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府女眷贬为庶民后 第56章

作者:西瓜珍宝珠 标签: 布衣生活 青梅竹马 种田文 美食 轻松 古代言情

  “父亡母伤,此子心怀恨意,不除?”明?宝清幽幽地说。

  “到底不能把他的孽变成我的债。”褚令意闭了闭眼,明?宝清本?想说她?还没有疯过头,却又听她?说:“四郎待我很敬重,嘘寒问暖,温和有礼。但?我知道,他对我并没有那种缠绵喜爱。可他真是很喜欢苗娘子,听下人们?传,他甚至跪在苗娘子身前祈求她?的一点?垂怜。”

  “这只是他的手腕!”明?宝清简直想泼一瓢冷水给褚令意。

  褚令意知道她?说得?对,可心底却是对邵阶平的怜惜更多。

  “我一直以为水滴石穿,苗娘子总会被四郎感动,她?有孕的消息传来时,我有些嫉妒,但?她?素来温顺,寡言少语,可以说是没有任何要求,从我的角度来看,她?是一个很完美的妾室。所以我想,她?有孕也是一件好事。但?没想到,她?会把孩子弄没了。”褚令意抬眸看向明?宝清,眼底的情绪复杂极了,叫人一点?都看不透,“你?知道她?是摔下去的,你?知道她?是怎么摔下去的吗?”

  明?宝清没有说话?,就见褚令意摊开双手做翅状,身子往前点?了一下,像是发颤。

  “就这样,正面朝下直挺挺摔了过去,像是把自己的身子视作一个几?欲砸碎的囚笼,”这句话?说完之?后,褚令意缓缓收回手,沉默了许久才道:“孩子留得?住才怪了,我去看她?,训斥她?,责备她?,乃至宽慰她?,她?却始终一言不发。后来我问她?,‘四郎待你?这样好,你?真狠得?下心’?她?却说,‘我恨不得?他死,他恶心得?像一条蛆’。”

  邵阶平在褚令意心里是很好的夫君,在苗娘子心里却是一条蛆虫。

  “邵阶平这人心计颇深,品德低劣,你?可以和离的。”明?宝清的语气几?乎带了一点?恳求。

  “心计深不是坏事,心计浅薄之?人不堪大用。他只是在情之?一字上太求而不得?了,所以才做出这种事。”褚令意自有她?的一番道理,她?选择了一桩不受束缚的婚事,挑选了一个俊朗能干的夫婿,他待她?温和敬重,仕途有望,那么她?就可以容忍他在私德上的瑕疵。

  褚令意觉得?明?宝清应该很懂她?的意思,更觉得?她?此时此刻的义愤填膺显得?十分可笑,说:“难道你?也会说你?父亲品德低劣吗?”

  明?宝清果然沉默地看着她?,再?度开口时,她?的声音有些哑,像可以轻易捏碎的枯叶。

  “我本?来有一个同母的亲妹妹,但?就是那时候,父亲强掳了四娘的生母,闹得?很难看,母亲生气也没有办法,父亲不觉得?自己有什么错处,用他的话?来说,四娘的生母‘不过就是个小玩意’,他们?争执起来,具体发生了什么,我不太清楚,只知道妹妹没留住,母亲的身子也大为虚损,她?为此郁郁寡欢。”

  “对不起。”褚令意轻声说,她?眼里有泪光闪动。

  明?宝清摇了摇头,看着她?说:“我阿娘的死,对外称是病故,但?其?实,她?是割腕死的。这之?后,父亲对我和阿兄也多有怨怼。我能说,他的确是个品性低劣的人。褚姐姐,我知道你?有你?的处境,但?我希望你?能平安快乐,如果这很难的话?,起码能心安。”

  褚令意不敢再?看她?,说:“你?快走吧。四郎他也答应了,往后会跟我好好过日子。”

  “那你?今夜坐在这里是为什么?怕二娘的计划太粗糙出纰漏?还是怕邵阶平出尔反尔,斩草除根?你?是他的枕边人,或多或少,应该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吧?”

