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府女眷贬为庶民后 第17章

作者:西瓜珍宝珠 标签: 布衣生活 青梅竹马 种田文 美食 轻松 古代言情

  明宝锦抿紧了唇,到底还是年幼,觉得不好说违心话,半天吐出一句叫明宝清五味杂陈的话。

  “阿瑶在的话,我从来争不过他。”

  这话说完,明宝锦忽又红了眼眶,随溪风一吹,落下两滴泪来。

  “怎么了?”明宝清隐约猜到她的心思,问:“是不是想着阿瑶如今的处境,又觉得自己这念头不好?”

  明宝锦点了点头,明宝清擦掉她的眼泪,道:“咱们能坐在这,吹清清白白的风也是外祖母一条命换来的,不必因为自己的庆幸而愧疚。”

  “大姐姐会生我的气吗?”明宝锦问。

  明宝清摇了摇头,只是又问:“那在府里衣食住行俱全,这些你都不想?”

  “在这里母亲陪我睡觉,我天天能见姐姐们,跟你们一起玩,跟吃一样的,喝一样的,”明宝锦抽了一下鼻子,吐出最后三个字,“这更好。”

  明宝清看着明宝锦那双被泪洗过的眸子,忽然意识到她所求的,远比那些外物更深刻。

  挖了两篓黏泥回家,比着墙头一算,只够垒小半。

  明宝清将袖子高高挽起,却没有臂钏来掖袖子,只得多叠了几层。

  这时节还没有成熟的黄麻,游老丈倒有不少废弃的绳头。

  藤条、绳头,游老丈没要一个子,只不过蓝盼晓拿回来的时候还带回来一块蓝黄交织的纵纹麻布,说是要给游飞做件裲裆和波斯裤。

  裲裆就是无领无袖的两片布,天热单穿,天冷还可以加在衫子外头,波斯裤则是松垮垮的,裤腿上宽下窄,凉爽透气。

  这两种样式的衣裤都不难做,一剪一缝就是了,游老丈也不会要求针脚线头要多细致。

  “样式颜色倒是很合那个滑头小儿的秉性。”明宝清在水盆里将麻绳扯成丝丝缕缕的麻绒,侧眸看了一眼蓝盼晓膝头的布匹,道。

  蓝盼晓被‘滑头小儿’那四个字逗得发笑,又听明宝清问:“他的脚怎么样了?”

  “你说呢?整日在山间窜来窜去,三月泡和三月果都摘了一篓,还有两把茅针,那一堆挖出来的鸡爪参,分了咱们这些,他那还有不少,还说清明往后更多呢。”蓝盼晓说着,只是提到清明的时候笑容微收。

  明宝盈和明宝锦正在水井边汲水,足边两碗冒尖尖的野果子,一碗红圆,一碗黄长,皆是浓郁颜色,却有清新滋味。

  茅针纤尖,参块凹凸,明宝清瞧着这两样,想象不出会是什么滋味。

  “不过这小郎也的确是滑头,把他翁翁瞒得牢牢的,只说腿是从高处跳下来震麻的。”

  蓝盼晓正说着,就见朱姨从房里走了出来,瞧着那两碗野果子,道:“赶巧了,你姐姐正好说自己喝药喝得苦淡,你们可别只紧着自己吃,也给她送去些。”

  “有二姐姐的份。”明宝锦说着又进厨房里拿了几个碗,务必人人有份。

  朱姨晃到明宝清跟前来,挡着她的日头,明宝清抬头看她,她这才往边上又晃了晃。

  “大娘子,我明儿想去城里一趟。”

  “有什么事?”

  朱姨抱着胳膊,笑道:“从前我借出去几笔钱,少说也有五六吊,现如今人家都还能混个温饱的,咱们却到了这境地,我想着去把钱要回来。”

  明宝清与蓝盼晓对了一眼,又看向朱姨,道:“莫不是你从前那些姊妹?”

  “有些个是给她们救急用了,有些个也是拿去做正经营生的,眼下肯定有余钱还我的。”朱姨说。

  蓝盼晓眉头微蹙,道:“要债可不好要,你一个人去难免……

  她话没说完,朱姨就摇着手道:“不会不会的,谁能欺负了我去?倒是你们若跟着我,反叫我束手束脚的,而且要去的那地儿,我只怕你们嫌脚脏。”

  明宝清扫了朱姨一眼,道:“你不想我们去,也犯不上说这样的话,要去就去吧,二娘身子怎么样了?若要回了钱,你自己掂量着要不要再吃一剂药。”

  “身子还软着呢。”朱姨故作怅然地笑了笑,道:“那明儿一早,我就去了。”

  见明宝清颔首,她不再说什么,走到明宝锦边上端了碗野果子走,又弯腰抓了一把茅尖,用指尖拨开外皮,抽出里头嫩嫩一束未开的花绒嚼吃起来。

  那花绒泛着银光,像一束华贵的丝线,明宝清看着明宝锦递到嘴边的绒絮,迟疑地张开嘴吃了进去。

  一种清新而嫩甜的滋味随着咀嚼缓缓渗出,明宝锦往自己嘴里也塞了一根,道:“小青鸟说这个过不了几天就不能吃了,

  它要开花了,嚼起来会像在嚼布头,绵绵的。”

