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府女眷贬为庶民后 第110章

作者:西瓜珍宝珠 标签: 布衣生活 青梅竹马 种田文 美食 轻松 古代言情

  明宝盈似乎没有猜到是这个答案,怔了一下才道:“晋王的字居然这么?雅?如此刚柔并济,还和圣人的字有些像。”

  “圣人和晋王少时都喜欢魏叔瑜、薛稷舅甥俩的字,既然喜好相同,学出来的也会?相似,不过石碑上经文是晋王十七岁时写的字,后边文津阁也是他的题字,笔迹变得横展犀利了很多?。”殷初旭道。

  明宝盈听得专注,道:“但圣人的字未有大变,只是愈发清劲潇澈。”

  殷初旭点?了点?头,问:“阿姐来找我有什?么?事吗?”

  “你妹妹没来书苑,你可知?”明宝盈问出口,就见殷初旭一怔,道:“怎么?会?,我替她去交了束脩的,她也答应了我要去,竟是没去?”

  “我猜你是不知道的,昨日去了你府上,可没能进去。”明宝盈敛了敛眉,道:“我知道你这些时日很要紧,本不该来找你的,只是……

  殷初旭却长叹了一口气,道:“自然要来找我的,姐姐,自阿娘死后,我在殷家只有妹妹了,而妹妹也只有我了。”

  相比起殷惜薇来说,殷初旭似乎更加不介意提及方?时洁,明宝盈之所?以稍微原谅了他一点?,一则是看在方?时洁的面?上,二则是因为之前?在馆驿遇见了他。

  殷初旭那日是寄衣物和药物去陇右给?四姨和‘五舅’的,他没有带随从?,一个人挤进人堆里,掉了铜板正要蹲下去捡,却活活让人给?挤出来了。

  他出来时很不习惯通身乱皱皱的袍子,一边走一边扯的时候碰上了背着包袱的明宝盈。

  “多?给?十个子可以去后头坐着,边喝茶边寄的。”明宝盈说。

  “这样么??”殷初旭问:“那姐姐每次会?花这十个子吗?”

  明宝盈拽了一下包袱就要往里走,说:“我可费不起。”

  结果殷初旭又跟着她挤了一趟,还找回了之前?掉的一个铜板,笑得像个摔烂的瓜。

  方?家人里就他和方?时敏是这种特别舒展的笑弧,高兴的时候就要把所?有的牙齿都露给?人看。

  但他很久没有这么?笑过了。

  “姐姐与我一同回去看看妹妹吗?”此时,殷初旭有些急切地问。

  明宝盈道:“只怕我不好进去吧。”

  “可以的。”殷初旭特别笃定地说。

  “那好。”明宝盈看着他去找随从?驾马车去了,静静等在琉璃牌楼下。

  不远处的杨树下,秦怀谦正同一个长身玉立的郎君走在一块,见着殷初旭就叫一声,“做什?么?去?”

  殷初旭闻声看了过来,对随从?打了个手?势,走过来快步对秦怀谦道:“秦主簿,我今日家中有事,先回去了。”

  秦怀谦点?点?头,瞧着明宝盈上了殷家的马车,不由问:“那女娘是谁?”

  “就是那位明三娘。”殷初旭说罢便?去了,一副行色匆匆的样子。

  秦怀谦收回目光后,见身边人怔怔盯着殷家马车看,不解问:“年兄,你怎么?了?你认得殷御史家的公?子?诶,你军中是否有个方?五郎啊?”

  秦怀谦的话句句简单,可‘这位年兄’却是在脑子里绕了好一绕才领会?了意思,他短促地道:“是有个方?五郎。”

  秦怀谦正想再?问,却听‘年兄’急急问他:“那是明家三娘?在紫薇书苑念书的那位?”

  “是啊。”秦怀谦说着,就见‘年兄’垂了垂眼,面?上全是杨树嫩芽的影子,“她,她还这样小?”

  “不小了吧,那卷纸上写她年十九,翻过年眼下是二十了呀。”秦怀谦在这方?面?是个极迟钝的,还以为‘年兄’在感慨长江后浪推前?浪呢,便?又毫不客气地狠狠捅了他一心窝子,“那殷大郎才十八诶。我二十八,你二十九了,虽是长了年岁,但人老心不老,更何况咱们有阅历啊

  。”

第118章 薇薇

  殷初旭带着明宝盈进殷府时的样子可以说是大摇大摆, 如入无人之境,就连进内院也是这般,小径上还遇见他的一个?庶妹, 对方看见他时如夜半遇罗刹, 惊得连手上捧着的水盂也摔了, 瓷片崩裂, 水珠四溅,金鱼儿鼓着眼,鱼尾无力翕动。

  殷初旭垂眸看着自己鞋面上的几点?湿, 冷声道:“从何处来?”

