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再枯荣
“想来过失不小,你既然好奇,我就来翻翻看。”南台便在那些案卷里找了起来,一面问:“小姚大人见好了么?”
臧志和叹了口气,“自前日堂审之后,病得更厉害了,真怕拖成肺痨。”
南台手顿了下,回头看他,“这么严重?”
“大夫说的,我也不懂。”臧志和忖度忖度,探他的口风,“这些日子姨太太也不去我们那里瞧他,是不是家务繁忙?”
“中秋嚜,自然是忙了。”南台领会他的意思,淡淡一笑,“下晌回去我告诉二嫂一声。”
臧志和笑着点头,“多谢姜三爷体谅,我们大人在泰兴又没有什么别的亲戚,只有姨太太这么个姨妈,还承望她照顾呢。”
南台轻轻点头,总算给他在一口髹红大木箱里找到十几年前的卷宗,“这些都是十五年前的了,运气不错,还有一个月这些卷宗就该焚毁了。”抽出一本来,呛得咳嗽几声,抖了抖灰,翻开细看,“那位迟捕头所犯之事还真是不小。”
“真的?是私吞官银还是贪污受贿?”
南台面上微红,摇了摇头,“都不是,他是和女囚通奸,还在押解途中,私放了这名女囚——”
“什么?!”臧志和大为吃惊,一把抢过案卷细看,上诉捕头迟骋,奸.□□囚,并于押解路上私放女囚,官犯私通,徇私枉法,严重渎职,后按律缉拿迟骋,追究女囚下落,无果,迟骋病死狱中。
果然是罪大恶极,南台暗暗攒眉,“犯了这样的事,即便不病死,也终要受大辟之刑。”
臧志和翻了翻,这案卷上却没记录女囚的信息,便又弯下腰继续在那箱子里翻,翻了一大堆装订成册的卷宗出来,始终没翻到可疑的信息。
“想来那女囚的案卷更久,已经销毁了。”南台道。
臧志和只得笑着摇头,“不知是个什么样的女犯人,竟惹得一个捕头动了霪心。”
南台也笑,“大概是位美人,却不知美人又所犯何事。既然翻不到,改日问问这管文库的方文吏,他在衙内二十年,想必知道些。”
二人闲谈两句,收拾了箱子,便出了文库,迎面在廊下撞见个急匆匆的差役,看见臧志和便喜笑迎来,“臧班头,正找你呢!才刚来了个吏部的官差,说是传达吏部公文,要小姚大人与周大人共听上令,周大人说小姚大人病在家中,要你去听,代传给小姚大人。”
臧志和忙赶去大人值房,见周大人与那官差正坐着吃茶,周大人一脸晦气,瞅见他进来,鼻梢里很不服气地哼了一声。
接了公文才知道,原来吏部有令,周大人懈怠渎职,吏部贬他为县丞,着时修暂代泰兴县县令一职。臧志和心想,八成是时修先前参周大人那一本奏了效,却只贬周大人为县丞,官降一级,如此小惩,只怕是周大人在上头也有人作保。不过好歹是稍作了处罚,况且有此一令,时修就是想辞官也不能了。
那吏部官差道:“既然小姚大人病中,那就请这位班头代为传达,这几日暂且还由周县丞代理衙内事务,等小姚大人病愈,即刻到任,不得耽误。对了,我是从扬州府衙过来的,姚大人还有话带给小姚大人,叫他不得念家,以公事为重。请班头一并转到。”
臧志和拱手答应,斜眼瞅见周大人脸色不好,忙借故溜了。
回去告诉时修,时修想着他爹应当是收到他辞官的信了,怎么在吏部来人跟前一句话不替他说?是了,想他爹也不会赞同他辞官,却难得好脾气,连句教训他的话也没有。
臧志和窥他两眼,腆着脸一笑,“实话告诉大人吧,您那封辞官的信,还在我屋里呢,我根本没往江都送。”
时修一骨碌从床上坐起来,“什么?你敢昧我的信?!”
