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素光同
华瑶知道周谦又要教她武功了?。
近日以来,周谦不分?昼夜地?教导华瑶习武,好像很着急似的。
华瑶不知道周谦究竟在急什么?,华瑶总是学得很认真。她聪明好学,无论天资还是根骨都是最?上乘的。经过半个多月的刻苦练习,她的武功境界又精进了?一层,距离“天下?第一高手”的目标更?近了?一步。
今日周谦不教剑法,她打算传授心法口诀。她把口诀念了?一遍,又问:“你们二人听懂了?吗?”
华瑶似懂非懂:“大概明白一点点。”
齐风完全不懂:“晚辈实在不知道您刚才说了?什么?。”
天已经黑下?来了?,华瑶站在灯光照不到的阴影里,她的双眼比烛芯更?明亮。她直勾勾地?盯
着周谦,只等周谦为她讲解心法口诀。
周谦收剑回鞘:“这口诀的第一句是‘轻重各异,强弱定?势’,你们首先要明白如何控制自己出招的轻重缓急。你用?在剑上的劲力,就像是一只转轮,随时能做到相互转换。”
华瑶的悟性远超齐风。经过周谦的一番点拨,华瑶差不多能做出个样子,齐风不小心削断了?一根桃枝。
桃花摔落在地?,枝叶纷飞,齐风懊恼地?后退两步,还把双手背到了?身后。
华瑶调侃道:“这可是周老前辈的绝招,她老人家练了?好几年,难道你还想在一天之内学会吗?你也太贪心了?。”
齐风道:“我知道自己学不会,只可惜桃花开得正好,落在地?上,全都凋谢了?。”
华瑶从地?上捡起几枝桃花,扎成一束,递给齐风:“放进花瓶里,多少还能做个摆件,挺不错的。桃花的花期只有半个月,你也不必怜惜它,好好欣赏就是了?。”
齐风接过花束,很淡地?笑了?笑。
自从燕雨出事以来,齐风总是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今日是华瑶第一次看见齐风流露笑意。
华瑶和齐风对视片刻,恍然回过神来,连忙又跑去练剑了?。
这一练又是一个多时辰,华瑶的招式毫无进展,齐风更?是一窍不通。华瑶不由得感到挫败。她做梦都想练出周谦那般精湛奥妙的剑法。她能用?剑气把每一朵桃花撕得粉碎,却不知道如何使出刚柔并济的绝招。她要修炼到武学宗师的神妙境界,真是比登天还难。
华瑶抱着长?剑,坐到了?台阶上。她一手托腮,看着齐风在庭院里练剑。她心里想的还是心法口诀。
周谦坐到了?华瑶的身旁:“您还在思考口诀?”
华瑶道:“嗯。”
周谦不禁笑出声来:“您也算是皇族里勤奋刻苦第一人了?。”
华瑶否认道:“不,我皇兄东无,比我更?勤奋。每天早晨天还没亮,东无就起床练功了?,我还没睡醒……”
周谦道:“那都是几年前的旧事了?,那会儿您年纪还小,每天多睡一两个时辰,对身体有好处。再说了?,东无如此勤奋,还不是败在了?您的手下??”
华瑶毫不谦虚:“嗯,这倒是,我毕竟是真龙天女?,运气比东无好多了?。”
话锋一转,她承认道:“不过,东无的武功比我强很多,再给我两三年,我也追不上他的境界。”
周谦的语气十分?平稳:“强、弱、高、低,这四个字,也是相对而言的。什么?是强,什么?是弱?再强壮的人,也有衰老病死的那一天。”
华瑶侧过头,静静地?看着周谦。过了?片刻,她开口道:“我明白你的意思。人在世上,大多只能活到八十岁,还要经历幼年、童年、青年、中年、老年。其中幼年、童年、老年至少有五十年,强壮健全的时光,大概只有三十年。强者不一定?是真正的强者,只是相对弱者更?强,当?他遭受疲惫、饥饿、疾苦、病痛的折磨,他也不再是强者了?,并非人力所?能勉强。”
周谦道:“殿下?确实是聪慧透彻,最?多不过三四个月,您就能领悟这一门功法了?。”
华瑶忍不住笑了?一声:“你到底是要教我武功,还是要教我为政之道?我回到京城之后,就要登基称帝了?。”
周谦道:“道理都是相通的,您体谅民生疾苦,终会成为一代明君。”
周谦搭住华瑶的手腕,深厚精妙的内力传入华瑶的筋脉,积聚在她丹田之内,渐渐在她周身运转。
华瑶只觉得浑身劲力充沛,像是有使不完的力气。她能听见数十丈之外的动?静,也能看见桃树上的细微纹理,她身处的世界越发广阔了?。
华瑶惊喜道:“多谢……老师指教!”
