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是潘金莲 第72章

作者:再枯荣 标签: 宫廷侯爵 情有独钟 天作之合 悬疑推理 复仇虐渣 古代言情

  想必是路过的大人,时修无心过问无关的人,只剪起手来问:“你怎么知道我是朝廷命官?”

  “不瞒大人说,小人这店里一月来往的人无数,什么人什么气度小人如今也能猜个八.九,大人方才虽然牵着马,可一瞧您的气度就知道不是凡人,必定是位年轻有为的大人。”

  “这么说,你还长了双慧眼囖?”

  “不敢不敢,小人也就是看得多。大人快请坐,尝尝我们店里的酒菜。”

  只等众人落座,这掌柜亲自绕案筛酒,臧志和呷了一口酒,一捶桌子道:“好酒!”吃了口菜,又连声赞道:“好吃!”

  也难怪,敢吃这样高价酒菜的客人,想必都是些挑嘴的,敢卖到这个价钱的,自然也不怕人挑嘴,倒有些真本事。

  掌柜的捧着酒壶眯眼笑道:“小店的酒菜是不差的,要不然也不敢开这个店。这酒都是自家酿的,老爷吃得好就再吃些。”

  时修笑道:“掌柜的不必这么殷勤,我可是吃饭从不给赏钱的。”

  “您肯赏脸这就是最大恩赐了。”

  果然会说话,时修斜上眼,“敢问掌柜的尊姓是娄?”

  “小人姓夏,小人的东家才是姓娄。”

  时修因道:“你们娄东家呢?请他出来觌见。”

  “唷,真是对不住大人,东家早上到长清河泛舟钓鱼去了,不在家。”

  “他是住在这里?”

  夏掌柜提着酒壶向后指去,“这园子前面都是客店,那里有道仪门,仪门里有三间房舍,就是我们东家的住处。他素来不爱在店里坐着,爱出去逛。”

  西屏心道,只怕是见时修年轻,想必官做得不大,所以不必亲自迎待。倘或是什么厉害的官,只怕早就沐浴焚香出来应酬了。

  时修也不计较,仍问:“那他都是什么时候肯在家?”

  那掌柜一看好像这些人是冲着东家来的,而且有些来者不善,便胡乱混了两句,“一般午前都在,可明日一早他要往常州老家去一趟,大概要有个两三日才得回来。”

  “那好,我四日后再来,你告诉他,届时叫他不许出门,府衙推官姚时修要来寻他问话。若他还是不在,那我可要请他到衙门去说话了。”

  夏掌柜听这口气有些硬,又是推官,难道是东家惹了什么官司?不敢懈怠,忙答应下来。只等晚些时候见东家娄城归来,忙迎到门外禀报了这话。

  这娄城还不到三十岁的年纪,仪表堂堂,风度翩翩,听这话反剪着手笑了笑,“原来是他。”

  “东家认得他?”

  “不认得,听说过,前些日子县里闹得沸沸扬扬的姜家大爷被杀案就是他办的。”

  “那他来,是想问东家什么?”

  娄城把眼一斜,冷着脸道:“你怎么也多事起来了?”

  那夏掌柜忙低下头,隔会又道:“要不要和周大人通个气?”

  娄城转脸看他一眼,沉默须臾,摇了摇头,“为人不做亏心事,半夜不怕鬼敲门,何况周大人和他同级,他父亲是府台,我真要犯了什么事落在他手里,周大人管什么用?”

  话虽说得坦荡,可脸上还是不由得挂起一丝疑虑担忧,翛然大步进了后院去。

  金乌西跃,西屏等人转回堤口,又转乘马车回城,走了半日路,时修有些累了,歪在那车壁角落打瞌睡。太阳从帘缝中透进来,斜长的一条掠在他眼皮上,致使他睡不安稳,浓密的睫毛总是一跳一跳的。

  西屏虽然疲乏,却睡不着,便扭着身子挑开这面的窗帘,趴在窗口看短促的山野风光。心想着,这姓娄的是什么人?突然冒出来,正是时候,合该他倒霉,这回就叫他做个替死鬼!

  她心里虽有点过不去,可转念一想,这人按着姜潮平的法子做生意,网罗那些南来北往的有钱有势之人,成全了多少贿官乱政的勾当,这里头,又不知有多少冤死的鬼。可见他也不算什么好人,死了也不冤枉。

  时修被太阳晃得睁开眼,恰好看见她冷冷清清无情无绪的侧脸,像是在生闷气。他以为还是为早上得罪了她的事情,忙坐到这边来,“你还和我生气呢?”

  “嗯?”西屏先一楞,旋即领会过来,在臂弯上剜他一眼,“可不是,一辈子都生气!”

  “真要有一辈子跟我生气,我倒高兴了。”他笑笑,向前挪了些,理她耳前的几缕鬓发。

  她打了他的手一下,“别碰我!”

  “嘿,看这细条条的腰身,怎么装得下这么大的气性?”他说着又去捏她的腰。

  西屏假装恼了,把脸转向外头,再不理他。

  他又转来咯吱她,见她还是不笑不言语,急得抓耳挠腮,“真不理我了?你要打要骂,怎么着都行,可别不理我啊!”

