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府女眷贬为庶民后 第101章

作者:西瓜珍宝珠 标签: 布衣生活 青梅竹马 种田文 美食 轻松 古代言情

  明宝清造了九十九只鹤,每只手掌那么大,翅膀和身?体都有细细的铜丝牵引支撑着,那一束束铜丝最终汇聚到基座下的一个?水车上,那水车与更漏壶相连,每满一个?时辰过,顶端蓄水足够时,水车自转,所?有的鹤都会同时开始上下飞舞,扇动翅膀,同时基座下的一排编钟会被铜锤轻敲,而编钟因?震荡而产生长久的回声会随着鹤翅的凝滞而渐渐消失,直到下一个?时辰的到来。

  温先生起初似乎没想到明宝清会做这样一个?清妙的仪器,群鸟飞飞纤巧灵动,编钟声色深沉浑厚,这是天地之?别,时光流泻,但后来她又笑了笑,说:“不错。”

  明宝清坐在蒲团上,抱膝看着那群冻在月光里的鹤,脑海中空白一片,什么也?没有,直到一阵脚步声响起,一顿一顿,不用转过身?去就知道是温先生来了。

  “用过晚膳了吗?”温先生问。

  明宝清起身?去给温先生拿蒲团,说:“多谢先生关怀,我?不饿。”

  她正要?给温先生斟茶,温先生轻摇了一下头,示意?她坐下。

  明宝清坐下时恰好?是戌正,只听得水泄而下,木轮转动,编钟声荡漾开来,这群鹤鸟在冬夜的月色里翩翩起舞,木翅扇动时发出轻轻的脆响,令人的眼睛都觉得一凉。

  温先生别开脸,却看着那些鹤落在墙壁上的影子。

  “你阿娘从?前做过一只小小的木猫,可以放在手上把玩,意?蕴和你这水车鹤鸟也?很相似。”

  明宝清看着温先生,简直要?怀疑她是不是弄错了对象,“我?阿娘做的,木猫?”

  “嗯,她自己刻的,那是一块雷击木,所?以颜色黢黑,刻出来的猫儿也?是只没有杂色的小黑猫。那小黑猫的瞳孔是金绿碧玺,长长的尾巴高高翘着,像是随时都要?一晃。而且那猫儿的瞳孔会变,正午时是一条线,午夜时却浑圆。”温先生看着明宝清讶异的神色,道:“可我?不知道她是怎么做到的,机关被她藏在了猫儿体内,如果要?研究明白的话,就要?破坏掉。她那时又卖关子,不肯轻易告诉我?。”

  “我?从?来没有见过什么黑色的木头小猫,我?,我?甚至不知道阿娘会,会刻东西。”

  明宝清觉得从?前的一切都愈发荒诞,岑嫣柔在她跟前连刻刀都没有拿过,看着明宝清做那些小玩意?的时候,她只是温柔地笑。

  “很早之?前了,她十五六岁时做的,那个?小猫是一件礼物,送出去了,你当然没见过了。”温先生看出明宝清心里有事,就问:“你今日怎么了?”

  明宝清知道自己不该说的,可温先生的神色那么沉静,像是一口可以吐露心事的古井,再加上她这样随意?而亲近地谈起岑嫣柔,这让明宝清有种想要?倾诉的欲望。

  “只是发现明府的覆灭,我?亦有不小的责任。”

  “真的吗?”温先生平静地问。

  “不过,要?推脱也?是能?推脱的。”明宝清苦笑了一声。

  “那伤怀一夜就差不多了,我?全族倾覆就是我?一手造成的,我?还不是能?吃能?睡。”温先生肯定是改过姓氏了,明宝清从?未听说过有什么温姓的大族,“如今就剩了我?、如徽,还有几个?远亲吧。”

  明宝清不敢随意?问什么,只听温先生道:“明源是自寻死路,你做女儿的哭一哭,算是尽了今生父女缘分,旁的就罢了。”

  明宝清很久没有听过别人这样连名带姓毫不客气地叫明侯了,忍不住道:“温先生与我?父母很熟悉吗?”