周谦笑道:“能教导殿下?,真是我的福气。”
*
数天之后,华瑶率领启明军返回京城。
此时正是阳春四月,京城百姓夹道欢迎,几乎万人空巷。
秦州和岱州的小麦已在本月上旬迎来了?大丰收,吴州、容州、康州三省也是风调雨顺。号称“中原粮仓”的几个大省焕发了?生机,华瑶从羯国夺来的财富又充实了?大梁国库的款项,北方边境渐渐安定?了?,西南战线也频传捷报,满朝文武不得不佩服华瑶的种?种?功绩。
华瑶的车队尚未驶入京城,满朝文武已经在午门前的广场上等候了?。
众人身穿官服,头戴官帽,面朝城门,高声道:“臣等恭迎殿下?凯旋!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第241章 朝觐 琼英拍马屁拍得有点过头了
华瑶和谢云潇坐在?同一辆马车里,车前拴着?四匹骏马,缓步踏上京城的石板大道。马蹄声融入了喧哗嘈杂的人声,众人高?喊道:“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殿下?攻无不克,战无不胜!!”
众人声调激昂,华瑶也被热烈的气?氛感染了。她高?高?兴兴道:“我的威望已经远远超过我爹了。”
谢云潇这才想起来皇帝去世许久了,官府至今没有公布皇帝驾崩的消息。满朝文武之中,还有不少?人以为皇帝正在?昆山行宫养病。
谢云潇委婉地问?道:“你爹最近怎么样了?”
华瑶悄悄和他耳语:“我听说,太?后把他做成了干尸。”
谢云潇道:“听上去不是很好。”
华瑶道:“我也觉得。”
谢云潇莫名有些想笑?,但又觉得笑?出声来很不礼貌。无论皇帝生前做过多少?伤天害理的恶事?,他毕竟是华瑶的父亲,人死债消,谢云潇对?他尚有一分尊重,也不会肆意谩骂或是贬损他。
谢云潇只问?:“太?后何时才会把皇帝的死讯昭告天下??”
华瑶道:“我不明白太?后的用意。今日我们都要面见太?后,到时候,我试探她几句,你再来帮我打圆场。”
谢云潇道:“也好。”
马车仍在?石板大道上缓慢行驶,华瑶懒散地倚靠着?软枕。她把自己的一条腿驾到了谢云潇的膝盖上,另一只手搂着?谢云潇的腰身,全然是一副昏君的坐姿。
谢云潇依然坐得端端正正,丝毫不受她影响,她不禁问?道:“你一天到晚总是这么守规矩,你不累吗?”
谢云潇道:“我只是白天装模作样,到了晚上就不会再守规矩。”
华瑶轻轻一笑?:“真的吗?”
谢云潇低声道:“你今晚不妨来试试。”
华瑶耳尖一热,心头也一热。她双手勾住谢云潇的脖颈,几乎是挂在?他的身上。她把自己的脸颊贴到他的颈侧,他收手将她抱紧了。她玩闹般地使劲蹭了蹭他的颈肩,听见他骤然加快的呼吸,她更来劲了:“我可不可以……”
华瑶这一句话还没说完,谢云潇打断道:“不可以。”
华瑶义正词严:“我刚才是想问?你,我可不可以牵住你的手,既然你不同意,那就算了,我不牵了。”
谢云潇道:“当真如此?”
华瑶小声问?:“不然呢?难道你还有什?么不合时宜的念头?”
谢云潇答非所问?:“卿卿。”
谢云潇把她抱到了他的腿上。他紧握她的双手,与她十指相扣,彼此的掌心贴合在?一起,她感受到说不出的温暖。她一声不吭,又想起了离开京城的那一日,她和谢云潇都没料到自己可以安然无恙地回来。
此时的玩闹更像是一种放松的游戏。他们在?沧州奔波了将近三个月,经受了许多战乱之苦。行军途中,他们日夜兼程地赶路,吃的是野菜山蔬,睡的是稻草山洞,羯人羌人一日不停地追杀他们,当时他们的心里仅存一线希望。还好后来雅伦中计了,羯人将军也被启明军杀光了,沧州形势一瞬扭转,敌国军队也撤离了沧州全境。
华瑶感叹道:“总算是苦尽甘来了。”
谢云潇道:“全国各地的战事?都会在?未来半年内停止,你以后不必再上战场,可以安心留在?京城。”
车队驶入了京城的中城,礼官在?城楼上点?燃礼炮。九十九枚炮弹依次燃放,响亮的炮声传遍全城,轰动一时。
此时恰好是正午时分,骄阳当空,皇城的日晷在?石盘上投下?一条笔直长影。
太?后端坐在?仁寿宫的主殿里,沉默品茶,清幽茶香飘满了室内,太?后问?了一声:“琼英,你可要尝一尝攒盒里的点?心?”