适逢红药端药进来,解臧志和之围,“是我不叫他送的。我不知你是什么缘故一定要辞官,可你也不替老爷太太想想,咱们家不比别的人家,老爷太太一向不稀罕仗势徇情替你们兄弟讨官,只想让你们兄弟凭真本事封官拜职,所以含辛茹苦教养了你们这么多年。你自己为读书也吃了不少苦头,好容易封了官,才做了两年就要辞官,什么了不得的坎坷磨难?既然你这般经不得,就不要说什么‘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的话。”
时修歪着脸道:“你懂什么?若是难在外头,我自然受得起,如今难却难在我自己心里。”
“有什么不一样?”红药把案盘一声震在桌上,“不管难在别人或难在自己,不过都是坎。你倘或觉得自己哪里做得不好,有则改之无则加勉便是了,难道朝廷里做官的就都是没犯过错的?要是稍有差池就辞官不做了,撇下江山社稷皇帝主子如何?这是往大了说,往小了说,你对得起老爷太太培养你这些年的苦心?就连我们这些在案前替你端茶送水的下人你也对不住!”
红药原是他娘屋里的丫头,正经说起话来时,自有一股尊长的威严,振得时修也没话可说。臧志和见状,暗暗朝红药竖了根大拇指。
红药叹了口气,软声下去,端着药碗上前,“二十啷当岁的人了,别叫人看不起,一点挫折就垂头丧气的,连姨太太看见也要小瞧你。快把病养好了,早日到任。哼,说来也好笑,你常说周大人之流不好,难道你只图自己心里松快,就放心将一方百姓交到这种人手上?”
时修接过药碗,瞪了她一眼,“你字也不识几个,这些话却不知跟谁学的。”
“跟老爷学的,怎么了?老爷的话,你敢不听?”说着,向臧志和使了个眼色,待他出去后,坐在凳上哄他,“我去请姨太太来好不好?姨太太来了,你的病就能早些好,就好到衙门去做正经事了。”
时修听她说到西屏,鼻子就有些发酸,一想横竖那案子已经了结了,难道真要永世不见她?只这几日已想她想得病缠绵病榻,要一生一世分离,简直不如把他的心剜去算了。
因此便有些认命,歪声丧气道:“就是不知道她肯不肯来。”
“为什么不肯?”
“你不知道,那日是我赶她走的。”
“吵个架拌个嘴,她还会同你计较这个么?”红药接过空碗递上帕子。
时修黯然长叹,“你不知道,她闷不吭声的,脾气却大得很。我那日对她说了几句重话,以她的性格,这会只怕正咒我死呢。”
红药起身把药碗搁回案盘,望着他直好笑,“怪不得太太总说你是个愣子,你哪里懂得女人。”说着端着盘子出去了。
第82章 你自己赶我走的。
次日中秋, 红药因想着姜家必定忙着过节,便暂且耐住没去请西屏。西屏却在家空自记挂,犹豫着要将厨房做好的精致菜色拣几样给庆丰街送去, 又怕时修厌她不肯吃,几番思虑就罢了,心不在焉地熬过了中秋。
隔天早上, 玢儿忽到姜家来, 说是红药打发她来请。西屏心中一悸,忍不住笑问:“是红药私自要你来请我?狸奴知不知道呢?”
玢儿老老实实地道:“早上红药姐吩咐的时候, 二爷醒着呢, 他听见的。”
“他没说什么?”