  “我, 我没有去三姐院里,只,只是从水榭过来。”殷五娘只差要跪下来, 颤声道。

  “水榭?我妹妹喜欢去水榭闲坐, 日后你不许再去。”

  殷初旭把这霸道而无礼的话?说得好似天公地?道, 言语间根本没有一丝兄妹情意, 他的妹妹只有殷惜薇一人。

  他抬足时几乎要碾过那条鱼,但顾忌明宝盈在?身后,足尖微微一偏, 只踩过鱼尾。

  明宝盈一语不发, 提裙走过这片狼藉。

  她放下裙摆时,殷初旭侧眸看了她一眼, 解释道:“殷五的舅舅是外放的七品官,姨母嫁了太原王氏子弟做妾, 她的赵氏生母抬进门时就是贵妾, 方家出事后,她们母女蹦跶得厉害, 盼着我母亲早日被废,只要扶正做了主母,殷五也就是嫡出了。”

  “那,现?在?赵氏?”明宝盈还以为方时洁死了,赵氏一定得偿所愿了,却听?殷初旭道:“妾。”

  “你怎么做到?的?”她真的很好奇。

  “高门大宅里的龌龊事情不止一件两件,以毁了整个?殷家为要挟,玉石俱焚的下场,我可以接受,而我父亲太过畏惧。”

  殷初旭说得很简单,但在?方时洁死后,他在?家里翻天覆地?地?闹了一场,殷惜薇没有彻底疯掉的缘故可能是因为殷初旭比她更疯。

  殷初旭当初劝殷惜薇去考女学,用的理由是他实在?孤立无援,希望妹妹将?来可以做他的臂膀。

  这个?理由当初奏效了,但现?在?却无用了。

  殷惜薇的院子很安静,这里好像被一种灰雾似得忧愁情绪笼罩着,连青松看起?来都是灰扑扑的。

  婢女从屋里走出来时都是一脸愁色,见到?殷初旭回?来了,才挣扎出惊喜来。

  “小娘子不让我们告诉您。”

  殷初旭点?了点?头,说:“告诉她,我和明家的三姐姐来看她。”

  婢女进去了一会,又出来,却是说:“小娘子说请明三娘子进来,请您去偏厅吃茶。”

  殷初旭一只脚都在?门槛里了,闻言很不解,但他迟疑了一下,还是侧身请明宝盈进去。

  “姐姐,帮帮我,帮帮她。”

  明宝盈望着他恳切的眼睛点?了点?头,走了进去。

  殷惜薇似乎是刚从床上起?来,头发散乱着,穿着一身寝衣。光是看她从内室出来这几步路,好像都走得很艰难。

  “薇薇。”明宝盈从前就是跟着方时敏这么叫她的,殷惜薇的脚步顿了一下,她卡在?绢帘里,帘布搭在?她鼻尖上,在?她的面孔上斜割而过。

  明宝盈走过去彻底撩开帘子,感受到?内室和外间凉暖有差,她怕殷惜薇受凉,就道:“去内室说话?,好吗?”

  殷惜薇木木地?返身走回?去,被明宝盈牵着在?镜前坐下。

  明宝盈拿起?梳子给她梳发,将?她的头发都握在?手里的时候,竟只有一根指的粗细,少?得可怕。

  明宝盈没有说什么,只是替她挽了一个?很简单的发髻,让她整个?人看起?来精神?了一些。

  “褚娘子见到?崔四娘子了,她也瘦了很多,但精神?还可以,褚娘子陪着她吃了很多糕点?,嘉荣郡主还说过两日再去看她。”明宝盈揣测殷惜薇是被崔四的境遇勾动了愁肠,所以就说起?崔四的事。

  殷惜薇的目光在?镜中动了动,看向明宝盈,缓缓点?了点?头,说:“好。”

  明宝盈见她开了口,便冲她笑了笑,侧身拿过她一件柔软泛旧的袄子,想裹在?她身上,带她出去走走。

  明宝盈将?袄子展开,服侍殷惜薇穿上,指尖从袖筒抚到?袖口的时候,她无意地?垂眸看了眼刺绣,是嵌了蔷薇花的锁子纹。

  这件衣服不该穿了,小了,袖子也短了,短到?都遮不住她左腕上那道隆起?的粗粝伤疤。

  明宝盈什么都没有说,可半蹲在?她身前给她拧扣子的时候,分明感觉到?殷惜薇一直在?看她。

  殷惜薇开口时明宝盈也有预感,她抬起?眸,瞧见了一双死气沉沉的眼。

  “阿兄锁子纹里嵌了旭日,而我的是蔷薇,月色虽浓,到?底是夜里了,看不清,分不明。”

  殷惜薇苦涩地?笑了一笑,这一笑让她干燥的唇瓣上崩裂了好多血口子,淌出血来。

  明宝盈默了良久,道:“为什么?”

