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西瓜珍宝珠
而且大明宫离得也更远, 明宝清和明宝盈要更早起些,早起骑马从兰陵坊到大明宫,再站在这寒风里山呼万岁, 整个?人非得冷得打哆嗦才是?。
但她们并不觉得太冷, 一是?官袍里多穿了?一件皮绒的无袖夹衣,这夹衣只有她们两人有。二则是?她们早起不是?骑马出来的, 而是?游飞赶驴车送她们来的。
其实早膳吃的不过是?碗白粥,煮得清淡绵稠, 佐菜也不过是?家里存好的冬菜, 风干整鸡老苗姨悬了?十几只的,晒得满院子红亮红亮的, 这蒸掉的半只还没彻底风干,一蒸就饱满起来,淌着油花,吃起来少一丝干香,却很润很嫩,腊香满口,同吃鲜鸡是?完全不一样的滋味。
明宝锦说,日头也是?好厨子,晒了?鸡鸭,也晒干菜。
茄干是?夏末时?晒的两簸箕,昨晚上为了?今日的白粥就抓了?一把泡发,配上冬笋、黄豆做的一小坛酱茄子。吃到茄干时?又香又韧的,冬笋极入味的,脆脆的,黄豆又绵绵的,下?酒下?粥下?饭都?很好。
还有豆豉,明宝盈越做越顺手,每年都?做很多的,不仅是?给陇右寄去,还送进殷家,殷初旭特意在坛子上贴写‘方氏豆豉’四个?大字,十分挑衅。
游飞驾着车,他?的水囊里灌了?热乎乎的姜米茶,嘴里还被?老苗姨塞了?一大块硬邦邦的麻糖,含到半路也还没化。
他?送了?明宝清和明宝盈到大明宫门口,见各路官员正陆陆续续从车轿上下?来,宫门口卫队的兵将们看起来不比严观矮多少,而且各个?面貌端正,手持重斧,非常威猛。
游飞看得入神,片刻后甩了?甩鞭子,打算往东市去买明宝锦很喜欢吃的那?家油烹柿子饼。
“阿姐,咱们晚些时?候紫薇楼前头见。”
明宝清和明宝盈浑身暖呼呼的,在风中立了?好久,只面上冷了?些,就连掌心?都?还是?温热的。
不过她们再怎么用力去看,也只能?看见殿前的八个?武官们持戟而立,殿内龙座前应该还有武官护卫,明宝盈听孟容川说,殿内护卫的武官是?四男四女,各个?目有精光,气势逼人。
屋里的高官和使者们都?坐了?下?来,正吃萧世颖赐下?的朝食,他?们这些小官也是?有份的,只不过得站着吃了?,一份酥蜜馓子,还有一份乳糖。
乳糖是?只有冷天才能?吃的,糖浆倒进各种模子里,冻住就好了?。赐下?的乳糖被?做成各色动物?模样,活灵活现,非常可爱。
“陛下?把咱们当孩子哄了?。”老主事拿了?一只小猪塞进嘴里,糖壳很薄,脆脆的,不用担心?会粘掉牙,他?刚一嚼碎,就觉嘴里淌进一股甜辣辣的酒味,越吃越笑,道:“唔,唔!哈哈,妙哉妙哉,乳糖里灌了?口好酒啊!”
明宝清托起那?乳糖仔仔细细看了?,见那?只小黑狗大张着嘴在吠,口中有一点凸出的糖粒,应该是?后粘上去的。
‘灌酒的孔眼在这呢。拿回去给小妹瞧瞧,不过酒好像挺辣的,灌这一口应该也没关系吧。’
明宝清想着,只吃了?酥蜜馓子,把小黑狗乳糖用帕子包了?,装进腰间的荷包里了?。
她侧首一看,发现明宝盈也在低着头系荷包,抬首时?两人相视一笑,明宝盈往自己头上比了?两只耳朵,示意她的乳糖是?只兔子。
殿外因为这一口糖一口酒,原本僵冷的氛围都?有些轻松愉悦起来,小官们间或交谈几句并没有什么大碍的,可殿内却是?你一言我一语的,将要吵嚷起来了?。
因何事而吵?竟不是?一件新?鲜事,原是?桓端王爷今日见萧奇兰在,当场向她讨要宪君公主府,说自己只住到开春就走,姿态很谦卑,言辞滴水不漏,像是?有人一字一句教他?这么说。
其实这事儿在别人看来,萧奇兰应了?也无所谓,只是?暂住而已?,就这么几天,可萧奇兰竟然还是不答应。
“为什么?”桓端王爷也不肯休,连捶胸口数下?,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
“陛下?赐予本宫,自然?由本宫做主,本宫说不给,还要理由?难道说在桓端王爷眼里,本宫这公主,也一如当年的宪君公主一般,是?任由你们契丹好欺凌逼迫的?”萧奇兰这话掷地有声,堵得几个?想替桓端王爷说话的大臣都?缩了?一缩,“更何况此事已?经议过,你居然?千秋节这日一提再提!今日是?陛下?的生辰,陛下心中对先皇、太后的哀思如潮,本宫亦是?如此,而王爷你,未免太把自己当回事了?!”
