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府女眷贬为庶民后 第104章

作者:西瓜珍宝珠 标签: 布衣生活 青梅竹马 种田文 美食 轻松 古代言情

  但医官走后?,她转首看向床榻上的严观,他陷在一床粗笨而厚重的棉被里,像是掉进了烂泥里,有种正在拼命挣扎的感觉。

  明宝清擦洗了身子,换了衣裳在床侧坐下,可怎么坐都不舒服,于是就顺着床沿侧躺着,她贴着严观没受伤的那条胳膊,把手指搭在他的颈脉上,合上眼,就打算这么睡了。

  明宝清以为自己?睡不着,但可能是太累了,几乎是一闭上眼就睡着了。

  她醒过来时,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醒。

  四周还?是黑沉沉的,她听见严观哑着嗓子发出一阵叹息。

  明宝清以为严观在说?梦话,所以微微撑起身子,想看他的情况时,却对上了一双貌似很清醒的眼。

  她有些?迷糊地问:“睡够了?怎么这时候醒了?”

  黑暗中明宝清只能看见严观眼珠里那点子碎碎的光芒,模糊感知到他的目光里有种莫名的惊诧好奇。

  明宝清又稍稍直起身来,伸手去摸他的额头?,没有发热,甚至因为汗湿而发凉。

  严观很轻地笑了一声,但不知道为什么,笑声听起来有些?怅然。

  他又把手举到明宝清脸边,好像是想摸一摸她,又不知道为什么又微微一偏,只是用指背轻轻抚过她的脸。

  严观的动作太轻了,只有几个指节碰到明宝清的脸颊,彷佛明宝清是映在水里的月亮,是一缕无风都会散的青烟,是一个将醒的梦。

第111章 幻梦当下

  明宝清起身去点?油灯时, 严观的手在?虚无中?一抓,空空如也。

  他张开手,手心里忽然冒出烧破黑暗的一团光芒, 而明宝清在?光中?走了回来, 她身后彷佛是元正的长安灯节, 明亮又璀璨。

  “今日, 玩得高兴吗?”严观用一种很缥缈的口吻问。

  这?问题荒谬至极,明宝清不由得皱起眉,道:“还高兴?有什么值得高兴的?”

  严观顿了顿, 说:“不是帮你把?灯拾回来了吗?嫌, 嫌它湿了吗?”

  他的声音渐渐低下?去,有些失落。

  明宝清听得莫名其妙,想起医官所言, 知道他是出现幻觉了, 不一定是对她说话?, 所以只是道:“再睡会吧。”

  严观没有闭眼, 就那么看着明宝清。

  明宝清想让他睡得安稳些,就打?算起身不睡了。

  可严观抓着她的腕子不松手,明宝清怎么说他也不松手, 就那么沉默着, 看着她。

  明宝清只好靠在?床头,垂眸看着他, 说:“那睡吧。我在?这?陪着你。”

  严观还是不睡,甚至连眼睛都不眨一下?。

  明宝清把?手覆在?他眼上, 道:“睡吧。”

  这?个动作让严观的呼吸一下?就乱掉了, 他抓下?明宝清的手,紧紧攥在?掌心里, 甚至要起身追着她亲。

  麻药应该还屏蔽着他的痛觉,严观力气又很大,明宝清敌不过他,一急之下?索性压在?了他身上,严观要起来就只能把?她掀翻。

  他没有这?么做,他呆住了,似乎是搞不明白当?下?的情况。

  “伤口,好不容易缝上的,小心裂开。”明宝清有些恼,用指尖在?他面?颊上拍了一下?。

  说是巴掌吧,太轻柔和怜惜,说是抚摸吧,又的确重了点?。

  严观摸上自己脸,忽然咧嘴笑了,“哪里有伤口?再多戳几个出来。”

  “疯了不成?”明宝清边斥边把?他那只好手扒拉下?来,塞进被?窝里裹住,不让他胡乱动弹了。

  她居上一动,严观的呼吸就乱得像那祭礼场上被?箭雨搅浑的风,那重箭直插而上,连香案都能扎穿了,别提棉被?。

  “这?用的什么麻药,脑子都麻成浆糊了,这?事倒是一点?不耽误。”

  明宝清真是要被?气笑了,手掌掴在?严观脸上,他却?一下?就轻松了,只是还有些沮丧。

  “我也想牵手。”严观很小声地说,唇瓣几乎没有动。

  明宝清正用膝头碾在?他那只好手上,阻止他乱动,随口问:“同谁牵手?”

  “同你。”严观倒是答得很快。

  “我是谁?”明宝清又问。

  “是明宝清。”严观连名带姓说得很清楚,随后又轻轻补了一句,“是元娘,是乌珠儿,是你。”

  明宝清觉得有趣起来,小心将手撑在?他手臂两?侧,俯身问:“什么叫也想牵手?”

  这?个问题却?令严观不高兴起来,他甚至偏过首,似乎是缓了一下?才说:“你们在?船上牵手。”

  ‘你们’这?词似乎滚烫,从他喉间吐露时就伴随着极大的痛苦。

  明宝清怔了一下?,问:“我和谁牵手?”