  游飞在这同明宝锦开了个‘小布头’的玩笑,她又想起来了,弯眸笑着。

  “花老了吃根呐。贴着地长得根嚼起来甜滋滋的,拿回来煮熟水,消夏解暑。”朱姨的话令明宝锦很有兴致,只是她很快又嗤了一声,道:“唉,说这做什么!咱们可不能见天吃草根呐。”

  原本院里轻快的氛围被她这话又吹淡了些,蓝盼晓犹豫了一下,对朱姨道:“明儿顺路带几个钱的香烛蜡纸回来。”

  ‘债还没要到手呢,就想着花我的了!’朱姨心生不悦,只不过想到自己的盘算,只忍住气应了一声。

  蓝盼晓其实没想着要朱姨空着手进城去,临睡前她摸了几个子给朱姨。

  朱姨愣了一下,推道:“不用,我能弄来钱。”

  蓝盼晓也没想到朱姨会不要钱,摊开的手指被她轻轻推拢了,蓝盼晓才意识到她是真的不要这几个铜子。

  “那,那好。你小心些。”蓝盼晓叮嘱道。

  朱姨堆起笑脸应了,等蓝盼晓进了内室后,她面上的笑沉下去,浮起一点迟疑,很快又被坚定击退。

第021章 团喜

  朱姨从城里回来的时候笑脸盈盈的,周身都是香气。

  她带回来不少吃食,最先敞开油纸摊在桌上任人取食用的是一包团喜,像一个个小小的圆底细颈花边口花樽。

  这个时节团喜用的是甘草腌杏脯,若等天气再热一些,可能会是桑葚渍桃干。

  秋日里,团喜里面会裹上栗蓉或者柿泥,至于冬天,小贩们惯常用的是红枣泥,出现在席面上或是铺子里卖的团喜为了与摊贩有所区分,会用玫瑰枣泥或是腌制过后的蜜枣子。

  明宝锦第一次吃团喜是在冬日,那天阿姨请嬷嬷们吃了几杯酒和她自己用小铫子熬的冰糖枇杷羹,嬷嬷们上了年岁,天冷总有几声咳嗽,那冰糖枇杷羹又熬得甘香透亮,哄得角门开。

  沿街叫卖的小贩们卖的团喜就是寻常枣子馅而已,但明宝锦觉得已经足够浓郁甜蜜。

  甘草腌杏脯的馅料让这个团喜吃起来和明宝锦记忆中的完全不一样,酸甜清凉,还有一丝药气,其实并不是太符合幼童的嗜好,母亲和阿姐们更能品味其妙处。

  再者,朱姨腕上挎着的一个小包袱就晃在明宝锦脸边上,她不可避免地嗅到一股香粉味,有些干扰她的嗅觉。

  “拿去灶上热一热再吃。”桌上最为夺目的其实是一只满腹珍菇的八宝蒸酿鸡,朱姨只剥开了一层荷叶,香气就浓了几倍。

  朱姨有点功臣的架势,把那两匹布和半吊钱给蓝盼晓的时候更是趾高气昂。

  八宝蒸酿鸡重新一热,这院子里全都是肉香菇香气,朱姨理直气壮地盛了一满碗饭,又用筷子撇下两个鸡腿拿进屋里去了,只留个残缺的鸡身子摆在盘里。

  蓝盼晓和明宝清看一看彼此,也不好说什么,毕竟朱姨还把香烛纸钱也带回来了。

  明侯是自戕的罪人,本不该祭拜,蓝盼晓和明宝清只在后院偷偷烧了一堆,烧完之后同灶灰混在一起,洒在前院的小苗圃里了。

  原本以为朱姨这一趟进城能要回来一些钱就很不错了,没想到她却说这不过是其中一笔,她还得去。

  明宝清虽觉得有些奇怪,但也没有理由阻止朱姨往家里拿钱,陆陆续续又去了两趟,次次都带回来好些东西。

  只她这一日说自己今夜不回来了,有一笔债难要,债主躲着她,得盯梢。

  “既是这样就罢了,你孤身一身,人家若搬出什么打手来,那可怎么好?”

  明宝清说这话的时候正站在篱笆院墙内,用刺藤做绳来捆她做的那些尖刺竹棘。

  朱姨见她不允,一下便急了,见明宝清狐疑地看着自己,又忙笑道:“大娘子不必担心,我有分寸的,这钱是我借出去的,要回来天经地义。再者说,多要些钱回来,往后咱们要打听什么,不得银钱开道呐?”