  她反正也是装的,装了这一日,也有些乏了,便乜他一眼,“你有根有据怀疑我,没什么说的,这是你做官的本分,可你不该私底下叫臧班头去访我,你以为我半夜三更会去那路上动什么手脚么?有什么话,你尽管明着来问,我不瞒你一句,我要是扯谎,就让老天爷——”

  一面说,一面把胳膊举出了窗外。时修见状,不等她说完,忙把她胳膊握回来,“还犯得上和我赌咒发誓啊?”

  “不然你以为我骗你哩!”

  他握着她的手温柔地捏着,“你权当我昨天是脑子里糊了屎了,大人不记小人过,如何?”

  西屏憋不住笑了,须臾又敛了笑横他一眼,“好吧,我可不像有的人,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一时讲和,她便问:“你是不是怀疑这位娄老板为了抢你姨父这桩买卖做,所以杀了他?”

  时修点着头,牵动唇角一笑,“难道不值得怀疑么?你想,这桩生意明明是姜潮平想的,看房子也是一道和他去看的,况且——”

  “况且什么?”

  时修灵光一动,“姜潮平死的那天,可在他身上发现银子?”

  西屏想了一会摇头,“没听见说,要是有银子,衙门的人就交还给姜家了。”

  “那他那日出门,可曾带着银子?”

  “这我不知道,他带不带银子出门,也不必和我打招呼,我不过每月领几个月例银子,那些钱还不够我花的呢,难道还要攒下来给他做生意么?他要大项的银子,要么在家中的库房去支取,要么在典当行的账上领,不会告诉我的。”

  时修攒着眉问:“你每月的月例是多少?”

  她轻描淡写道:“二十两。”

  “啧!”他满面作难,直拍手心,“这可怎么好,我们姚家每月每人的用度不过十两银子,连我娘也只有十五两。”

  西屏反问:“你每月的薪奉是多少?”

  “十两银子。”

  “咦,仅够我里里外外做两身衣裳的——”

第71章 加深嫌疑。

  “你觉得你姨父那日是带着银子出去的?”西屏问。

  马车走到城中来了, 夕阳散着意懒懒的余晖,西屏看见臧志和跑进家卖脂粉的铺子里去,不知买了个什么藏在怀中, 一脸高兴地赶上来。

  大概是给红药买东西,她也替红药笑了,有种沉醉在别人快乐中的快乐, 这快乐因为是旁观, 不免带着孤独的凉意。时修像是能隐隐感到她深藏的情绪,眼睛不由得在她脸上追寻, 琢磨, 没听见她说了什么。

  她丢下帘子转过眼来, 冲他挑高了眉,他才回神, 缓缓点头,“噢, 有这个可能, 你说他先前就去过陆三集几回, 也许是看房子看地, 谈价钱,这价钱倘或谈定了,是不是就该付钱签契了?”

  西屏的胳膊肘还搭在窗上, 手碗闲适地垂在半空,手底下荡着条绢子, “要知道他那日有没有带银子出门不难,去库里或者典当行账上问问就知道了。你觉得那姓娄不但杀了人, 还抢了姨父的银子和点子?”

  “不是没这个可能。杀人不外乎就那几个因由。”

  她一双眉头隐隐挤拢来,“可是他开着这家店, 想必结交了不少官场中人,我是怕你要查他,不是那么容易的事。”

  时修端坐起来,一条胳膊揽在她肩上,“若他清白,怕我查什么?越是忙着搬救兵,越说明他心里有鬼。”

  这一句倒提醒了西屏,她心窍暗动,微笑着凝视他,抬手摸到他脸上去,弯起眉眼,“你怎么这么聪明呢?”

  他被人恭维惯了,却经不住她难得的嘴甜,耳朵红了,握下她的手来,一时难堪羞臊得不知该说什么好。

  隔日起来,西屏在家吩咐裘妈妈去库里打点好了一批中秋节礼,摆在桌上过目。两匹上好的缎子,八盒精致点心,还有两对珍珠珥珰,都是送到周大人府上去的。

  裘妈妈在旁嘟囔,“咱们年年都给周家送这些好东西,可周家年年就回两个荤菜一双鞋垫子,还是做大人的,亏他们也拿得出手!”

  西屏的手扶在一匹缎子上,回头笑道:“越是这样的人越是抠搜,不抓紧在任上捞点油水,说不准哪日就落马下台了,又何处赚去?叫人把东西装到马车上去,咱们走吧。”

  她今日特地打扮了一番,因在孝中,穿还是穿得素净,不过是一眼可见的精致的素净,水色的裙子上是掺了银线的,月魄鞋子上的绣花是苏绣的,耳下坠的水滴翡翠珠子水头十足,斜插的两根细玉簪也是顶好的紫罗兰,温润剔透,有意要在沉默中刺激人。

  周家最是贪财,周夫人和周大人合该做了两口子,天生的一对,都是钻在钱眼里的人,什么东西落在他们眼里,必然先算一番价钱。

  果然,那周夫人一件西屏便眼前一亮,默数她今日值钱的穿戴,不由得心下哀叹,还是人家做生意的实惠,瞧这身上穿的戴的,哪一件不够穷人家过一年的?羡慕之余,懊悔自己挣得不足。