  “林千衡。”严观的眉头皱了起来,面?上的神?色比他剜出箭头时还要痛苦。

  他此刻看见的是一叶纤长扁舟,是水面?上倒映着的绮丽灯火,是船上璧人携手看水中?月观岸上灯,是他二十岁行过冠礼后,打?算给自己的一个礼物。

  那日是元宵灯节,天没黑他就守在?侯府门口等明宝清出门,但他先见到了林千衡,然后看着明宝清走出来,搭着林千衡的手上了马车。

  这?一幕不过是痛苦的开端,但是严观选择继续跟下?去。

  在?明亮的灯火下?,她的面?庞从没有这?样清晰过,严观终于?可以在?心里一寸一寸把?她描出来。

  从马车到扁舟,从岸上到水中?,那璀璨的一夜漫长得像是横跨了严观的半生,像是一场他甘受的凌迟。

  这?叶扁舟与金鳞池上的华丽画舫相比实在?简素,严观还记得她在?画舫上凭栏垂钓的样子,那时是盛夏,所以两?岸的山色浓翠,她也穿得清淡。

  严观不知道那种衣料是什么料,不清楚那种颜色如何命名,他只记得她面?上粼粼反折的日光,照得她像一位镜中?仙子,美好又虚妄。

  严观那时也和灯节这?夜一样,掩在?岸边的人群里慢慢走,悄悄看她。

  盛夏的画舫绕山一圈,瞧不见了,而元正的扁舟则轻轻抵在?埠头石阶上,明宝清上岸时手中?那盏圆灯没有拿稳,一晃就掉进了水里。

  那个圆灯是扁的,框架如一个可以掀开的圆形盒子,覆在?竹骨上的纸张是昏黄的,是一轮无可挑剔的满月。

  明宝清中途曾把灯盖打开展示给林千衡看,严观也得以窥见其中?那盏小小的银台蜡烛,河上风大,未免蜡烛熄灭,所以只一瞬而已,灯盖就被?扣上了。

  灯盖的纸面上没有任何多余的装饰,只有寥寥几笔刻出来的光痕,就映出一只饱满的玉兔。

  那盏灯是严观此生见过最简单灵巧的,他怎么舍得其沉在?水底?

  “那个帮我捡灯的人是你?”

  明宝清想起来了,那灯是她自己做的,也很喜欢,只是灯落进黑黑的河水里,一下?就灭了,方位也看不清了。

  她不想别人为了一盏灯犯险,就打?算不要了。

  那人跳进水里的时候,明宝清还以为他是失足,急忙让下?人把?桨伸过去救他。

  有那么一两?个瞬息,水面?上的涟漪渐渐平复,明宝清有些担心,然后就听见了石阶旁‘哗啦’一声,那盏灯被?轻轻搁在?了她脚边,像是被?鱼儿托上来的。

  而那人没有上埠头石阶,直接攀到了岸上,淌着一地湿淋淋的水,头也不回地走了。

  林千衡扔了银锭过去算是赏钱,他抬手接住了,然后‘咚’一声,像扔石头一样又扔进了水里。

  岸上有三四人循着那道银光就蹦进了水里,场面?一时间混乱,明宝清连他的背影都没有看清,只觉得他是个怪人。

  明宝清没有听见严观的回答,她也不需要,除了他就没别人了。

  她又问:“九年?前景山田狩礼,你也看见我了?”

  严观听了这?个问题,眼神?定了定,他脑海中?的梦境有了奇异的交叠。

  灯节里的明宝清神?色愉悦,笑容舒展,山风里的明宝清表情冷冽,抿唇肃容。

  严观又有些困惑地皱了皱眉,如是道:“是。”

  他顿了顿,又说:“多谢你。”

  明宝清碾在?他手背上的那点?力道顿时一重,严观一点?也不觉得疼,只觉是明宝清对着他射了虚无一箭,正中?他的手心,这?点?被?洞穿的

  触感?使他从冰冷寒湿的河水里挣了出来,落在?这?厚重的褥子上。

  严观看着此时的明宝清,她挡住了油灯的那点?光,侧面?的轮廓黑浓而鲜明。

  他看见了无数个她,像月在?不平水面?上的碎影,但不论对着哪一个明宝清,他都要说:“对不起。”

  明宝清叹了口气,提膝想要从他身上下?来,但她一动,他立即就起身,那条烂兮兮的胳膊还欲抬起,想要抓住她。

  “躺好!”明宝清呵不住他,只有重新坐下?去,用膝头碾着他的手。

  这?回,两?只手都碾着了。

  严观似乎就甘愿被?她这?么禁锢着,但说安分又不那么安分,起码那玩意是不安分的。

  他喉头里滚动着一些喑哑而难耐的气音,又连连呵气,彷佛周遭空气微薄,快要窒息,听得明宝清面?上也发烫。

  严观皱着眉,眼下?至颧骨处的肌肤上冒出一层红来。

  明宝清忽然意识到什么,她俯下?身,鼻尖抵着鼻尖,连呼吸都撞在?了一起。

  “谁允许你动?”

  严观的动作一滞,抬颈想要吻上那片近在?咫尺的唇,但明宝清只是一偏首,他跌回枕头上,如从悬崖跌入谷底,浑身难耐如蚁噬。

  明宝清蹙眉看他,道:“这?般龌龊的梦,你打?什么时候做起的?”

  “十七岁。”严观拼命吞咽着,可说这?三个字时,吐出的气息将明宝清的唇都烫得滚热。

  她重重咬了咬唇,却?冷哼一声,道:“那都有些什么花样?”

  严观的脑子还很混沌,光怪陆离一片,浮上什么碎片他就答什么。

  “舟上。”

  这?还挺记仇的。

  “马背。”

  明宝清真是吃惊了。

  “旷野。”

  明宝清又气又无语,道:“难道就没有规规矩矩在?房间里的吗?”

  她自己说这?话?也挺好笑的,还规矩呢。

  严观似乎是思索了一下?,苦笑道:“我不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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