“殿下?这话实在是欲加之罪!真是要逼我去死了?”桓端王爷愤然?道。
“谁教的?”萧奇兰连眼皮子都没有冲他撩过一下?,直到这时?才瞟了?他?一眼,极为轻蔑地道:“这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法子。”
“咳咳,殿下?,咳咳。”一阵老迈的声音响起,喑哑干涩,崔相咳了?又咳,似很艰难地说:“不过是?小事,就当是?全了?宪君公主的心?愿吧。”
这事原本被?工部用还未修缮好的由头对付过去了?,萧奇兰那?时?候就觉得轻巧了?些,原来他?们是?想在千秋节上给萧世颖找些不痛快。
想到这,萧奇兰瞧了?萧世颖一眼,口中道:“又不是?清明,也不是?七月半,更不是?宪君公主的忌日,无端端的,她托梦给崔相你了??”
“殿下?啊。”崔相的口吻像是?一个?祖父在规劝任性的孙辈,“宪君公主与桓端王爷骨肉分离多年,至死?不能?相见,已?是?憾事,王爷只不过想住一住她的故居罢了?。”
萧奇兰被?恶心?地一时?说不上话来,他?们明明知?道宪君公主在契丹过的是?怎样的日子,他?们明明知?道萧世颖那?时?候为了?让宪君公主回来,做了?多大的牺牲,他?们明明知?道宪君公主是?多么急不可耐地回到她的母国,对契丹那?个?地方,那?些人,根本毫无留恋。
他?们只要稍微想一想,就会知?道宪君公主是?多么厌恶那?段所谓的姻缘,也包括这个?儿子。
她没有给他?喂过一次乳,离开的时?候没有留给他?一件留作想念的东西,也没有带走属于他?的哪怕一件小小衣裳。
这样决绝的态度,足以说明她对这个?儿子,根本没有一丝一毫的情分。
可这,对有些人来说简直是?不可理喻的。
‘那?她爱我吗?’很不合时?宜的,萧奇兰忽然?想到了?这一点。
年幼时?的她是?跟着乳母长大的,后来又被?各位女官教导,萧世颖没有多余的时?间来亲自养育一个?孩子,在萧奇兰的记忆里,她只在很少的日子里出现,停留片刻,又蹁跹离去。
最初,萧世颖只是?远远地看她一会,然?后挥挥手让乳母把她带下?去。
渐渐地,萧世颖会坐在那?,看她吃一块糕饼,听她背一首诗。
终于,她听见萧世颖对她说,“来。”
萧奇兰是?一步步走过去的,那?时?她已?经学了?礼仪,但她觉得自己其实是?飞过去的,她想扑进萧世颖怀里,问她一个?问题。
“我是?您的女儿吗?”她没问过,但她已?经知?道答案。
脑中回闪的记忆横跨了?萧奇兰的这十数年的人生,但只是?那?么短短一瞬,她就变了?口风,做出一副谦卑和气的口吻来,叹道:“都?说人上了?年岁,性子也和软了?,想不到崔相亦是?如此,既是?崔相来劝,那?好吧。只王爷借住本宫府邸的这段时?日,公主府的修缮工事不会延期,公主府的管事、护卫也不会撤走,照样由她们主事。”
“这是?自然?,陛下?已?经将宪君公主府赐予殿下?,这些小事自然?是?殿下?做主。”崔相的神色被?满脸的褶皱压得看不出来,只听他?口吻淡淡,依旧平静。
“对了?,兰陵坊公主府上有一位卢舍人,与鸿胪寺客署那?日专门请来同王爷饮茶谈心?的卢学士一样,同为宪君公主的族亲,更是?心?腹。她当初陪同宪君公主往契丹去,比卢学士还要了?解宪君公主,王爷这次可别像见卢学士那?次一样,一盏茶都?没喝完就走人了?。”未等桓端王爷辩解,萧奇兰又道:“那?公主府本也是?卢舍人养老所在,府中一切事宜都?是?她说了?算的。而且卢舍人远行时?留下?了?许多旧疾,久病之?人脾气古怪些,王爷一定要包涵她,本宫这话是?多余了?,她是?宪君公主身边的旧人,王爷自然?会敬重的,听她多说说宪君公主的成就,岂不比空住一间宅子更深刻?”
“兰儿,越说越多了?,这是?什么家国大事,也值得这样两度提及?!”
