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是潘金莲 第87章

作者:再枯荣 标签: 宫廷侯爵 情有独钟 天作之合 悬疑推理 复仇虐渣 古代言情

  时修恨不能撕她的嘴!一怒之下,转过身去不问了。

  臧志和叹着气站起身来,“这位千金大小姐,问你这些话,还不是要替你洗清嫌疑,你要是遮遮掩掩的,我们怎么查?”

  袖蕊抱起双臂乜他一眼,“你们想我替我洗清嫌疑,就是知道我不是杀人凶手,既如此,还抓着我不放做什么?我告诉你们,我爹在朝廷里结交的一品二品的大人多的是,根本不把你们这些芝麻小官放在眼里,你们趁早放了我,免得我爹回来,通起门路来,你们吃不了兜着走。”

  一席话说得臧志和也险些跳脚,两步跨到时修背后,怒道:“大人,我看这妇人不识好,才刚看她哭,还以为她对郑晨还有些夫妻之情,没曾想只顾着自己,根本没想抓住杀害丈夫的凶手!”

  袖蕊抢道:“抓凶手是你们分内的事!自己无能,却推来我头上,哼,真有本事,也不必来问我了!”

  时修回过头来,冷笑两声,“好,你不肯说,就在这里住到老好了,本官反正是不急。臧班头,咱们走。”

  这厢回去,可巧西屏也回来了,便将审问袖蕊之事说给她听。她听后却只淡淡一笑,“四妹妹是个极好面子的人,她管四姑爷管得紧,又怕人家知道了说她嫁个貌似潘安的丈夫,自己又长得不好看,所以格外不放心。尽管大家都看得出来,可要问她,她是绝对不认的。”

  臧志和满脸不解,“都这时候了,还顾着这没要紧的面子?”

  但见顾儿抱着黑猫笑吟吟从卧房里出来,“这个你们就不懂了,要一个女人承认自己貌若无盐可不是件容易的事。”

  时修哼了声,“那她本来就长得丑嚜!”

  顾儿美滋滋凑来他面前,在他脸上看来看去,“幸亏我和你爹都长得好看,不然你就要丑囖,你一丑,自然就能懂她的心思了。”

  臧志和道:“我就相貌平平,可我还是不懂。”

  西屏掩嘴一笑,“你是男人,男人和女人是不一样的。一个女人,无论她多么有钱有势,还是希望自己生得美,你们要她承认昨日是奔着捉奸去的,就等同逼着她承认她知道自己再有钱,可无貌,也怕栓不住一个男人的心。四妹妹好强惯了,她是不会承认的,所以她昨日虽然去了周家,其实也没去兴师问罪,只是跟去看看四姑爷到底把东西还给人家没有。”

  时修走去椅上坐着,“那她怎么又会跟去望飞鹭?”

  西屏将后腰抵在上首桌沿上,偏着身子逗着顾儿怀里的猫道:“我想她大概是到了周家,非但没见四姑爷去还东西,还听说周宁儿也不在家,她愈发怀疑两个人是在外头幽会。所以告辞出去后,就去典当行打听四姑爷的动向,听说四姑爷拿着钥匙去了望飞鹭,她就更气急败坏了,以为两个人相约在客店私通,旋即追过去了。”

  时修眼色一凛,“你说周宁儿昨日没在家?”

  “她母亲说的,昨日她舅母做寿,她去贺寿,夜间才回家。你若不信,可以着人去问,我想她出门带着丫头婆子,不会说谎的。况且说四姑爷是和她幽会,这话除了四妹妹,谁也不信。”

  可不是,谁也不会轻信,但袖蕊就会信。时修眼睛一转,笑起来。看来凶手不单是要杀郑晨,还老早就谋算好了,要找袖蕊来做替死鬼。

第86章 没有线索就是最大的线索。

  如此推断, 凶手就应当很了解袖蕊的性格,西屏头一个便想到姜辛,可算算日子, 姜辛此刻应当还在路上,除非他有飞天遁地之术,否则即便是快马加鞭, 这会也赶不回泰兴来。

  何况时修说:“正所谓虎毒不食子, 姜辛即便再有动机杀郑晨,也不至于嫁祸给自己的女儿, 况且他眼下只剩了姜袖蕊这么一个女儿, 这可不太合常理。”

  西屏在案前微微冷笑, “你别忘了,当初在五妹妹的婚事上, 他就舍得用自己女儿的终身去换几间铺子。”

  清早的太阳蒙在她面上,像是蒙着片金纱, 她唇边衔着茶盅, 一双大眼睛慵懒地半阖着, 有种迷离动魄的美。时修想要亲她, 又怕顾儿在廊下看见,忍住这冲动,迈开腿在凳上坐下来, 盯着她笑,“可他没想过要害死姜丽华啊。”

  她一脸不屑, “有什么差别么?”

