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得有情郎 第42章

作者:渡水看花 标签: 古代言情

  “青梅竹马与后来居上,他只是两个都想要。如果他不能放弃裴青瑶,你又不可能成为他的平妻,更不可能是妾室。你怎么办?”

  贺初蓦然一笑,“他已经做出了选择,难道你以为,他不要我,我还会要他?别说平妻了,就算是正室,那也要我中意的人才行。崔南雪虽是我钟意的人,也是我老师,可他如果欺我、辱我、叛我,我也未必那么好惹。这么说,你满意了吗,我可以走了吗?”

  不得不说,他气消了大半,“那我们的茶还有必要斗吗?”

  “照斗不误。”

  风,吹不进她的心,吹不散她的委屈,又吹到王熊这里。停了半晌,他忽然道:“阿宝,嫁给我吧。”

  这是他心底的话,可不知为什么,面对着她,他说得诚惶诚恐,无比艰难,“我会好好待你,绝不让你伤心。”

  贺初一怔,算起来这是他第二次对她说这样的话。第一次在黄花林,他说,对她相见倾心,想求娶她,她丢了沾着他鲜血的狗尾巴草,用芙蓉剑闪他的眼,还对他说,把它当镜子,好好照一照。娶她,想得美!

  那时,她还只是崔彻的学生,左一声老师右一声老师地唤着崔彻,纵然浑然不觉地喜爱他,却从无非分之想。那时,她过得多快意、多潇洒。

  她不知不觉缓和了语气,“王云骓,你别再浪费时间了。从前你过得有多孟浪,不如照旧。”

  “让崔南雪两女侍一夫的梦醒一醒,让他的心如你一般痛一痛。”他提议道。

  贺初轻笑一声。从前,她从不会丢下崔彻,就像在木樨客栈,就算他睡得再熟,外有杀手,内有火灾,她也不会将他丢下。而他,也曾拉着她的手往前走,可这一回,他终究还是丢下了她。

  她痛得惨笑,“让崔南雪心痛,你觉得他有心吗?”

第66章 昨日死

  王熊叹了口气,“不愿嫁给我,其实除了崔南雪之外,还有一层原因。阿宝,你在介意什么?”

  贺初一怔,王熊的意思是指,她介意他的过往?

  系统说,顾汾和王熊都是她的良配,她也曾尝试接受顾汾,可对王熊,她想的从来都是能斗就斗,见招拆招,实在斗不过又拆不了,拔腿就跑。

  她莞尔一笑,“我们一个做初一,一个做十五,棋逢对手,如果做了夫妻,还有什么意思。”

  “好一个棋逢对手。”王熊气结,拿出一枚丸药,掰了一半,扔进嘴里,另一半递到她唇边,“吃了它。”

  贺初见他吃了,显然不是毒药,“这什么?”

  王熊缓缓道:“它会让人有啮心噬骨的感觉。”

  贺初:“……”

  她一脸懵,“既然是这样,我为什么要吃?”

  “别担心,如果有人对你以身相许,你便不用遭受那种啮心噬骨之痛。”

  明白了,听宫里的妈妈提过,她大窘。

  “为表诚意,我先吃一半。”

  贺初又羞又气,“王云骓,你到底想干什么?你能不能消停点。”

  “我怎么不消停了?”王熊瞥她一眼,眼神意味不明,“你脸红什么?你以为我想对你做什么?”

  贺初暗自松了口气,脸更红了。

  王熊想起她不怎么看人,总是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马场那一面,她对着他,更是眼观鼻、鼻观心、不曾看上一眼。可此刻,晚霞明丽、云淡风轻,她低垂着头,羞红了面,美得娇艳欲滴。

  他一颗心砰砰直跳,忍住想亲她的冲动,“如果药力发作的时候,你能独自熬过去,便能尽快放下崔南雪。”

  贺初睁圆了眼,不敢相信,“难道它还能使人忘尽前事?”

  “那倒不会。”王熊道:“不过,此后只要一想起那种啮心噬骨的感觉,你会觉得和它相比,忘掉崔南雪,要容易多了。”

  贺初嫌弃道:“这算什么好法子,极端又不可靠。”

  “想忘掉他,何必那么赶时间。每日遗忘一点,一年下来,也就差不多了。”

  王熊的笑容里,充满质疑,“每日?你这到底是要淡忘他,还是要牢记他?”