  “年少时我?住京中,同你阿娘相熟,她嫁人时我?回家去了,直到她去世?我?才?回京,至于明源那个?混账,他不熟悉我?。”温先生蛮不客气地说:“别的都可以像你阿娘,感情上优柔寡断这一点可别像她。”

  明宝清被温先生这话说得一愣,温先生见状微微眯眼,道:“真是感情上的事?那大可不必了。”

  “他,”明宝清迟疑了一下,道:“对我?并没有什么不好?,只是外因?。”

  “外因??”温先生似是想到了什么,道:“难不成他也?是身?份太低,配不上你呢?”

  “哪还有这个?说法?”明宝清隐晦地说:“只是他也?有些瓜葛在里头。”

  温先生所?知道的肯定比明宝清要?多,她甚至好?像都猜到了‘他’是谁,站起身?柱一柱拐杖,道:“感情还不深的话,就断了吧。”

第108章 猎获

  雪下了四五天, 停了几?天,又下了三?两天,又停了。所以冬月廿二, 是个白雪皑皑, 又晴朗明亮的日子。

  严观这?些时日都在景山的猎场里?树旗, 从猎场两翼起开始树旗, 将缺口留在南面,还要设鼓接驾。

  他毕竟是才当上了羽林卫中侯,也不是没有人想给他使绊子, 奈何这?景山他太熟悉了, 有些容易遗漏的地方他都不用别人来点拨,反而他自己?还能给别的羽林卫队伍提提醒。

  严观都没想过?要藏一下,他都被剥光了, 哪里?还有遮掩的必要呢。

  狩礼的差事很繁杂, 又是样样要紧的, 稍有差错就要连累担责, 但严观还是常常想起明宝清。

  他在每一个枝丫缝隙里?想她,在每一声雪落须臾里?想她,夜里?林风鬼祟, 帐子里?昏昏沉沉的, 映着守夜士兵的篝火光亮,在闪闪烁烁, 摇摇晃晃的晦暗光芒里?,远处虎豹豺狼的吼声阴恻恻的, 存着待猎的鹿兔并不会叫, 但它们偶尔会撞一下栅栏,发出一些声响。

  这?不是个好睡的夜晚, 尤其是心里?还揣着她。

  狩礼的前日,明真瑜跟着禁苑里?那些鹰犬来了景山,有些王公?大?臣有熟悉喜欢的鹰犬,这?会在册子上标明,等明日开猎时就把那些鹰或犬给对方送过?去?。

  明真瑜挺老实的,踏踏实实埋头干活,也不太仗着严观就偷懒耍滑,忙了好一阵才跑过?来同严观说?,明宝清明日也会来。

  严观心头一跳,却是担心起来。

  “这?次狩礼足有五日,她也待满五日吗?”

  明真瑜也只听明宝清这?么一说?,嚅嗫道:“那我?就不知道了,您担心啊?没事儿呀,这?地界不都是您说?了算么。”

  严观瞧着他脑袋上顶着的几?根鹰羽,只道:“围场驻守并不都归我?管。”

  他只钳得住这?一批一批待驱进猎场去?的畜生而已。

  明真瑜愣一愣,神色里?也冒出几?分惴惴不安。

  “你自己?小?心,忙起来的时候我?顾得不你。”严观道:“往人前送鹰送犬的事就让别人去?吧,省得遇上旧相?识,白挨一顿奚落。”

  明真瑜这?才觉出严观心细如发,不由得连连点头。

  次日天拂晓,猎场的兵将便都一个个仪容整肃起来,千牛卫的人马进了南口,在道两旁驻守着。

  严观带着一个副手和十人小?队等在岔路上,待人马进入狩

  猎场,兵部侍郎宣读过?田狩令后?,狩猎开始,他需得替圣人提前驱开猛兽。

  萧世?颖入场时鼓声震天如雷,她身着一身黢黑的轻薄铠甲,肩头上立着的鹰隼却通体雪白,唯有两爪、喙勾和双瞳是黑的,严观观其身姿便知她精于骑射。

  萧世?颖身侧没有猎犬,但有一只姿态矫健的猎豹。

  这?只站在她肩头的鹰隼是单独留在内宫养的,严观之前从未见过?。

  严观要不远不近地跟在萧世?颖侧边,根本没有机会去?寻明宝清的踪迹,且圣人入场后?还有王公?贵族,然后?才轮到一些小?官,可她却出现得很早,落在萧奇兰的马后?,做一副护卫打扮,很是低调。