  这厢进了屋,西屏叫裘妈妈和嫣儿把带来的东西摆在桌上,打发她们出去后,与周夫人道:“东西都和往年一样,不成敬意,只是我格外拣了两副耳坠子给奶奶和姑娘。”

  周夫人一听额外还有东西,两眼放光,忙着去翻那两个小匣子,果然是金丝串着上好的珍珠,“珠子不必说,这金丝编得也精细,我在市面上没见过这么巧的手艺。”

  西屏走到旁边来,“这是从前丁家太太送给我的,说是京里带来的,御用的手艺,市面上哪里买得到?不过再巧,也是玩意,送给奶奶姑娘们,有了正经用道,才算它是件好东西。”

  “啧啧啧,”周夫人摇首咂舌,“真不愧是你们姜家,也不愧是他们丁家。”

  因有两副,说明一副给她儿媳妇,一副给她女儿,自然她要先紧着女儿挑,于是打发丫头去叫小姐周宁儿。一面拉着西屏到榻上坐,“家里太太好些了么?”

  西屏叹着摇头,“只怕是难好了,请了多少大夫都不中用。我近来也忙,不能在婆婆跟前时时尽孝,心里很是过意不去。”

  “唉,如今大奶奶没了,家里只有你和四姑娘主张,肯定忙。”

  西屏勉强笑着,“您还不知道,我那外甥,就是小姚大人,他这两日走到我家二爷去年摔死的地方,发现了些不对,恐怕我家二爷也是给人暗害的。这不,又要为这事费精神。”

  “给人暗害的?”那周夫人骇然不已,向炕桌上欠身过来,“是谁?”

  “我家二爷出事那天,原是和一个姓娄的朋友到陆三集去看房子,回来的路上摔到长清河里淹死了。外甥前几日发现他摔下去的地方给人动过手脚,怀疑就是那个姓娄的人。而且原是我们二爷要在陆三集买房子开客店的,二爷没了,这事就作罢了,谁知前日我们走到陆三集去,竟看见那里新开了一家奢华富丽的客店,他们那花园子还是照着我们姜家的花园子修盖的,您说奇不奇怪?”

  那周夫人越听越觉得耳熟,“可是叫什么‘锦玉关’的酒店?”

  西屏笑问:“怎么,您也知道?”

  先前听她老爷周大人说过,据说那家酒店里无论吃住都价格不菲,专门迎待些南来北往的文人商户或是过路的官员。她老爷也去过两回,认得了那娄官人,自然也得了些好处。

  眼下听这些话,只怕这娄官人要惹上麻烦了。哼,正好,他既有麻烦,他们周家替他解难,他岂有不谢的?

  思及此,忙笑着摇手,“不知道不知道,我哪里知道外头的事?可能我们老爷听说过。”

  西屏窥她心不在焉,目露贪光,就猜着她心里已经打起了如意算盘来,自不必多说了。

  可巧那小姐周宁儿过来,西屏和她寒暄了两句,请她去桌上拣珍珠珥珰。那周夫人一见她女儿身姿娇媚地站在案前,又见西屏只管看着她女儿微笑,又打起另一把算盘,忙叫她女儿给西屏行大礼。

  西屏推辞道:“才刚她进来就见过礼了,太太还要她行礼做什么?”

  周夫人嗔笑,“才刚是对姜家二奶奶行礼,现在是对长辈行礼,是该郑重些。”

  这意思有些不对,西屏想到周大人曾送过时修一罐子好茶叶,现今总算是找到缘故了,难道周家看上了时修,想要他做女婿?

  这也不奇怪,周家姚家同是做官的,以周家父母的眼光看,时修年轻聪慧,又善良刚正,父亲又是府台,兄长现任监察御史,书香门第官宦之家,再好不过的人选。眼下他二人虽因公事有点龃龉,可将来做了翁婿,时修岂敢再忤逆,还不是要乖乖孝顺着。

  果不其然,那周宁儿羞答答地行过大礼后,周夫人便推她出去了,和西屏说起这事来。西屏只得尴尬道:“他的事情是他父母做主,我哪里能定呢?”

  周夫人听了心窍一动,先按捺下来,试问道:“没让二奶奶定啊,我是问二奶奶,我们姑娘配不配得上?”

  这叫人怎么说?西屏只得点头,“哪里话,姑娘花容月貌,知书识礼,再高的门第也配得上。”

  “再高的门楣,我们也不贪,老爷就看中小姚大人那一身聪慧正气,老爷跟我说,现在官场上像小姚大人如此年轻的本来就少,好些也没什么真才实学,都是靠着祖父父兄的资格勉强混个官做,还说小姚大人前途不可限量,十分看好他哩!我想虽然他父亲在咱们的府台大人,可一向娶妻低娶,嫁汉高嫁,我们女方家世虽低些,也不至于配不上,再说我们宁儿的身材样貌也算百里挑一的,不算十分高攀,您说是吧?所以也不求您别的,只求您将来在姚家父母跟前,帮着我们说两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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