  这话?让褚令意都有些恨明?宝清了,她?有些受不住地推了明?宝清一把,见明?宝清后跌出去,她?又想拽住她?。

  但?严观接住了明?宝清,明?宝清几?乎要站不住,她?剖开自己的心来劝告褚令意,也是痛得?受不住了。

  “邵阶平一向喜欢苗娘子这种样貌性情的女娘,爬门巷子里有一个暗娼,长得?逊于苗娘子,但?多少有些类似。他得?了苗娘子后就很少去了,但?年二十九那日,他又去了,那个暗娼被他弄得?没了半条命,她?那个所谓的母亲要了一大锭银子才肯罢休。”

  严观的口吻起初有一点?讽刺,但?越说下去,那点?讽刺就被夜风刮得?稀薄,字字句句都像是夜风吹不走的石头,牢牢嵌在那里。

  “你?若不信,自己去查。”严观倾身拍了拍明?宝清的肩头,轻说:“先走吧,苗娘子身下有血,游飞在哭。”

  褚令意陷在震惊之?中,看着明?宝清头也不回地朝门外奔去,她?霍然站了起来,想跟明?宝清说自己请了大夫,也喂了药。可苗娘子心血枯槁,她?自己想死谁也救不了。

  但?褚令意什么都说不出来,只是剧烈地干呕起来。

第061章 小黄花

  游飞在?哭。

  就是小孩子的哭法, 满脸委屈无助,不知所措。

  他抱着苗娘子,眼泪沾了她一脸。

  人胜日不设宵禁, 但医馆里资历老的大夫都回家的回家, 出去玩的出去玩了。

  驴车七拐八绕的, 越走越安静了。

  明宝清好不容易把苗娘子的手脚都搓热了, 就感觉驴车停了,严观在?急切地拍门。

  “先?生、夫人,你们在?家吗?陆夫人?”

  过了很一会, 那?扇小门后才响起门栓摩擦的声音。

  开?门的刘季满头是花, 残存的笑容在?看见严观的表情后立刻就淡了。

  “阿兄,你怎么这个时?候来了?出什么事了吗?”

  “阿季?夫人和先?生休息了吗?”

  “他们今日兴致好,还在?喝酒。”

  游飞听着这些话, 抱着苗娘子一点?点?挪下来, 明宝清推开?了车门, 就见严观朝他伸出手, 把苗娘子抱了过去。

  现在?他们三个人身上都有了苗娘子的血。

  严观对这宅子应该是熟悉的,石头小径,曲折回廊, 然后是一间满是药香的屋子。

  刘季在?榻上卷开?一张席, 示意把苗娘子放下来。

  他睇了眼苗娘子裙踞上干硬的血迹,说:“我请大夫来。”

  这屋子的后堂应该存着不少草药, 气味复杂而平和。

  游飞跪在?榻上低声呼唤着,明宝清心中那?些懊恼的情绪随着他一声又一声的‘阿娘’飞速滋生。

  “早知道是这样, 我何必等到初七?我应该直接上门要人的, 我实在?太懦弱了。”

  苗娘子就是在?这一日一日里被耗成这样的,严观看着她苍白?的面色, 简直比苗娘子好不了多少。

  “你是太清楚以?卵击石的下场了,褚娘子如今是一家主母,她这种做法,算是很留情面了。”这话他不想让游飞听见,是俯在?明宝清耳畔说的。

  他的气息很烫,明宝清的身子颤了一下,意味

  不明地摇着头。

  “不,不,”她连声说:“不,不。”

  她后退着,像是在?躲避躺在?那?里的苗娘子和跪在?那?里的游飞。

  严观看着她退到自己身前,踩住了他的靴子,她都没反应过来。

  他甚至能感觉到她在?战栗。

  严观伸出手,想要安抚她。

  廊上脚步声匆匆响起,明宝清好像一下就醒了过来,脆弱被她立刻藏了起来,好像是某种不堪的东西?。

  她望向?来的那?个妇人,流利得体地屈膝行?礼,然后转眸看着严观。

  “这是陆夫人,陆大夫,她专看妇人病的。她的夫婿是替我开?蒙,教我识字的先?生。”严观收回悬在?她肩头的手,连忙引荐来人。

  陆大夫保养得当,年岁虚虚实实看不出,但面上神采有一种历经岁月的沉淀感,她身上有酒气,双颊微红,但眼神非常明亮,动作利落而迅疾。

  她看着明宝清和严观简短地点?了一下头,然后坐到榻边拿起苗娘子的腕子把脉。

  很快,她的目光定了定,旋即蹙眉,开?口只让刘季拿来一卷被褥替苗娘子盖上。

  游飞满眼期冀地看着陆夫人,陆大夫睇了他一眼,却什么都没有说,只看明宝清和严观。

  明宝清快步上前来,轻声问:“大夫,请问她怎么样了?”