  明宝清的目光望了过?来,她淡淡扫了严观一眼,几?不可见地点了一下头,然后?就别开了眸子,再没有看他一眼。

  一捧雪从枝头坠下,正?掉在严观头上,雪碎顺着甲胄的缝隙融进了他的后?颈,细细碎碎的冰寒之意像针一样扎了进来。

  严观感到一阵莫大?的惶恐,金鳞池的亭子里?,他光身换干衣时不惶恐;听到调令被改成负责狩礼的羽林卫时,他也不惶恐;重又站在这?景山的时候,他还是不惶恐。

  只有现在,明宝清的漠然让他整个人都感到了一种震悚,他终于要从长久的美梦里?醒过?来,面对一个与她形同陌路的现实。

  萧奇兰瞥见严观一甩缰绳先出发去?驱兽开路了,他刚才望着明宝清时的眼神变化,简直就是好好的一个人突然被抽了精魄,驭马转身时动作虽利落,可从他背上掉下来的碎雪像一堆虚妄的泡沫,很快散了个干净。

  萧奇兰转身看明宝清,就见她似乎猜到萧奇兰会看她,已经把脸抹得干干净净,什么都不泄露。

  萧奇兰无言地转回首,心道,‘不至于吧,说?断就断?比翻书还简单。’

  她压下心底的些微懊恼,把目光望向猎场,她听见萧世?颖射出了第一箭,这?意味着他们也可以开始了。

  南面的围场里?没有太大?的凶兽,所以很多文官和女眷都在此处狩猎,有些人不善骑射,就到营帐处休息去?了。

  高家的女娘各个习武,一到猎场上去?,争强好胜的性子就冒了出来,拾猎的仆从都有些不够用了。

  明宝清没有随从可以拾猎获,也没有调教?好的鹰隼,她每每射中了猎物还得自己下马去捡,很多猎获还不翼而飞,只留下了斑斑点点的血迹。

  想来是被谁家仆从拾了去?,给自家主子添砖加瓦了。这事儿太常见了,明宝清没有在意。

  冬日林间天色暗得早,明宝清已经算回来迟了,萧奇兰身边的护卫正要出来寻她,见她回来了就返身回了帐内,并不管她接下来是要进帐还是要去往别处。

  明宝清把自己?的猎获往萧奇兰帐前的旗帜下一扔,一扫眼不远处的旗帜下高高的猎获堆上躺着只一箭贯耳的兔子,她顺着兔子往后?瞧了一眼,就见崔三?从帐子里?走?了出来,两人目光相?对,明宝清点一点头,崔三?也回以一笑。

  “把这?兔子给明娘子拿回去?。”崔三?轻声道。

  仆从猫着腰就把兔子给拿了过?来,明宝清往边上的林子走?了过?去?,崔三?犹豫了一下,也慢慢跟了过?来。

  进了林子后?,明宝清才一伸手,崔三?就牵住了她三?根指,提裙小?心走?上那块明宝清绕过?的凸石,然后?俏皮地轻轻跃下。

  “我?听三?娘说?,你开春就要成亲了?”

  崔三?一笑,道:“三?娘子在紫薇书苑里?,消息可真灵通啊。”

  两人来到一处平坦些的地方,明宝清背着弓箭,不由自主往树干上一倚。

  崔三?拈帕站得端正?,道:“姐姐是累了?”

