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府女眷贬为庶民后 第40章

作者:西瓜珍宝珠 标签: 布衣生活 青梅竹马 种田文 美食 轻松 古代言情

  游老丈原本?不肯,但陶家、周家都是一道?去缴粮的,同乡人多,而?且明宝清也说会?看着游飞,他想了想,往后的路总是要游飞自己?走的,就点了头。

  姜家去缴粮的是姜小郎,这?种事就要性子稍微‘浑’一点,或者‘硬’一点的人去办,不至于?被两个口的官字一震,自己?姓什么都答不上来了。

  眼前,这?个正小心翼翼展开麻布袋的口子的郎君明宝锦并不认得,但姜小郎同他打了招呼,唤他刘阿叔,好像也是青槐乡上的人。

  他拢着袋口,确保每一粒谷子都进?了官斛,没有一粒会?蹦出去。

  刘阿叔倒完了,还拎着麻布袋的两角抖了抖,小吏拿出块板子一刮平了谷粮的尖堆,对着官斛内的计量比了比,堪堪够上那户要交足的米数。

  明宝锦踮脚看着,都忍不住替那位面色蜡黄的郎君松口气。

  随即,闷闷的刺破声响起,斜削的长竹筒深深戳进?量米的官斛之中,小吏垂下手去,一握那挑出来的谷粮,皱眉道?:“太潮!不收!”

  刘阿叔本?就一副骨瘦嶙峋的样子,像是多病之人,闻言当?即跪到在地,哭求道?:“官爷,官爷,求您抬抬手,抬抬手。”

  小吏见多了这?样的人,根本?连一句废话都懒得说,就让人把他拖下去。

  明宝锦后退一步,掩在明宝清身?后,轻声问:“阿姐,他们要把他怎么样?”

  “暂时不会?怎么样,若缴不出来,自有乡长、里长去要。”

  “要是今年的粮实在不够呢?”

  “用其他东西来抵。”

  “要是什么东西都没有呢?”

  明宝清垂眸看着她,如实道?:“不逃的话,要被收监的。”

  姜小郎如一尾胖头鱼般游到后头去,不知?是同那些皂吏商量了什么,箍在刘阿叔身?上的手松掉了。

  瘫软的刘阿叔被姜小郎搀扶起来,借了明宝清的驴车坐一坐。

  “你也真是的,发潮的粮衙门不收你不知?道??收进?仓里霉坏生虫了,其他好的粮也要被祸害了。回家再晾晾,只许多不许少!”

  姜小郎一边假模假样地埋怨着,还一边左左右右替刘阿叔赔着笑。

  明宝锦听见钟娘子在她身?后说:“这?人倒是蛮好的嘛。”

  她正在心里点头,却听周大郎说:“傻的!”

  钟娘子瞅了他一眼,眼中柔情在日复一日的浓郁苦涩中淡了许多,她低声说:“我先去给阿家抓药了。”

  周大郎含糊地‘唔’了一声,明宝锦搞不懂他们夫妻间的沟沟壑壑,但也明白他们是闹别?扭了。

  “五升两合米,记。”万年县衙门的书吏大声唱念道?:“青槐乡未央里游平安,纳粮足额。”

  游飞折拢了麻袋走回来,明宝清招呼着姜小郎,又对游飞道?:“走吧,咱们同钟娘子一路卖你的药去。”

  乡野小子初来乍到,那药材肯定是要被压价的,但姜小郎是倒腾这?一路的熟手了,就没有欺生这?一说了。

  他捧着游飞的脸蛋朝众人晃了晃,特跟掌柜的说:“这?是我小兄弟,往后有什么好货,还请掌柜的照应一二。”

  掌柜有几分听进?去另说,起码游飞混了个脸熟。

  “怎么又涨价了?”那一头,钟娘子紧捏着荷包,轻声问。

  “药材涨,我们不涨喝西北风啊,贵进?来贵出去。”抓药的小徒弟今日活计太多,不耐道?。

  钟娘子蹙眉抿唇,摸着荷包里恰好的钱数,垂着眼回了一句,“药材降了没见你们便宜呢。”

  这?话顶在一块,接下来再说就是难听话了,姜小郎闻风而?动,贴着柜台就滑了过去。

  正此时,街面上忽然一阵喧闹,几个人从药铺门口一路狂奔而?过,随即就是一群不良人追在后头。

  游飞急忙跑到门边去看,明宝清和明宝锦怕他直接冲了出去,一个抓住他的肩头,一个握住他的腕子。

  那些人没再跑,因为严观从街那头的屋檐上飞跃下来,横刀挡住了他们的去路。

  “跑什么?”严观逼近一步,皮靴踏在地上闷闷作响,那些人跌在地上,满目惶恐地挪着屁股退一步,“我问你们跑什么?”