萧世颖这句话的语气是?一点点加重的,所以殿中的大臣和番使们都?做了?长揖请她息怒。
殿外站在最末的小主事和小算官一点都?没听见,只是?觉得前头的队伍似乎有些不安和骚动,但没等消息传到后边来,就听女官出来传话,说散朝会,请诸位大臣移步紫薇楼赏歌舞。
紫薇楼里明宝清和明宝盈这等小官是?进不去的,但紫薇楼外近处的房顶上位置也不错,也是?居高临下?,一览无遗。
明宝清和明宝盈从大明宫出来的时?候,整个?街市已?经热闹非凡,全城的人都?涌了?出来,喜气洋洋的,就像这天也是?他?们的生辰。
明宝盈抿了?抿唇,忽然?觉得有些心?跳过速。
“担心?晚些时?候的那?场烟花戏法?”明宝清问。
明宝盈点了?点头,道:“那?戏法其实不难,就是?连着放几千个?响箭而已?,但因为是?千秋节这日放给全城的百姓瞧,若有个?什么闪失可真是?担不起。”
“所以李先?生挑了?这件事,没叫你我来扛。”明宝清瞧着明宝盈,又轻道:“担心?的话,你就去瞧瞧李先?生吧。”
“阿姐,那?我先?去了?。”明宝盈握了?握她的手,道:“你先?去瞧瞧四娘她们到了?没有吧。那?间布铺所属蚕坊,三间那?么大的门面,屋顶也挺宽敞的,但我可能?赶不及去了?,你帮我同阿娘说一声。”
布铺的屋顶上,朱姨和明宝珊都?摆开两张小茶几了?,冲着明宝清直招手,示意她往后院来,后院有梯子。
布铺今日不做买卖,有两个?想看热闹的小女工还留在铺里,见明宝清来了?,搁下?朱姨给的一罐蜜饯果子就跑了?过来,笑道:“明主事快请进,咱们这铺子大,屋顶也宽敞,快上去坐吧。你家姊妹分了?我们好些吃的呢!”
明宝清走进后院,仰脸对明宝珊道:“二娘,阿婆她们还没来吗?”
“没呢。”明宝珊道:“我和阿娘早早坐轿子来的。”
明宝清算了?算时?辰
,觉得可能?是?还在路上,可等了?又等,这街上的人越来越多的,但没一个?是?她的家人。
“阿姐!孟家的马车!?”明宝盈在房顶上看得远些,明宝清忙走出去瞧,见蓝盼晓正探出头来,她一瞧见明宝清,便是?一副急着要说什么的样子。
明宝清才迎上去就听蓝盼晓赶忙问:“元娘,小青鸟可跟着你呢?”
第151章 紫薇楼
“没有, 他一早送了我们来?,就回去了,我看着他驾车走的。”明宝清觉得有些不对劲, 以游飞的性格来?看, 他不会做这种没交代的事。
“那?这孩子?去哪了?我们在家里等了又等, 实在等不及了, 就坐孟家的马车来?了。”蓝盼晓压低了声音,道:“孟外郎觉得今岁的千秋节太过盛大,怕孟老夫人和阿婆受不住喧闹拥挤, 就替她们在宝胜尼寺买了几个香座看场戏, 也幸好是这样,阿婆还比我们早出发一些,不知?道小青鸟没回来?的事。”
明宝清点了点头, 看了眼?满脸担忧的明宝锦, 轻道:“别担心, 阿姐这就去找他, 小青鸟那?样机灵,不会有什么事的。”
明宝锦看着明宝清,她从来?都?是相信大姐姐的, 只不过……
“昨天是他耶耶的忌日。”她轻声说?。
明宝清怔一怔, 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
孟家的马车要?高大很多,林姨有些不习惯, 小心翼翼跃下来?,道:“游小郎不在呀?这孩子?去哪了?那?三娘人呢?”