  她们其实同年,不过?明宝清比崔三?大?了两个月而已。

  明宝清靠在树,笑道:“我?这?是站没站相?。”

  崔三?轻轻摇头,道:“姐姐你还好吗?我?今日瞧着你兴致不太高的样子。”

  明宝清心中愁肠百结,郁闷的事情实在太多了,她理?了理?,有些艰难地开口道:“领了工部的差事后?,朝中有许多人看我?很不顺眼,着人隐晦威胁我?,说?要拿二郎开刀。这?传话?的小?吏是二娘生母朱氏如今的一个相?好,说?是露水情缘,但相?处久了,总也有情分。阿姨从小?吏那套问出来许多细节,我?们才知道事情这?样严峻,快马加鞭救了二郎回来。”

  崔三?专注地听着,明宝清默了很一会,才道:“而后?那小?吏好几?日没来当差了,工部里?年前差事忙碌,谁也抽不出空去?找他。倒是朱氏去?了,才知道他死了。说?是夜里?睡觉烧炭没给门窗留缝,闷死的。朱氏很伤心,她不相?信,所以她报了官,可也无用。”

  长安县的不良帅因着严观的缘故对这?件案子还是很上心的,但找来找去?也找不到什么显著疑点,只听朱姨说?,裘老八家的后?窗窗纸是烂的,一直懒得糊,可那夜偏偏糊好了,却是用寻常书写用的纸张糊的,根本不耐用,推两下就烂了。

  裘老八这?人一回家就懒懒散散的,但他要是想做了,必定是一丝不苟的,才不会费了力气又弄了一摊子烂事!

  朱姨这?话?没有说?服长安县的不良帅,却让明宝清听进去?了,她与裘老八这?人共事过?,他的确是这?种作风。

  但,又能怎么样呢?

  “姐姐。”崔三?轻声唤她,说?:“他也不全无辜。”

  “可罪不至死,”明宝清叹了口气,道:“他受钱的连累,也受我?们的连累。他真真只是个动嘴皮子的小?人物而已。杀他,既是办事不力的下场,也是给我?们看的。”

  她心里?并不太顾惜裘老八,只是觉得有些对不起朱姨。

  明宝珊以为朱姨这?人在男女之事上只享快活,浑无心肝的,却不想她大?哭大?呕了一夜,憔悴极了。

  “这?样的事,只怕不会绝迹。”崔三?望着明宝清,眼底有深深的绝望,“圣人登基已成事实,但……

  明宝清对她轻轻摇头,示意不要在这?里?说?这?些话?。

  崔三?遂不再言,只看明宝清欲言又止,就道:“姐姐想我?问什么?”

  “想问你好不好,又想替我?三?妹问你四妹妹好不好,但问来问去?又有什么用呢?反而叫你不高兴了。”明宝清说?。

  崔三?只是看她,她张了张口,好像是觉得要说?的话?太烫,就先说?了几?句闲谈来凉一凉。

  “姐姐这?身打扮好利落,我?瞧见月光了,要是还能像从前那样带着我?跑一圈就好了。”

  “走?呀。”明宝清顿时站直了身子。

  崔三?摇摇头道:“父亲睡着了我?才出来的,等下还要回去?呢。”

  “你大?姐姐呢?”明宝清问。

  “祖父如今愈发离不开大?姐姐的伺候了,”崔三?的目光愈发沉郁哀愁,她轻声道:“四娘她被禁足了,祖父非常生气,甚至要下令断食断水,我?跪了一夜才求祖父松口,每日一个蒸饼一碗水。可四妹的院子还是谁也进不去?,我?也不知道她怎么样了,但每天的饭送进去?她都吃得干干净净,我?听见七妹的讥笑声,说?碗亮得像狗舔过?,还说?等放了榜,她倒要看看四妹能得个什么名头,不自量力。”

  崔三?沉默了很久,又说?:“母亲曾说?四妹色厉内荏,如今想想,却是假象。倒是七妹愈发刁蛮跋扈,不知日后?会养成怎样的心性。”

  明宝清想说?这?崔七很该教?训了,可又想到崔家并不是崔三?能做主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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