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府女眷贬为庶民后 第75章

作者:西瓜珍宝珠 标签: 布衣生活 青梅竹马 种田文 美食 轻松 古代言情

  明宝清逞强当属第一,竟跑得?那样轻快。

  深秋啊,凉夜啊。

  靛蓝的?裙摆飘飘摇摇,月白的?发缎随发飞扬,她像是?严观永远抓不住的?一抹月光。

  这一刻,严观发了狠想要她,快步走?过一段下坡时,他熟悉地形,顿时提了心,叫道:“小心!”

  已经晚了,明宝清被突然出现的?石阶一绊,就要向?前摔去?,只?是?身子凌空打了一转,倒了回去?,落进?一双坚实的?臂膀里,被严观高高地抱了起来。

  “怎么跟孩子似的?,做出这种事来!?”严观急声道:“脚没扭到吧。”

  明宝清不敢说脚踝有点疼,猫儿?一般翘脚探首,从严观身上坠下去?,要看绊倒自己的?石阶。

  “这是?郭给?事中家的?西?门,下马石拦在?这,也是?不许车轿过的?意思。”严观没有放她下来的?意思,索性就那么抱着走?了。

  明宝清看他,他看路。

  “下来了。”她说。

  严观皱着眉没说话,只?是?耐不住看了她一眼。

  他的?佩刀还好端端倚在?明宝清怀里,裹着黑纱的?刀柄贴在?她细嫩的?脖颈上,刀鞘躺在?她身上,嵌在?她……

  严观骤然移开眼。

  明宝清偷偷动了动脚,觉得?大概只?是?别了一下,不至于扭伤。

  她看严观,觉得?他好像生气了,只?好闭了口,抱着刀挂在?他身上借他的?力。

  她愈发在?心底懊恼,方才应该麻烦他背才是?,也不至于累得?人家抱她。

  “这样不累吗?”明宝清问。

  “不累。”严观绷着脸,学她方才口吻,说:“我不止能抱着你走?,我还能跑,还能跳呢。”

  明宝清觉得?脸发烫,她不是?那么容易脸红的?人,蓝盼晓才容易脸红,文无尽凑到她跟前说句什?么,她就连耳朵根子都红了。

  明宝清没那么面嫩,可她现在?却红透了脸,热意从脸颊散到她脖颈,又聚到她耳朵尖上。

  觉察到明宝清往自己胸前依,严观怀疑是?自己昏了头,垂眸只?嗅见她发丝里的?清香,看着她轻轻颤着的?黑睫,还有一只?通红滴血的?耳。

  她想藏住自己的?难为情,却令严观更生情了。

  严观清了下嗓,说:“下回别逞强了,累了就说,饿了就吃,渴了就喝,忍着做什?么?”

  明宝清‘嗯’了一声,笑道:“我这不是?怜惜你劳累么。”

  坊门关闭后,百姓尚还可以走?动一会,但若有形迹可疑者也很容易遭到武侯盘查。

  严观熟悉这一套东西?,早早绕了开来,抱着明宝清一直到了侯府偏门才松开。

  明宝清从他身上落下来,站定?才转了转脚踝,又被严观拦腰搂紧。

  他这一胳膊箍得?很紧,忽然的?悬空感也惊得?明宝清紧紧搂住了他,随着他一起跃上墙头,落在?院内。

  “这是?哪里?”严观问。

  明宝清看了一圈,说:“这里是?西?亭,我要去?东园。”

  他们已经在?侯府内宅里了,从前在?西?亭边上住着的?是?明宝珊、明宝盈和明宝锦,明宝清一个人是?住在?东园那边的?,但西?亭她也常来,这亭子边上有一弯池水,种了些莲。