  贺初哑然,过了一会道:“那万一它发作的时候,我熬不过去呢?”

  王熊一言难尽地看着她,“你反正痴心错付了,也不差多这一回。一般人的确熬不过去,可你我是习武之人,只要持有足够的定力,是能做到的。这就是一桩考验。”

  “可这是我和崔南雪的事,你为什么要吃它?”贺初不解。

  “你还不明白吗?”王熊盯着她,恨恨道:“你要的是一个极其专一的人。而我从前种种,怎么看都不像是个专一的人。如果我能过得了这一关,你便忘了我在安都马场的事吧。从前种种,譬如。从后种种,譬如今日生。”

  “我只想你记得,你我第一次相见,是在清宁的荒年。那时,我还是个少年郎君,尚未娶妻,也不通情事,人生如一张白纸。而你是贺宝,是瘦得只剩一把骨头,眼中毫无惧色,人小嘴甜,得了我的米,叫我大哥哥的那个贺宝。”

  昔日的少年郎君像明珠一般高贵美好。她扪心自问,如果不是在安都马场,她闻到他衣上沾有娘子香头油气味,继而猜到他和某位娘子偷欢过,她会那么排斥王熊?

  或许这就是症结吧,而王熊却看穿了她。

  “可就为了这个?”她觉得不必也不值,“你疯了吗?把它吐出来。”

  他嗤地一声,“吞下去的东西,哪有吐出来的道理。”

  “王云骓,你这又何必!每个人都有过去,你正妻的位子空置许久,你又的确让娘子们趋之若鹜。一概不拒,也、也是人之常情吧。再说了,我也不敢遐想,有人一生下来,就为遇见我。遇见我之后,生生世世,永世不移。”

  “口是心非,你明明心中嫌弃。”王熊注视着她,“可我偏偏希望,我就是你说的那个人。一生下来,是为遇见你。此后,我们永世不移。如果我过不了这一关,我以后不会再来纠缠你,就连茶也不必斗了。”

  哪有人拿这种事来表明心志的?纵然他是习武之人,可又不是铁打的。贺初惶急道:“你有解药吗?快把解药拿出来吃了。”

  王熊揉揉她的脑袋,“不用慌,吃都吃了,这药又吃不死人,只不过让人难过一阵,如果不想那么难过,我也有的是办法。”

  “这药你以前吃过吗?”她蹙着眉问。

  “只此一次,你不喜欢,以后便不会有第二次。”

  “不是很喜欢跟我斗吗,怎么又心软了?”王熊觑着她道:“其实阿宝心里有没有一点位置,是留给我的?吃半丸药,你都不忍成这样,若有一天,我战死沙场、马革裹尸,你会大哭一场吧?”

  “王云骓,你闭嘴吧,什么战死沙场、马革裹尸。”贺初接了那半丸药,把它置入腰间的蹀躞玉带。

  “这药会在两个时辰后发挥作用,至于吃还是不吃,你自己决定。”他忍不住捏了捏她的脸,心柔成一汪水,“你若为我哭一场,我倒宁愿,我王熊的结局是战死沙场。”

  贺初拧着眉,甩开他的手。

  王熊半真半假道:“如果你熬不住,还有一个办法。”

  贺初看着他。

  “你还可以来找我。我住在东园最大的那座宅子里,到了,你一看便知。到时你就从窗外翻进来,我等着你。”

  贺初:“……”

  “阿宝,”他在她耳畔低低诱惑道:“我会让你无比欢愉。而后,我会在陛下早朝时,当着所有同僚的面,郑重求陛下赐婚。 我会欢天喜地的迎娶你。所有崔南雪做不到的,我都可以做到。我是你的,此生都是。”

  贺初想,虽说王熊想证明,从前种种,譬如昨日死,但今日他显然有备而来,这既是他的真意,也是他的机心。他在任何时候都不放弃引诱她、蛊惑她。总之,崔彻也好,王熊也罢,就没有一个省心的!

  *

  两人分开后,贺初越走越远,她本就记不住路的方向,分不清东西南北,便索性往前走,不知不觉走进了一片密林。

  四下无人的时候,她才敢面对自己,忘掉一个人,是件很难的事吧?更何况那个人,是崔彻。

  她真得能忘了那个月下初见,超逸脱尘,惑人心魄的他?那个衣上气息清俊冷冽、似仙山孤松的他?