第045章 浮客编户

  “自己姓名不知道?夜里在哪睡觉不知道?”

  严观手里的佩刀没有出鞘, 他腾了一下手,刀在鞘中微撞,发出一阵他自己习以?为常, 却另旁人胆寒的声音。

  追上来的一个书吏手里抓着笔和一本册子, 叉着腰缓了好半天, 还是气喘吁吁地说:“老老实实, 唉,交代了姓名,呵, 和, 和落脚地就行?了。”

  被?追的那些人还是不敢开口,满街的人,不能吓得他们再跑再挣扎了, 严观只?得耐着性子道:“早些呈报上去, 就能早些落户分田。”

  “啊!?”有人溢出惊喜的一声叫, 也有人在小声反驳, “谁信啊。”

  严

  观给了那人一脚,高声道:“宇文侍郎新令,不计前由, 浮客悉自归于编户, 先落户籍者先分田地。”

  明宝清听得入神,袖子忽然被?明宝锦轻轻扯了扯, “阿姐!这样的话黑叔他们是不是也可?以?落户分田啊。”

  “如果没有其他设限的话,是。”明宝清摸了摸明宝锦的脸蛋, 发现自己的小妹妹不仅机灵, 还很敏锐。

  “太好啦!”明宝锦欢喜地道。

  “有这么好的事?”游飞的质问恐怕是朝严观去的。

  明宝清揉乱他的头发,道:“于朝廷来说, 是任由这么些青壮游离在外,还是给他们田亩,编他们入户,再收他们税粮。你说,哪样更好?”

  游飞默了一下,轻问:“那如果从前有逃税逃役的事情,都不追究了?”

  “这些浮客十?之八九都是逃税逃役出来的,如果还追究的话,京畿一带劳力大减,连王公贵族家?的庄园都要没人耕种了。”明宝清听出他话里有话,俯身戳戳他的脸蛋,问:“黑大他们是逃了什么役?”

  游飞抓抓耳朵,拢着嘴在她和明宝锦耳边道:“他们原是运官粮的纤夫,要干三年,干了一年,实在受不了了,只?能逃了。”

  “我?就说嘛,难怪那么黑!成日在河滩上晒着吧。”明宝清恍然大悟,又问:“你怎么知道的?”

  “他们有一回自己说漏嘴了,可?能看我?是小孩子吧。”游飞还有点不好意思,“不过我?除了你们,谁都没有说过。”

  严观早就瞧见他们一大两小凑在一块说小话了,只?是被?驴车挡了许多,在那时转时停的竹风车后,明宝清那双眼睛一下好奇,一下惊愕,眼睛漂亮,其中神采也分外动人。

  风大,连这一角的美景也模模糊糊的。

  “明娘子。”姜小郎扬着笑脸走出来,回头瞧了钟娘子一眼,声音低缓下去,“小心门?槛。”

  他又转回脸对明宝清道:“咱们走吧,事儿?都办好了吗?钟娘子还要绕回东渭河去?”

  钟娘子点点头,红着脸道:“谢谢姜郎君,我?这身上药钱是正正好的,没得多,否则我?也不与他争个三文、四文的了。”

  “没事。”姜小郎颇洒脱地一摆手。

  明宝清说:“还要去一趟纸扎铺子。”

  游飞跟着解释道:“我?娘忌日快到了。”

  “噢噢。”姜小郎道:“那我?来驾车,我?知道有件纸扎铺子卖的彩纸又多又好看,剪出来的衣裙最?漂亮了!”

  明宝锦欢喜地蹦了一下,笑了起来,道:“真的呀,那要买好些!”

  这原不是什么值得高兴的事情,游飞看着明宝锦的笑脸,也却微微笑了起来。

  “明娘子,你那风箱琢磨得怎么样了?烧炭其实不用那么大火力吧,就算你要助火力的话,那种打铁的皮囊风鼓不是也行?嘛。”姜小郎是个闲不住嘴的人,说着说着,觉得浑身不自在,一瞧,原是严观在看他。

  “嘿嘿,严帅。”姜小郎忙行?礼。

  明宝清已经?上了车,正顶开车窗,把细细的支棍嵌在窗户上的凹槽里。

  严观缓步走过来,打量着驴车。

  “车又是你自己做的?”