  “从前有位老推官对我说,断案忌用假设出的结果去推断过程, 因为一旦这样做,无论合不合理的事, 都能给自己找出合理的缘由来论证这个结果。就像你认为的结果是姜辛是个无情无义的人,所以哪怕他杀父弑君都是理所当然的。可有情有义之人,未必没有坏的一面,唯利是图之人,也未必没有温情的一面。”

  西屏怀着气,便要离他远些,旋身坐到榻上去了,“你怎么会替他说话?”

  “嗳,我可不是替他说话,我不过是就事论事。”时修伸手来拉她手,给她躲了,有些意兴寥落,“其实在姜丽华的婚事上,许多父母都是这样,拿儿女婚姻去换取家族利益,这不是姜家独一份的自私狠心,但谁也没狠到是奔着要子女的性命去的。”

  听了他的话,西屏细想起来,姜辛在姜丽华的事情上虽然冷漠算计,可与他利益无所冲突的事情上,他倒也与别的父亲无异。否则这些年,也不会舍得将生意交给两个儿子打理,更不会仅仅因为袖蕊喜欢,就答应招赘郑晨进门。

  也许真如他说的,再凶再恶的人,也不过是个人。在姜辛年轻狡黠的笑容里,她也曾看见过一份柔情,而在她娘满怀赤忱的感情里,也是遍布谎言。

  他们当初相识,她娘连告诉姜辛的名字都是假的,她跟他讲她叫张月微,其实她叫刘柳姿;她同他说她是待字闺中的小姐,其实她已经做了两回寡妇,还带着个女儿。她总习惯编造许多谎话去索求爱,可爱这东西原本就是镜花水月,如何又能以假乱真?西屏心想,自己而今也整个是个谎言,到底还是步了她娘的后尘,人生真是荒诞。

  她望着时修给阳光倾罩着的侧脸,想象着他了解一切真相后的惊愕,不由得先有了凄惶的感受。

  一时静得可以听见院外车水马龙的声音,天地空荡荡似的。时修喊了她两声她才醒神,目光迷惘地跳动了两下,“什么?”

  他起身坐到她身边来,笑着央求,“一会你陪我一道去监房里问姜袖蕊,我是拿她没法子,兴许你有办法叫她老老实实答话。”

  其实袖蕊洗不清嫌疑倒好,她处心积虑到姜家来,本就是为了要姜辛家破人亡,如今可不是正好了?可大约是受了时修的影响,也执着于真相。她只怪他不好,带歪了她,便有点赌气,身子扭到一边,“一会我还要回去洗澡换衣裳呢,这衣裳从昨日穿到今天,好像都有味道了。”

  顾儿在廊下听见,走进来道:“衣裳我去给你拿,你只管陪他去衙门。横竖我是个闲人,你要哪身衣裳,我去叫你那丫头找给我。”

  西屏自然不好驳她的话,随便说下了一身,“有劳大姐姐。”

  在家又少坐一会,西屏同时修臧志和一并往衙门来,及至监房,竟十分清静,看过道两旁的监房都是空的,一个犯人没有。

  时修斜了那当班的狱头一眼,狱头躬着腰道:“昨日遵周大人吩咐,将这监房中的人都挪到大牢里去了。”

  多半是为照顾袖蕊,怕那些犯人污言秽语说起来冲撞了她一个娇生惯养的小姐。时修不做计较,抬步正要往过道里走,倏听见里头噼里啪啦一阵摔碗砸碟的声音,未几便有个狱卒端着一案盘的碎瓷片从过道拐角走了出来。

  狱头在旁叹了声,说起来苦不堪言,“姜家这位大小姐,自进了这里便一口饭食不吃,小的昨日去请大人示下,大人不在,周大人说这位小姐一向是锦衣玉食,吃不惯监房里的饭菜,小的便特地派人到外面酒楼里去买了饭来,谁知还是不合她的脾胃,送什么去她就砸什么。”

  臧志和低声咂舌,“一口不吃,她还真是扛得住饿。”

  西屏笑道:“你是不知道我们这位四姑娘的脾气。”

  时修板着面孔吩咐那狱头,“从今起别的犯人吃什么她就吃什么,一视同仁。哼,到酒楼里去买饭,朝廷没拨这项银子,谁要是心疼她,谁就自掏荷包。”

  说着拂袖进去,转到最里头,隔着粗木阑干瞧见袖蕊坐在床上哭,不知多少眼泪流不尽。西屏贴着阑干轻声唤她:“四妹妹。”

  袖蕊抬起泪涔涔的脸看她须臾,忽然脸色一变,冷声冷气地道:“原来是二嫂,自从我前日被关进来,就没见二嫂来瞧过我,今日怎么得空来了?”