  “因为我愚蠢,蠢到?被人三言两语就激出了恨意,恨我的母亲身背后是这样一个?倒塌的母家,恨我的姨母沦为随军的奴隶,恨自己与方家的女眷有脱不开的关系,日后在?外头被人谈起?,那些龌龊而羞辱的字眼也将?如影随形,难以磨灭,所以我想,倒不如听?了父亲的意思,也如了赵氏的意,换个?名义?上的母亲,也好让自己与方家远一点?,呵,干净一点?。”

  最后的四个?字是与鲜血一并吐出来的,明宝盈惊了一跳,想叫时却被殷惜薇捂住了嘴。

  “你再若出事,你阿兄怎么受得住?”明宝盈抓下她的手,看清了帕子里包着那口血并不太多,定了定神?,忙是先端了茶给她漱口。

  殷惜薇拭干净唇角的血,看着她递到?唇边的茶盏,问?:“那姐姐以后可不可以替我陪着他?”

  明宝盈立刻就道:“不可以。”

  殷惜薇没想到?自己会被拒绝得这样轻易而干脆,愣愣看着明宝盈坐下身来,肃声道:“原来叫我进来说话?,还揣着这样一副心?思?简直不知所谓!数你最小,还胆大包天学人托起?孤来了!”

  殷惜薇还没来得及有任何反应,就见明宝盈从怀中掏出一封信来,掷到?她膝上。

  “你阿兄也有同陇右通信,但回?信都是你四姨母写的,而且你阿兄将你母亲的死掩饰得很好,从无破绽。但这信是你姨母写给我的,你打开瞧瞧,想来也该认得这字。”

  殷惜薇被明宝盈斥骂一番,但却好像找回?了一点?心?神?,她展开信纸,就看见了原本该死去的方时敏的字迹。

  “你那五叔就别问?了,该死得很。”明宝盈看着她浑浊的眼白里爆出一根根血丝,然后眼泪滑过眼眶,淌了下来,明宝盈别过眼,冷声道:“念出来。”

  殷惜薇的声音很轻很轻,轻道几乎只有她自己能听?得见。

  “‘唯有薇薇,唯念薇薇,唯恐薇薇,我自拼功搏名,只盼日后于?薇薇而言,能有微末助益,此生无憾。’”

  但她的哭声却很大,几乎是嚎啕大哭。

  殷初旭疾奔过来,却在?门外站住了脚。

  殷惜薇哭了很久,最后眼泪也干了,倒在?明宝盈怀中看着虚妄人间。

  “姨母要知道是我害死了阿娘,一定会怨我,哪里还会念着薇薇呢?”

  “当然会怨你,”明宝盈垂眸看着她,说:“所以你要好好留着自己给她们埋怨,连个?埋怨的人都没了,才叫空空无望。”

  殷惜薇闭了闭眼,又听?明宝盈说:“如今是圣人临朝,女娘从军虽不是什么新鲜事了,但护鳞军远在?陇右,男女之别还是泾渭分明的,你姨母是奴隶之身,又是冒名顶替,往后若是有军功还好说,军功不够却叫人发觉了,倒那时是一定要论罪的!你若诚心?悔过,那就赎罪!同你哥哥一道科举参试,日后做她的倚仗!”

  殷惜薇心?头一阵绞痛,又恨又懊悔,不住地?说:“我不该,我不该。”

  她那口血其实还烫在?明宝盈心?上,实在?不忍她这样折损身子,只好将?她像孩子般搂在?怀里轻轻拍着。

  等殷惜薇稍稍平复了心?情,明宝盈立刻就让殷初旭上外头请了大夫来。

  听?大夫说殷惜薇是因为胃脘痛而吐血,更多是靠饮食慢慢调

  理,需要养得很精细。

  “那可以治好吗?”殷初旭问?。

  “先将?养着再看吧。”大夫说得很委婉。

  但明宝盈知道,胃一旦落了毛病,一辈子都是折磨。

  明真瑜在?蓝田县时也落下了胃病,他在?严观身边并不狐假虎威的,做事还算认真,且还在?禁苑鹰坊里认了一个?养鹰的师父,只有一件事情娇气了些,他得吃细粮,否则就一宿一宿闹胃疼。

  因为不放心?殷惜薇,所以殷初旭一连几日都没去国子监,只在?家中温书,看着她喝药吃粥,细细嚼每一口咽下去的蒸饼。

  五谷为药,殷惜薇虽还虚软,眸中的精气神?却一点?点?养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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