玢儿想了想, 那会时修正在吃药,烫得龇牙咧嘴吐舌头, 哪还得空说话?便摆了摆头,“二爷一句话没说。”
西屏一时心情黯淡, 既然听见了, 又不说什么, 到底是情不情愿见她?看样子倒是红药的主意多点, 他自己兴许只是半推半就。本来为案子了结,他把罪名都给娄城扛着,她应该感念他的好。可这会他真有了示好的苗头, 她又怨他态度勉强。
这时一赌气,就顾不上惦记他的病了, 旋身坐在榻上,端起茶来呷, 一片淡淡的神色,“那我去做什么?你回去说一声, 叫他好生养病,我有些抽不开身。”
玢儿一怔,摸不着头脑,只好走了。
西屏在榻上坐了半晌,要赌气又放不下,想他是个病人,再说他明知她犯下了那等滔天大错也没和她计较,违背自己的良心道义来维护她,自己又和他计较什么呢?便自叹了口气,换了身衣裳走去找袖蕊商议,想讨库房里些滋补的药品带去。
那袖蕊继承了卢氏有些悭吝的性格,心下舍不得,吃着茶正斟酌推诿之词,却见郑晨由卧房里走出来,二话没说就吩咐屋里的妈妈,“我记得库里放着两支上好的人参,包好了拿来给二嫂。”
那妈妈一时没去,眼瞅着袖蕊,郑晨便也看向袖蕊,笑道:“小二爷自从来了泰兴,先是大哥的案子,后又是二哥的案子,捉拿凶手,惩奸除恶,忙来忙去都是为咱们家的事,咱们也该多谢人家,一两支人参算得了什么,要是老爷在家,更有重谢。”
袖蕊听如此说,撇着嘴道:“我又没说什么,就你会抢着做好人。”说着朝西屏笑笑,“二嫂干脆请小二爷还搬回家里来,都是亲戚,大家合该团聚,何况他如今病着,咱们家里也好照应。”
西屏微笑着摇头,“他不愿麻烦人,必定不肯搬来。我代他多谢四妹妹一番好意。”
郑晨道:“既如此,一会我和二嫂一道过去瞧瞧他。”
西屏正怕独自去有些下不来台,有郑晨同去,倒少了几分尴尬,便答应下来,先辞出去吩咐套车。
待她一走,袖蕊便板下面孔,饶是郑晨与西屏素日清清白白,她仍不大放心郑晨与西屏这么美人同进同出。见郑晨没甚反应,她又冷哼一声。
总算郑晨的眼睛瞟到她脸上来,稍一揣测,笑了笑,“我虽与二嫂一道,可她坐她的车,我骑我的马,又没什么妨碍。你要是放心不下,你也同去。”
“我才懒得。”袖蕊嗤笑一声,“反正你有什么,最好别给我抓到,否则,我的性子你是知道的。”
郑晨只是笑笑,吃完茶便往外头走,与西屏同往庆丰街去。不想到那边门前一看,早有辆马车停在那里,绕前一看,马车灯笼上写着“周”字,西屏猜到,大概是周大人府上的马车。
来的正是那周宁儿,原本周大人官贬一级,赌气要绝了招时修为婿之心,叵奈周夫人劝他,“你这把年纪的人了,越是要拿出肚量给小辈看,有什么可气的?再说,他年纪轻轻的,绝不可能一辈子只做个县令,将来一二年高升出去,县令仍是你的。嗳,我看呐,你这一辈子做个县令也就到头了,还是招个能升官发财的女婿吧!”
周大人不知是时修上疏参他,只是气时修取而代之,听他老婆一说,也没法子,又想时修这人委实有才干,便咽下气来,照旧打发女儿去探他的病。
那周宁儿早上来时,尊她母亲的话,特地带了两碗炖得耙烂的肉来,向时修红药道:“我娘说小姚大人病了这些日,想必吃得清淡,只怕亏了身子,所以叫厨房里做了这两样菜请小姚大人吃。”
红药忙道谢接去,开着门,放她在屋里与时修说话。时修本就不大有精神,何况玢儿才刚回来告诉西屏不肯来的话,他心里更是不痛快,自然益发懒得睬她,披着件氅衣坐在榻上,冷声冷气地道:“多谢周大人和夫人惦念,我现下病中,家中又无长辈,请恕招待不周之罪,等改日我好了,再登门道谢。”
这话分明有些赶客的意思,周宁儿顿觉受了屈辱,心道:本来我也不是十分情愿来瞧你,三番五次来了,你却连个热络笑脸也不给,简直太不把我放在眼里!怄得正想落泪,亏得红药赶来应酬,“姑娘请到正屋坐着吃茶。”
周宁儿只恨不得骂他两句,错着牙根,随红药出去。走到廊下,恰好看见西屏与郑晨从洞门进来,那份尴尬适才缓和了些,笑着和他们招呼。
郑晨拱手回礼,笑道:“真是巧,没想到小姐也在这里。”
周宁儿见他穿着见玉白绣金边的锦袍,斯斯文文笑得人如沐春风,不像那姚时修,常是副不冷不热拒人千里之外的嘴脸,又不是什么王孙公子,很不得了么?