  时修使个眼色叫狱头开了门,领头走进去,一样漠然的口气,“我六姨昨日就忙着跑到姜家去核查你的事,你却用这种语气同她说话,我看你这个人天生没良心,难怪郑晨平日不把你放在眼里。”

  “谁说他没把我放在眼里?!”袖蕊气得跳起来。

  时修冷笑着侧转身,对这话嗤之以鼻。

  更将袖蕊气得不轻,“我告诉你,他不单把我放在眼里,还把我放在心坎上,否则临死的时候不会叫我快走!”

  “他临死前对你说过话?”

  袖蕊瞪他良久,一腔怒火化为一声冷笑,“你想问我案子的事?我偏不告诉你,哼,反正我没有杀人。人家都说你小姚大人聪明正直,从不冤枉好人。你看不起我又如何?还不是得忙前忙后替我洗刷冤情,我偏要让你多费些心思,多绕些远路。”

  “你!”时修瞪着她,当下恨不得一巴掌甩到她脸上去。

  剑拔弩张之际,西屏上前来拉开他,朝袖蕊一笑,“四妹妹,你与狸奴萍水相逢,他怎么会看不起你呢?是你多心了。”

  袖蕊向来跋扈,也不过是为了掩饰相貌上的自卑,西屏心里清楚,柔声道:“你的话我信,从前我就看得出来,四姑爷待你极好,可你一向多心,总是恶意揣度他,有时候你骂他的那些话,多伤人体面啊,他却从不和你计较。”

  说到此节,袖蕊鼻子一酸,骨头一软,跌坐在床板上,潸潸落泪。西屏歪着眼看她一会,拖了长条凳过来坐下,“你如今知道了,他待你好,你难道忍心看他白白枉死?”

  袖蕊摇着头,越摇越快,忽然掩面大哭起来,“可我没看见凶手的样子!”

  听这口气,好像她当时险些同凶手照了面?时修忙掀袍子坐下来,“你是说,你差点看见了凶手?!”

  袖蕊哭了一阵,放开手,还是摇头,“我不知道,我当时吓傻了,只是这两天我回想起来觉得不对。”

  “怎么个不对法?”

  “那天我到了客店,吩咐婆子丫头在街上等,我自己进了店里,我知道那两间房,所以没惊动店里的人就自行去了。在那房外敲了一会门,迟迟没人开,我正急得要骂人的时候,门又开了,却没见人,我往里头走了两步,就看见郑晨倒在地上,浑身是血,当时吓得我什么都忘了,只顾着扑过去要救他。他那时候还没咽气,还推了我一下,跟我说‘快走’。我回想起来,当时他是朝我身后望着,我想那会,是,是那个凶手替我开的门,他就藏在门后,趁我忙着扑在地上想救郑晨的时候,他溜了出去。”

  时修因问:“那你当时没听见别的什么动静?”

  袖蕊犹豫一会,仍是摇头,“没有。”

  时修起身走开,西屏瞟他一眼,接着问:“那日你是因为怕四姑爷不把那坠子还给周宁儿,才跟到周家去的?”

  袖蕊吸吸鼻子,睇她一眼,“你怎么知道?”

  “丫头听见你们吵架了。”

  袖蕊浮起些不甘愿的神色,“我也没那么不放心,也是为前日生日的时候人家送了礼来,我去还礼。”

  这时候还嘴硬,西屏暗里好笑,“你去了后,听说周宁儿没在家,四姑爷也没到周家去,就疑心他们是在外头相会了是么?”说着自叹一声,“周宁儿送的那个坠子,的确是她让四姑爷捎回家去送你的,那日我也在场,我亲耳听见的。兴许是四姑爷忘了,就一直揣在了身上。”

  袖蕊眼下知道是自己误会了,可却不屑地嗤了声,“也不怨我要误会,那周宁儿自己不检点,一个未出阁的小姐,把自己的东西轻易交给个男人就罢了,还在那坠子里藏一句诗是什么意思?说是送给我的,我才不信!”

  “藏一句诗?”

  “是啊,那是个银雕的空心珠子,可以掰开的,那日我掰开一看,里头有张小纸条,写着‘何如当初莫相识’。我虽读书不多,可这上一句我还知道,是‘早知如此绊人心’,这两句连起来,我能不多心么?”