  眼下,残荷满池,掉在?里头的月亮也显得惨淡。

  虽然知道是?季节更迭,花开花落,但忧愁总是?难免的?。

  进?了侯府,就是?明宝清带着严观走?了。

  院中零碎散着一些工匠们做到一半的?工事,都是?在?修砖路造景致,屋宇倒是?没有大改动。

  偌大的侯府,空寂无人。

  这让严观生出错觉来,好像这世上所有的人都消失了,只?剩下他和她。

  每一个院子,每一间屋子,明宝清都没有停留。

  这让严观困惑起来,他本还以为明宝清是?为了赶在侯府被圣上划给别人之前回来看一看。

  但现在?看起来,似乎并不是?这样的?。

  明宝清走?过一处散落的?工事,抄起一把铁楸。

  “做什?么?”严观握住她的?手。

  明宝清张了张口,又冒出戏谑的?心思来,说:“挖坟。”

  严观的?表情也有些无奈,掰开她的?手指把铁楸拿在?手里,说:“走?吧。挖坟,大晚上的?,也没个忌讳。”

  “那你刑讯人犯拣不拣日子呀?”明宝清转脸问。

  严观看着她,只?说:“看路。”

  等她转过身去?,他低头嗅了嗅,确认身上没有刑房里的?血气残留才放下心来。

  东园很大,荒长?的?野草甚至没过了点灯的?石柱,看起来像黑漆漆的?一片林子,被野猫和夜枭当做了窝,各种森冷鬼魅的?声音时不时响起,令明宝清驻足不前,畏惧不说,还觉得?有点荒诞迷离,彷佛是?一脚踏进?了东园的?倒影里,虽还是?同一个地方,却像是?误入阴间鬼怪的?时间。

  随着一声火星燃起的?细微响动,严观把一团光递到了明宝清眼前,他不知什?么时候用刀挑了檐下的?一个灯笼,又掏出火折子点燃了里头残留的?一小节蜡烛。

  “好说了吗?大晚上到这来做什?么?”严观问。

  明宝清很庆幸自己寻了他来帮忙,又觉得?自己恐怕很难悉数还清这些人情。

  “我也不知道,只?是?印证我的?一个猜测。”她短促地吸了一口气,气息里似乎有泪意。

  “怎么了?”严观看向?她,可明宝清把灯笼拿得?很靠下

  ,照了路,而没有照到她的?脸。

  明宝清默了一会才说:“你能不能打我前头走?,园子里约莫住进?了不少野物,我……

  严观走?到明宝清身前去?,“我本就是?这么打算的?,把灯笼给?你是?怕你看不清路,又跌一跤。”

  明宝清见他把佩刀横在?前头开路,一只?手抓住他的?腰带,侧身用一只?手往前头伸着灯笼。

  草叶嘻索作响,凉风中偶有蚊虫击打在?面上,明宝清想说什?么,又怕吃进?了虫儿?不敢开口,只?有伸手去?抓严观的?腕子,想扯一扯他。

  但她抓错了,抓住了严观的?两根手指,像是?握住了两根铁杵。

  明宝清刚想上移,严观立刻攥紧了她的?手,说:“别怕。”

  “我不怕。”明宝清贴在?他背上避虫,说:“往北边走?,找一株宝塔松。”

  树毕竟是?树,杂草再疯长?,也高不过树去?。

  严观很快找到了那棵宝塔松,在?明宝清有些模糊地指导下,于杂草丛中找到了一个小小石碑。

  “真挖坟?”严观借着灯笼光看清了石碑上的?字,问:“芝麻是?谁?”

  “我的?小狗。”明宝清笑了一笑,说:“挖开吧,不管有没有,能把芝麻带走?也是?好的?。”

  “埋得?深不深?”严观问。

  明宝清摇了摇头,说:“我自己挖的?,挖不了那么深。”

  严观心里有数,本想着两铁楸下去?就差不多了,但没想到一铁楸下去?,就碰到了东西?。

  他想着会是?小狗的?棺椁,便蹲下身用手来刨。

  明宝清提着灯,看他一点点用手捧去?泥土,目光从那双宽大的?手缓缓移到他身上,又看向?他低垂着的?面庞上。

  ‘挺英俊的?。’