相形之下,觉得郑晨更为亲近和善,便腼腆笑着朝他点头,“我也没想到你们今日会来。”
时修在屋里听见西屏的声音就坐不住,忙踅出门,话悬在嘴边险些不管不顾,一看这么些外人在,心恨他们多事,只好改口,“六姨,您来了。”
西屏微笑着点点头,见周宁儿在这里,自然不好撇下她,就与她一同先去正屋里说话,放郑晨先去和时修寒暄。
时修眼巴巴望着她一径陪着周宁儿去了正屋,心下失落,只好意兴寥落地转身,请郑晨进屋,“其实我这也不是什么大病,还劳动郑姑爷百忙之中抽空来看我。”
郑晨撩着袍子在榻上坐下来,笑道:“原本早就该来的,拖延至今,是我失礼。我听二嫂说,小二爷有咯血之症,怎么还说不是什么大病?”
“不过咳嗽的时候带出几丝血,没什么妨碍,何况今日已觉好多了。”
郑晨观着他的气色,“听说吏部将周大人贬为县丞,叫小二爷任泰兴县令一职,如今满城的民生大事都望着小二爷,小二爷不可疏忽,应当郑重保养才是。”
“这消息传得倒快。”时修笑着,有意调侃,“周大人任泰兴县令多年,深受泰兴许多乡绅爱戴,我好得快了,只怕有人还要不高兴哩。”
哪知郑晨却坦诚一笑,“别人我不知道,反正我是诚心盼着小二爷好。”
时修见他笑容底下隐隐藏着点凝重之色,心想,这人一向不爱多事,也不是阿谀奉承之辈,今日绝非单为探病而来。便有意试探:“是么?郑姑爷盼着我好,难道是有什么事要我效劳?”
自从姜潮平的案子真相大白,那娄城被抓,满亭议论,都说那娄城开着锦玉关,结识了不少权贵,一样在姚时修手里伏了法,郑晨便瞧他是个可托之人。可巧昨日又听说周大人被贬,吏部命他代任县令,这正是个可乘之机。
因此今日听见西屏要来,他也跟来,不想刚坐在这里,就被时修看穿。他笑了笑,“难怪都说小二爷明察秋毫,不等人开口,就知道人有事相求。”
时修笑道:“不是我明察秋毫,是郑姑爷没有隐瞒之心,一进这道门,就都挂在脸上了。我没猜错的话,郑姑爷是为芙蓉庄前前后后二十年间被占去的那些田地?”
郑晨眼中闪过一丝惊愕,很快镇定自若,“到底是小二爷,这也给你猜到了。”
说话间,红药奉茶进来,时修待她走后,起身去关房门,特地在门口竖着耳朵听了须臾,西屏在正屋里和那周宁儿说笑呢,一贯轻盈疏离的笑声,说冷不冷,说热情也不算热情,听不出来着急,难道就不忙着来和他说话?