五公主若缘、七公主琼英正坐在?下?方。若缘神色安定,琼英却有些焦急烦躁,就连手里的玉骨扇子都拿不稳了。
琼英记得自己不止一次骂过华瑶是“贱民“,也曾与华瑶争夺过方谨的宠爱。
琼英与华瑶同岁,只比华瑶小几个月,但她从不亲近华瑶,处处与华瑶做对?。说是“做对?”,其实也不是故意的,她根本?没把华瑶放在?眼里。区区一个贱民之女?,哪有飞上枝头当凤凰的本?事??
如今华瑶一步登天,顺利掌控了军政大权,满城权贵无一不想逢迎华瑶,皇族也不敢违抗华瑶的命令。
早在?华瑶返回京城前的半个月,方谨的棺材就运到了皇城,琼英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双眼。不可一世的方谨,竟然死在?了沧州战场上。虽然众人都说方谨被羯人毒死了,琼英却怀疑华瑶巧妙地谋害了方谨,只因华瑶的毒计太?过巧妙,方谨的亲信也没察觉出来,纷纷投靠了华
瑶。
琼英感到恐惧之余,对?华瑶更有几分敬佩。
太?后似乎把琼英的心思看穿了。太?后特意吩咐琼英尝一尝点?心,原是提醒琼英注意自己的言行举止。
琼英道:“儿臣……儿臣谨遵皇祖母吩咐。”
太后道:“好孩子。”
日晷的倒影偏移了一寸,仁寿宫的太?监赶来报信:“启禀太?后娘娘,殿下?领着?文武大臣,正往仁寿宫走来。”
依照大梁国的礼制,立下战功的皇族回到皇城之后,首先要去宗庙敬香,然后要给太后请安。华瑶才刚离开宗庙,就准备面见太?后了。
太?后的语气?慈祥和蔼:“这孩子总是很有孝心。”
若缘不禁勾动嘴角,无声地笑?了一下?。她不相信太?后疼爱任何一个孙子孙女?,不过太?后经常在?众人面前扮演一副慈祥祖母的姿态,除了皇族之外的臣民多半会认同她的宽厚仁慈。
繁杂的脚步声从门?外传来,由远及近。若缘和琼英连忙站起身,提起裙摆,跪在?地上,恭敬道:“臣妹恭迎太?女?殿下?,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仁寿宫的众多奴仆全部跪伏在?地,华瑶跨过门?槛,沉声道:“免礼,诸位请起。”
众人谢恩过后,缓缓地站了起来。
华瑶步入正殿,对?太?后行礼:“儿臣参见皇祖母,恭请皇祖母圣安。”
包括谢云潇在?内的众臣也随着?华瑶跪了下?去,孝敬太?后是宫里的规矩,太?后的地位一向?是极高?的,深受臣民敬仰。太?后放出了外朝的政权,却还统管着?内宫各项事?务。华瑶想把权柄从太?后手上完全夺过来,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边境战事?已经结束了,皇城夺权之争才刚刚开始。
太?后柔声道:“你终于?回来了,好孩子,快起来吧,赐坐,送茶。自从你去了沧州,哀家整天念着?你,日日夜夜为你诵经祈福,生怕你遭遇不测。亏得祖宗保佑,你又打了胜仗,羌国和甘域国都投降了,你身上可曾受了什?么伤?”
华瑶和谢云潇先后落座,华瑶从仁寿宫女?官的手里接过一杯茶。她捧着?茶盏,缓声回答:“儿臣不孝,让皇祖母担心了。好在?儿臣毫发无损,沧州局势已定,大梁官兵救回来的俘虏多达上百万人,真要感谢上天保佑,也算是没有辜负皇祖母的期望。”
太?后与华瑶寒暄了几句,迟迟没让若缘和琼英落座。她们二人有些尴尬,只能站在?木椅之前。
华瑶侧过头,看了一眼若缘和琼英。
若缘皮笑?肉不笑?。
琼英含笑?道:“皇姐攻无不克,战无不胜,臣妹对?皇姐佩服得不得了。羯人羌人退离了大梁国土,皇姐又守住了一方安宁。这般轰轰烈烈的大事?业,为国除奸,为民造福,除了皇姐之外,当世再没一个人能做到。请恕臣妹多嘴,皇姐南征北战的这些年,立下?了血汗战功,朝廷应当嘉奖皇姐的功绩,安定民心,安抚臣心,大梁国的朝野内外便是君臣一心。”
华瑶听见琼英拍自己马屁,心中有些惊讶,她一直以为琼英眼高?于?顶,根本?不屑于?溜须拍马。现在?看来,琼英并非不懂变通,她也是一个很识时务的人。今天也是华瑶生平第?一次在?她脸上看见如此真挚的笑?容。
华瑶分明是很受用的,偏要故作淡然:“皇妹过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