  陆大夫没有回答,起身去后堂。

  游飞想要跟上,明宝清却说:“守着你阿娘。”

  她再跟进去时?,陆夫人已经在?抓药了。

  “油尽灯枯,她不是一日煎熬成这样的,是日日夜夜,惊惧忧思所致。”陆大夫眉头紧皱,扫了严观一眼,“大过节的,正月都没出,真想把你一笤帚扫出去。”

  严帅沉默着任凭她训斥,明宝清忙道:“是我有求于严帅,陆大夫请不要怪他。”

  陆大夫看着她,眼神稍微温和了一些,说:“随口说说罢了,生老病死,是不能挑日子的,既做了大夫,也习惯了。我开?些药,吊一吊她的精神,让她同孩子多相处些时?日,但你们这些做大人的心里要清楚,可以?准备后事了。”

  明宝清忍住一声哭,陆大夫却说:“想哭要哭的,忍着对身子不好。”

  她把抓好的药递给刘季,又扯过一个脉枕,对明宝清说:“手来。”

  明宝清觑了严观一眼,他对她轻轻一颔首,示意无妨。

  “戒备心这么重?我是大夫,你看看你的脸色,比我家老头子年年出考场的时?候都差!”陆大夫看向?严观,埋怨道:“今晚上带他们做什么去了?弄成这样!”

  严观和明宝清不敢说话,天大地大,大夫最大。

  “月事乱成这样。”陆大夫又蹙眉。

  严观往后踱了几?步,转身去前头了,陆大夫睃了他一眼,又看明宝清垂着眼的样子,说:“给你抓些药调理一下,不能仗着自己年岁轻,就不顾惜身子了。”

  严观与刘季在?前头守着,明宝清听到他问:“今日怎么在?这里?”

  刘季说:“你这几?日都不着家,我和吴叔大眼瞪小眼也无趣,刚好司农寺里有几?个女奴的脉案我琢磨不透,所以?来请教一下陆夫人。”

  严观不再说话,明宝清听着这些稀松平常的对话,却觉得像是有什么事不太对。

  她猝然回神,轻声说:“多谢夫人,请问要多少诊金?”

  陆大夫忙着称量药材,头也没抬,问:“你跟那?小子不熟吗?”

  “严帅是好心帮我们。”明宝清含糊说。

  “那?就让他帮到底好了。”陆大夫边给她抓药边说,“这两年好多了,从前啊,这小子三天两天往这里跑,不是这痛就是那?伤的,做他的开?蒙先?生真是亏透了,比养个儿子还操心。不过他自己受伤,要是挨得住,很少夜里敲过门,都是坐在?门边等着天亮了才进来的。”

  “今夜很麻烦您。”明宝清轻声说。

  “刚说过又忘了。”陆大夫把抓好的一摞药塞进明宝清手里,说:“生老病死,是不能挑日子的。”

  晨光微熹时?,苗娘子的眼皮轻轻在?颤。

  她虚虚睁开?眼,看着绿雾雾的车顶棚,有种仰面躺在?竹林里的感觉,然后一只小青鸟探头看着她,用?尖尖的喙碰了碰她。

  小青鸟不是‘啾啾啾’的叫,而是叫她,“阿娘。”

  这一声‘阿娘’让苗娘子彻底醒了过来,发?现自己正躺在?游飞身上,在?小驴车里摇摇晃晃。

  她并不觉得颠簸,反而觉得这种摇晃很舒服,像是在?被娘亲哄睡。

  只不过现在?身份反了过来,是儿子抱着她。

  苗娘子伸手摸了摸游飞的脸,一点?点?擦掉他的眼泪,听他说:“阿娘,我好想你。”

  她轻轻笑了笑,说:“阿娘也很想你。”想到骨头里了。

  苗娘子又见到了明宝锦,看着她在?床前笑眯眯的,像一朵开?在?冬天的花。

  她见到了游老丈,看着他佝偻而衰败的样子,看着他背过身去抹眼泪,她很愧疚。

  她还认识了很多人,游飞一一给她介绍,都是很好很好的人,在?她不在?的日子里,知道游飞身边有些人在?,对她来说是莫大的安慰。

  可这屋里还少了一个人,一个她知道不可能再回来的人。

  这让苗娘子觉得很冷,尤其?是在?夜里的时?候,她觉得身体轻飘飘的,像一个断了线风筝,魂魄随时?要腾空。

  每当这时?候,只有游飞握着她的那?只手才让她有那?么一点?点?实感,但就连这一点?点?的感觉,也在?日渐消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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