江南新贡的竹叶青在那茶盏里躺了半晌,才终于?等来一捧初沸的清泉。
他抬手匆匆倒着?,手臂因心急倾斜出个极大?的幅度,恰好足够将那袖中之物滚落。
李乾景瞧着?那白色小瓶,人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