  在?这样一个月夜里,在?这样一片树荫草影里,明宝清发觉了严观的?好看之处。

  眉眼鼻唇,处处不凡。

  “这是?什?么?”严观拿起一个薄薄的?羊肚皮囊,怎么掂量也不会觉得?有一副小狗骨头在?里头。

  “这是?邱嬷嬷让它给?我看着的?东西?。”明宝清笑了起来,看着严观把皮囊上的?泥土掸干净,又垂手继续挖下去?。

  “今天去?岑府,听到了邱嬷嬷的?遗言,她提起许多小时候的?事,还说芝麻是?我同祖母外出时捡回来的?。其实不是?,芝麻是?她给?我的?。她侄儿?养了一头大狗,生了一窝小狗,芝麻是?其中最漂亮最聪明最通人性的?。”

  明宝清拆开那个皮囊,抽出几?张纸来看了看,又塞回去?。

  “这里面是?祖母留给?我的?东西?,马行、铺面。邱嬷嬷估计想了很久,不知道该怎么给?我,她那时候不知道我要往哪里去?,我也没能给?她一个口信。这里的?契书给?二舅舅、六舅舅,她都信不过,给?自家侄儿?,也不放心。后来,大概是?二舅舅逼得?紧了,她觉察到了什?么,知道这东西?在?身边要留不住的?,想来想去?,埋在?了这里,绞尽脑汁,佯装糊涂了,把婢女当做我,留下了提示。”

  明宝清腮上全是?泪,她没觉察到自己已经哭了,直到严观用一方蓝帕轻柔擦过她的?面颊。

  她把脸埋在?帕子里蹭了蹭,抬起头来时,眼睛红红,鼻头红红,唇也红红。

  芝麻小小的?棺椁也被严观挖了出来,他掸着上面的?土,问:“这狗儿?还没长?成就死了?”

  “没有,养了七八年的?。”明宝清说:“芝麻就是?一只?小土狗,短密毛,很精悍,小得?像狸。不是?狗坊里养出来那种大得?像虎兽的?狗。”

  “狗坊里也有小狗,养给?贵人玩的?那种,一窝里只?取品相最好的?,其余都宰了。有些毛很长?,得?三两人打理着,几?日不剪就邋里邋遢的?。”严观轻轻拍了拍小狗的?棺木,像是?在?拍一只?小狗的?脑袋,笑着说:“还是?芝麻好。”

  明宝清怔怔看着他,不知道为什?么,心底忽然软成一片。

  严观俯身把去?拔那块石碑,石碑当初是?被明真瑄重踩下去?的?,土又没松过,有些结住了。

  他手没捏好,石碑又打滑,一下没拔出来。

  “弄不出来就不要了。”明宝清说。

  “是?你刻的?吧。”严观把棺木放下,用铁楸插进?去?一起,再一拔石碑就出来了。

  他把石碑靠近明宝清的?灯笼,看清上头还有些稚嫩的?笔触,道:“生卒年月都有啊,当然要带走?了,你刻石碑而不是?写木头上,不就是?想能永远留着吗?”

  ‘是?。’明宝清在?心里应了,面上却没声响,抓着严观的?腰带摸索着出了东园。

  这个时辰,坊内的?宵禁也开始了。

  “若要出去?,也行。就是?躲着些巡夜的?武侯们走?,毕竟咱们抱着这小棺材,看起来也太奇怪了点。”严观觉得?明宝清安静了许多,就问:“你是?不是?累了?咱们在?这歇一会吧。等坊门开了再出去?,修缮的?工匠没那么早来的?,而且修缮的?工事是?从西?边开始的?,好像还没到东院。”

  “那去?我院子歇吧。”明宝清说。

  她的?院子,就在?东园边上不远,并没有挂锁,每一间屋子都能推门而入。

  严观以为她会有些伤怀,但没想到不过是?出去?查探一圈再回来的?功夫,她就靠在?外间榻上睡着了。

  她没有进?内室去?休息,那就意味着她本来不想睡,是?想等他回来的?。

  案几?上灯火如豆,她就睡在?这一团光里,睡容宁静。

  严观走?近几?步,在?榻前蹲下,放肆地看着她的?睡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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