  “当然。”

  驴车要小巧很多,车窗也小,明宝清的脸框在这一面?窄窗里,眉眼鼻唇处处精致,脸上一闪而过的自得让她整张脸都显得鲜活跃动。

  但?严观更想看一看她的手,是否又添了许多新伤。

  他退开一步,偏首像是对姜小郎在说:“不要逗留,早些回去,眼下日头短了。”

  姜小郎虽说取财的路子偏了些,但?到底还是本分人,又不是官府衙门?常客,对严观也并不十?分熟悉,更论不上什么交情。

  他有点受宠若惊地应道:“好,好,买些东西就回去。我?们乡里好些人一起来的,多谢严帅提醒。”

  严观抬步要走,但又忽然从腰间解下一个布袋子递了过来,道:“哄驴的,路过榨油坊才买的豆饼。”

  他径直塞进了窗子里,明宝清仰了仰身子,下意识捧住那条布袋子。

  那豆饼还有点温热,一股腻腻的豆油香气。

  “绝影不吃醋啊?”明宝清想着绝影若在场,恐会蹬蹄蹦跶,忍不住笑了起来。

  严观勾了下唇嘴角,道:“短不了它的。”

  纸扎铺子离得不远不近,明宝锦和游飞仔仔细细选了一些祭品,元宝铜钱自不必说,除了四时衣裳鞋袜,他们还要了一头纸扎的小毛驴。

  游飞把卖黄精挣来的都花掉了,但?他一点也没觉得可?惜,反而觉得真好,他还是可?以?挣钱给阿娘买裙。

  听着明宝锦说蓝裙黄褙子好看,又听着她说粉裙绿褙子顺眼,他就真的怀着一种给娘亲挑衣裳的心情在挑祭品。

  而焚化这一过程,则更像是寄去了驿馆。

  游家?的坟就在青槐乡上,挺缓和挺僻静的一块地,正经?是请风水先生挑过的。

  山风瑟瑟,站在高处四下望去,一览无遗。

  明宝锦发现有人家?在山腰处开出了一块田,金黄的麦芒还不知是稻穗在群青中圈出鲜明的一块。

  “那是糯稻田,要比水稻晚一些熟。”游飞说:“我?阿耶还在的时候,我?家?也种了几?分糯稻,等?收割了也不卖,阿娘喜欢吃糯稻,每日早晨阿耶都给她炊好,糯米炊熟的时候,满屋子都是香气,狗路过都舍不得走。阿娘最?喜欢吃一种软蓬蓬的甜糕,是用糯糕粉做的,还有一种烙糯米卷。可?惜只?有我?外祖母会做,外祖母走了之后,我?阿娘自己试了几?次,总不及我?外祖母做的好。”

  明宝锦被?他说的发馋,道:“是你外祖家?传的手艺吗?”

  游飞笑道:“哪有什么家?传手艺?就是福民乡年节里会做的一种点心,只?是会做肯做的人不多了。”

  明宝锦默默记下,想着回去问问老苗姨会不会做。

  游飞的娘亲和老苗姨是一个姓的,这不稀奇,苗本来就是福民乡那一带的大姓。

  今儿?虽是苗娘子的忌日,但?在坟头烧下去的东西肯定还是父母一块分的,游飞给游郎君也买了两套纸衣裳。

  “咳咳。”明宝清这几?日在试炭窖,已经?快被?烟熏得麻木了,今日来烧冥纸祭奠,山风还是成心与她作对,她走哪吹哪,索性就熏吧。

  她一面?咳,一面?听着明宝锦与游飞的闲话,听到其中一句,忍不住道:“这么说来,同游郎君合葬的,只?是苗娘子的衣冠冢?”

  “嗯,那悬崖太陡峻了,崖底又下不去,还是个蛇虫窝。翁翁只?在崖边瞧见我?阿娘的一块裙布,她的背篓就挂在崖下边的树上,翁翁吊上来一看,里头还有些治伤的药材。”游飞的神色越发黯然,但?他刻意地扬起了声调,道:“等?下我?还要去崖边烧一些纸钱,小布头,大姐姐,那你们就别去了。”

  崖边的风很大,游飞用身体挡住风好不容易点烧了起来,听见明宝锦叫他快回来,游飞握住系在他腰上的树藤,望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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