如此一想,转过身时,脸上就有点忿忿的,“我来泰兴县也好些日子了,曾翻看过衙门的县志,芙蓉庄二十年来遭遇好几次水灾,都是长清河决堤。我本是为长清河水利之事而来,自然留着心,我想那几处堤口决堤,并不单是天灾,恐怕也有人为之力,可惜我没证据,无法追究。郑姑爷是芙蓉庄人氏,本是位谦谦君子,外人看你是为图姜家的富贵所以入赘姜家,我看你却不是那样的人,我猜,你大概是为了找到证据替芙蓉庄的百姓讨回公道才入赘姜家的,不知我猜得对不对?”
郑晨望着他灰心一笑,点了点头,“我就知道我没有看错人。听小二爷的意思,只要有证据,这事你就敢问?”
时修还在留心正屋里的动静,那头不知说到什么,周宁儿正娇滴滴地发笑,听得他觉得腻腻的,脸色就有些厌烦的神色。
给郑晨瞧在眼中,以为他在犹豫,就轻哼一声,“我知道,芙蓉庄许多田地如今都落到了京城许多高官贵族的手里,可见此时虽是姜家与周大人合谋,背后却牵涉着这些人的利益。要想替我们芙蓉庄讨公道,不单是周大人和姜家,势必还要得罪这些人,小二爷怕连累前程也是有的。”
“啊?”时修回过神来,也不管他前面说了些什么,抓住后一句就冷笑,“什么得罪人不得罪人的,我姚时修最不怕的就是得罪人。”
郑晨化忧为喜,起身作揖,“有小二爷这句话,我就放心了。实不相瞒,自从大哥死后,我代为料理姜家的生意,趁老爷不在家,总算在账上查到些证据。”
时修掀上眼皮睇他,“你想代芙蓉庄百姓告姜辛与周大人官商勾结,欺诈民田?”
“只等你病愈到任。”郑晨一脸郑重地将他睇住,“只盼着小二爷能不畏强权,一查到底。”
时修轻声一笑,站起身来,“你一个平头百姓都不怕,我怕什么?只要你敢告,我就敢受你的诉状。”
说定后,郑晨便欲告辞,时修拢着肩上披的椅上送他出来,正巧周宁儿亦要告辞归家,与西屏挽着手从正屋里出来,时修唯恐西屏要送她,忙抢在前头对郑晨道:“既然郑姑爷要走,就麻烦你代我送一送周家小姐。”
郑晨睃了几眼他与西屏,心下猜到他的意思,便笑着向西屏走去,“二嫂再坐会吧,我先行一步。周姑娘,请。”
周宁儿见他十分周到有礼地摆出一只手,面颊微红,一面挽着西屏朝前走,一面暗自思忖,不知他是送她归家呢,还是只送她到门外便分到扬鞭?想到在门前就分手,心中登生几分失意,因此待走出门来,便撒开西屏,回头对他说:“郑姑爷,劳烦跟我去一趟,我正好有东西要托你捎给你奶奶。”
西屏看她面上含春,目光羞涩,心下好笑,又看郑晨似乎不知不觉,只管有礼地答应着翻身上马,想来不会出什么乱子,便放他们去了。折身进门后又想,出不出乱子也不与自己相关,难道还替袖蕊操闲心不成?
思量间,一声嗤笑自唇边泄露出来。刚好给时修在门前看见,以为是笑他,心道不好,她果然还在恼他!一急之下,不住咳嗽起来。
西屏抬头一见,忙走去替他捶背,搀着他踅回房内,“你还站在风口里做什么?”
那手一触到他身上,就如同魂魄归体,顷刻把什么为官之道都忘了,只有分别几日的委屈涌上心头。他忙抓住她的手,“我怕你走了。”
慌乱间,肩上的衣裳滑到地上去,西屏错愕须臾,旋即想起这几日的事来,便赌气抽回手,弯腰拾起那衣裳,走去龙门前挂上,背着身,嗓音冷冷淡淡的,“我走哪里去?再说,我走了还不好么?你本来也不想见我,你当我是个十恶不赦之人。”
时修忙走到她身后来,“谁说的?我从没有不想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