“三娘找李先生去了。”明宝清道:“你?们上房顶去吧, 朱姨和二娘已经在上头坐着了。”
朱姨和明宝珊带了很多蜜饯果子?, 盐津梅子?、金杏干、桃干等等,有些是买的, 还有些是霜降晒的,每种都?给留守布铺的小女工抓了一把。
明宝锦她们也备了很多吃食,有粟米锅巴、秋梨糖、糖煮板栗仁、还有琥珀核桃,粟米、秋梨、板栗、核桃都?是整个秋天里一点点囤起?来?的。
有那?么几日,每天的午后老苗姨要?砸一会核桃,家里没人的时候她会带上一点小活去孟家坐,剥剥蒜啦,择择菜啦,这些时日家里有个‘伤员’同她作伴,她就拿着核桃去外院,坐在台阶上边晒太阳边砸剥核桃。
文无?尽在房里待烦了待躁了,他就出来?坐在老苗姨边上,脑子?里什么事情也不想,只拿一个核桃吃。
剥好的核桃浸在水里泡涨了皮,蓝盼晓和明宝锦一有空的就坐下来?剥成?玉白色,也剥了好几天。
昨天晚上明宝锦在炒核桃的时候,游飞闻见香味钻进厨房里来?,守了明宝锦半天,但她只给他吃了两个。
因为这琥珀核桃要?等凉透了才好吃的,热乎乎的时候太软太黏了,再就是明宝锦觉得这些要?和大家一起?吃的,他们吃多不好。
可是眼?下,蓝盼晓和明宝锦哪里还有看热闹的心思啊,明宝锦倚在蓝盼晓怀里,看着明宝清的身影消失在不远处的人潮中,再也分辨不出来?。
紫薇楼前的绚烂光华触手可及,但她觉得一点滋味都?没有,心里酸酸的,只想着要?是昨晚上给游飞多吃几个琥珀核桃就好了。
因为有蓝盼晓和明宝锦的忧虑,林姨的沉默也显得很适时,她探着头使?劲往紫薇楼里张望,耳边朱姨不停嗑瓜子?的声音叫她心烦意?乱的。
“男娃你?们就别担心了!拐谁也不会拐一个十六岁的男娃,这年岁,买回去也不肯认别人做父母,做劳力?一顿吃三碗,谁家养得起??私卖?他还能打?能杀的,又惹得起?了?”朱姨想高高兴兴看热闹,见不得她们这样丧气,于是就嚷了起?来?,尖声尖气劝道:“方才过来?路上也好些热闹看呢,要?不是说?紫薇楼前有大象仪仗,还有花戏,我兴许也叫别处勾了魂去,许他也是在路上被好戏所迷,你?们前脚走,他后脚到家,扑了个空,眼?下要?往紫薇楼来?也是堵路上了,不成?了。今晚上是要?热闹一夜的,咱们明早回去铁定就能跟他碰上了!他肚肠里也悔着呢!瞧不见这么多好戏,还叫你?们惦念着!”
明宝锦转眼?看朱姨,朱姨冲她挤挤眼?睛,道:“回去你?可得好好冷着他!也叫文先生、严中侯狠斥他一顿!省得日后再没个轻重?,叫咱们担心!”
“是啊四娘,游小郎肯定就是在哪玩了。诶,大姐姐方才给你?的荷包里有什么?”明宝珊也说?话来?宽明宝锦的心。
明宝锦打?开了那?个荷包,掀开帕子?,见是一只黢黑的小狗,张着嘴在叫,她探舌舔了舔小狗耳,惊道:“是糖做的。”
“我看这糖很薄,”蓝盼晓搂着明宝锦,端详着那?只小黑狗,道:“光一照都?透了,约莫是留不住的,你?吃了吧。”
明宝锦犹豫着,抬眼?看蓝盼晓,蓝盼晓摸了摸她的发,道:“那?就小心些揣着,留着跟小青鸟一块吃吧。”
明宝锦点点头,心里终于轻快了一点。
林姨听着她们说?话,眼?睛只望着紫薇楼。
紫薇楼其实是紫薇楼苑,边上围绕着很多花苑,主楼是紫薇楼,有三层高,亮堂堂二层的望楼上密密地站着许多官员使?者?,正谈笑风生,三层的望楼则疏落一些,但也站着好些护卫。
飞檐下的宫灯很漂亮,每一盏上都?有画,林姨猜测每一幅画都是一个典故,一个故事,但她不太识字,所以明宝盈曾给她画了一本各种典故的画画书?,她能看着那?个画给明真瑶说?典故,每天睡觉之前的要?说?几个的。
隔得这么远,她看不见那?灯上画的是什么,但她就是觉得肯定没有明宝盈画的好。
林姨其实知?道自己的女儿很厉害,很早之前就知?道,在她还很腼腆怯懦的时候,林姨就见过她的字,也看过她的画,只是都?不放在心上罢了。
现在,满城的璀璨灯火在她脚下,宫廷雅乐像天籁之音,隐隐的,还有象的长鸣,就连明宝锦都?被这种陌生而新奇的叫声所吸引,可林姨却在后悔,抄家离府的时候为什么没有把明宝盈画的典故书?带出来?——这样一件久远而无?谓的小事。
“我想去方便一下。”林姨对蓝盼晓说?。
蓝盼晓正看着那?从紫薇楼里走出来?的两只灰色巨兽,象背上的美人是一男一女,一个身姿窈窕,一个雄健高大,皆在起?势作舞,任是谁的眼?睛都?很难移开,而林姨说?了什么她也没有太听清,盯着她的口型看了看,才点点头道:“解手?”
她只说?了这样一句,就觉得明宝锦往自己怀里躲,原是那?山一般的大象越走越近,美人的舞姿却是愈发迅疾,随着愈发紧促的鼓点而由妖娆变为了凛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