  明宝清挂念自己的兄弟,不管是在近处的明真瑜、明真瑶,还是远在碛西的明真瑄。

  “若真寻到门路了,会有银钱的,不必叫你犯险。”

  可即便被朱姨戳中软处,明宝清也还是担心她的安危,她下意识往院中看去。

  朱姨顺着她的目光瞥了一眼,又做一副恳切模样,道:“我知道大娘子怜惜我,可我不试一试,到底不甘心。”

  “那你同二娘说好,自己决定吧。”

  明宝清说着指尖一痛,又被枯藤上的细刺扎破了,她见怪不怪地抿掉,就听朱姨试探着问:“大娘子,要不要我去林三郎家中递个话?”

  明宝清看着指尖那一抹血,弯腰又捡起一条合适的细藤,故作平静地问:“他回来了?不会的,去岁离开长安之前,他说今年要陪他母亲过了生辰再回来,有这做借口也罢,不会让他这样早回来的。再者说,他参试的秋闱还有好几月才开考,林家人上京不必提前的一个年半载靠双腿走过来,他等处暑出门都来得及。”

  林家乃河东大族,本不必参试,可得恩荫。只不过近年来朝中寒门出身的官员渐有升迁,天然成了一派,对恩荫得官之人私下里多有不屑,林家不知出于何种考量,决定让族中那些真材实料的子弟参考,有了功名再入仕。

  想到这,明宝清愈发觉得自己遗漏了什么,只还没等她琢磨出来,又听朱姨道:“林夫人又不是过什么大寿。”

  因为明宝清的心若明镜,逼得朱姨添油加醋起来,“我瞧见林宅门口有拖着行李的车马,还有小厮敞门扫尘,就算林三郎还没回来,应该也快了,否则作甚遣了奴仆先回来呢?”

  明宝清不想听这些扰乱心神的话,只道:“你做你的事去,不要往林三郎前头去。”

  朱姨试探着又来了一句,“可是大娘子,林三郎十成十是愿意同你再续前缘的。”

  “再续什么前缘?妾室?外室?”明宝清转过脸来正视着她,看得朱姨缩了缩脖子,“这种话以后不要再提。”

  朱姨埋着头进了屋,里里外外瞧了眼,就连林姨也不在。

  明宝珊正倚在凭几上摆弄那几匣子的玉颜粉、珍珠膏,朱姨在她边上坐下,挽起她耳畔一缕碎发,满意地说:“总算补回几分好气色。明儿我要去赁个小院,规整规整,咱们就好进城去住了。”

  明宝珊脸上的表情还是很犹豫,朱姨扫了她一眼,道:“别想着同你大姐姐交代,我今儿又试了试她,要叫她知道你进城是去候张六郎的,她定然不许。”

  明宝珊有些愁苦地叹了口气,道:“可阿姨为什么不直接去找张六郎?您这一趟趟的进城,还要租院子置家具买,您带出来那点珠子够用吗?”

  “上杆子去找张六郎?这太掉价了。咱们得靠缘分。”朱姨眼底有涟漪一滑而过,她有点冰冷地说:“至于银子,够了。”

  门就在此刻随着‘吱呀’一声被推开,朱姨裙角一抖,遮住那些贝母匣子。

  明宝锦和明宝盈一人一只手牵着林姨,老苗姨跟在后头慢慢吞吞跨步进来,说:“带她多去外头逛逛,接接地气,人也会精神些。”

  明宝盈侧眸去看林姨,她没有笑,但面上的那种古怪游离的感觉的确淡了一些。

  明宝盈转首感激地对老苗姨笑一笑,进屋服侍林姨歇下,又同明宝锦、老苗姨一道去田里忙活了。

  清明前后的雨水不断,渠道里的水哗哗流淌着,明宝锦踩塌了田埂,让水灌进席草田里,游飞的小鸭子们正在浅水田里游来游去。

  这时候的席草只消保持浅水就行了,等到芒种过后才需得灌深水,老苗姨觉得差不多了,蹲下身把烂泥一层层拢起来,让渠水奔流到下一处去。

  她们今日最主要的事是给豆苗搭架,明宝清成日在折腾竹子,被竹子割了满手的伤,却也驯服了这种柔韧的材料。

  明宝锦就看她把斧头放在石块上来回抹了两把,再用指尖抵着竹骨往斧刃上一划,一条纤长的竹骨就被劈了出来,宽窄均匀合度,她们只消往土里里戳就行了。

  地里的冬瓜、打瓜、南瓜都是用不着爬藤的,只要种在地势高一些的田道上,结果时别被水浸泡就行了。

  只有乳瓜是需要一个结实棚架的,被老苗姨和明宝锦直接种到院里现成的棚架下边了。

  前院的苗圃里都空

  了,又栽下了一拢干葱,一拢旱芹,一拢莴苣。

  蓝盼晓见天气一日热过一热,就让朱姨买薄荷、兰香(罗勒)回来种,以便夏日驱蚊。

  朱姨答应得非常爽快,甚至还多买了一些萝卜、茼蒿、胡蒜、胡荽(香菜)的种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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