  西屏想不到那周宁儿竟会如此大胆,敢写这样露骨的诗句藏在里头,不由得吃惊,只得轻声宽慰袖蕊,“即便周宁儿有这意思,四姑爷也并不知情。”

  再则如今郑晨已死,他死前还在担忧着她的安危,没向她求救,反推她快走,还计较什么?袖蕊和他做了这几年夫妻,总疑心他是贪图富贵才肯入赘姜家,其实心底里根本就瞧不上她,所以她常和他吵闹,稍有点不对就泼口骂他,总预先设想他对她没真心。现下知道结果是得偿所愿,却再难高兴得起来了。

  她低着头,泪珠砸在腿上,只觉得凉,“二嫂,你说,我以前是不是对他很坏啊?”

  虽然西屏一向和他们走不大近,可在满府的下人嘴里,只有听见说袖蕊抱怨郑晨不好的,从未听见郑晨抱怨过袖蕊一句。从前看见袖蕊骂他,他也不过是一笑了之,落在别人眼中,都笑他是自身软弱。

  现在知道了,他哪里是软弱,他到姜家来,分明背着要替父老乡亲讨公道的担子,也从未在姜家的富贵奢靡里遗忘这份责任。

  西屏想着,低头一笑,握了下袖蕊的手,“他不会和你计较这些的。”

  袖蕊哭着笑着,过一会,脸一翻,表情又恢复了一片鄙薄和冷漠,道:“我不在家,你是太太的儿媳妇,你要照顾好太太。三姨娘和四姨娘只怕趁我不在的时候反为王,哼,等我回家去,看我如何收拾她们!”

  时修回头瞥她一眼,觉得此人真是不可理喻,拉着西屏出来,欲到仵作房里去寻南台。

  走到一大场院中,臧志和忽然朝对面廊下高声一喊:“汪班头!”

  廊下那人扭头瞅见他们,从容不迫地走了来。是个四十来岁的捕头,穿着官差服色,人中上留着一字胡,一脸沉着冷峻。西屏认得他,只是不大熟,向他微笑着,在底下暗暗戳了下臧志和,悄声揶揄,“都是捕头,人家瞧着比你威风多了,可别让红药看见啊。”

  臧志和不好意思起来,“姨太太,这怎好比得?人家也比我年长许多。”

  汪班头到跟前来,和时修打拱,“小姚大人。”

  因他是本地捕头,时修自有臧志和这老属下,素日不大调遣他,所以与他与相交不多,便稍稍点头,领着西屏自去了。

  独臧志和想向他讨教,所以留下来和他说话,“知道汪班头是个大忙人,原不该叨扰的,可前几日人家送了我一坛好酒,我在这里又没什么朋友,没人陪我喝,想改日带着酒上您府上拜访,不知您几时有空?”

  汪班头轻轻一笑,“你怎么会想和我吃酒?”

  臧志和挠着头道:“实话对您说吧,我想向您求教些本事,您不会不舍得传授吧?”

  “这是哪里话,只不过我那都是些雕虫小技,不足挂齿。”

  “您谦虚了,我可是知道您剿匪的本事的,还听说您从前有个好师傅,我没那个福气,我自跨进公门那日起,就没人带我,自己胡乱混出些伎俩,那才叫不足挂齿。好容易遇到您这样有能为的前辈,就想跟着学些正儿八经的本领,将来也盼着有个出头之日。”

  汪班头剪起手来,笑意微冷,“你才是自谦,你年纪轻轻已经和我一样是捕头了,将来自然前途不可限量。”

  “我那全靠我们大人照拂,论真本事,哪敢和您并论?”

  汪班头瞥他一眼,点头应诺,“好吧,承蒙你瞧得起,什么时候你得空,只管到我家去,我自会扫榻相迎。”

  高兴得臧志和一路跑去了后衙,在仵作值房内找到时修二人,正并南台在那里钻研杀死郑晨的那把匕首。

  南台向光举着匕首,又拿下来,向二人摇头,“这匕首是崭新的,我从昨日看到今日,也没在上面找到任何线索。”

  时修将匕首接了来,低着头看,“一般的凶案,凶手都不会把凶器留在现场,因为留下的东西越多,线索就越多,所以都会带去别处处置。我想正是因为这把匕首是崭新的,没有任何有用的痕迹,所以凶手才放心将它弃在现场。”说着沉下声,“伤口呢?有没有别的发现?”

  “伤口也没什么新发现,干净利落。”

  干净利落,时修嚼着这几个字,沉思少顷,忽然回头一笑,“谁说没有新的发现?走!去望飞鹭。”

上一篇:阿满逃婚记事

下一篇:返回列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