  再想想他的没皮没脸、他的每一盏笑容,他每每撒娇的眉眼,他如狂风骤雨的吻……她赶紧停下。

  从蹀躞带里取出半丸药,闻了闻,这药她是不会吃的。

  从前,她觉得能牵到顾汾的手,能亲到他,还要矜持做什么。可这一次,不一样,万一她熬不过去,跟崔彻春宵一度,让他看尽自己的软弱,岂不成了笑话?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窸窸窣窣的脚步声从容不迫地跟着她,她只当是王熊,没有理会。又走了几百米后,她终于不耐地回头,正想让王熊不要跟着她。这才发现身后的人,不是王熊,而是卓韧。

  下一瞬,就听卓韧喊道:“殿下小心。”

  可是已经来不及了,她一只脚踩进了补兽夹子里,只听自己闷哼一声,连人带补兽夹子就要落入前面的陷阱。卓韧企图拉住她,被她顺势一带,两人都在下落。贺初运力,想把他推上去,可卓韧不愿放手。两人遂一同掉进了陷阱里。

  贺初忍着疼,环顾四周,这是一口并不算太深的废井。可她受了伤,凭自己的力量上不去。卓韧没有受伤,可同样也上不去。

  卓韧燃了火折子,替她打开补兽夹子,背过脸去,方便她自己上药。贺初除去血迹斑斑的履袜,一边上药,一边道:“卓兄为何跟我一起掉下来,这下好了,我们两个人都困在井里了。”

  “殿下身份尊贵,不可涉险。”他平静地说。

  贺初想,木樨客栈的时候,他说的也是这句话。

  “放你一个人待在井里,我不放心,索性都待在这里吧。别担心,杏子坞的人会很快来找殿下的。”

  唉!这一天里,尽是些什么事!她泄气地靠在井壁上。

  先是王熊挟持着她,追踪崔彻二人,之后却叫他们生生撞见,口口声声说要解除婚约的崔彻,和他那未婚妻子缠绵悱恻,难舍难分。接着,王熊给她出了一个极端又极馊的主意,那半丸药万幸她没吃。王熊千算万算,也算不到她不识路,不辨东西南北。如果她吃了,万一发生点什么,她以后还怎么面对卓韧?

  卓韧从怀里取出一只骨笛,“要听吗?”

  她身心俱疲,阖着眼,点了点头。

  这首曲子,曲调壮丽又辽阔,她从未听过。

  卓韧吹奏完,见她睁开眼,缓缓道:“这首曲子叫《蜀道难》,巫山七百里,巴水三回曲,大意是,巫山之长有七百里,巴水的水流弯曲,曲折颇多。”

第67章 二选一

  贺初暗想,漫长又曲折,这说的是他的经历,还是她的婚嫁?不过曲中的奇丽和惊险,倒让人平静了许多。

  卓韧淡淡问:“殿下怎么独自一人走在这林子里?”

  “心里有点乱,卓兄怎么也在?”

  “远远看到了殿下才来的,是崔公子让殿下不高兴了?”

  何止是不高兴,简直是天翻地覆。尽管他看不见她的表情,她仍是垂了头,黯然道:“卓兄这也能猜得到。”

  “这有什么难猜的。殿下是洒脱之人,能让殿下不快的,大概就只有崔公子了吧。”

  卓韧每每提到崔彻,都有一种平和意味。他一向独来独往,并不把什么人放在眼里,唯有对崔彻,倒是不同。

  贺初苦笑,换了话题,“卓兄似乎对桐林书院很感兴趣?”

  “等时机成熟,我也想为安都贫穷人家的孩子办间书院。”

  “卓兄怎会有这样的想法?”

  “幼年时,我阿兄和我都爱读书。那时,阿兄在私塾读,回来再教我。等我到了可以去私塾上学的年龄,寡母无法负担两个。阿兄认为我比他聪慧,将来必然能出人头地。所以他放弃了学业,一边在别人府上做杂役,一边供我读书。”

  难怪他那么羡慕桐林书院的存在,贺初问:“那卓兄的兄长现如今呢?”

  卓韧笑笑,“当然不做杂役了,他和我寡母在一起。”

  “可既然这样,卓兄为何不考取个正经功名,反而为我四哥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