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素光同
燕雨抱怨道:“殿下恕罪,我也不知道齐风跑去哪里偷懒了,那些刺客好歹毒!他们放出了迷魂香……”
华瑶皱了一下眉头。她拿出一瓶金疮药,又把药膏涂在燕雨的伤口上。
燕雨道:“怎敢劳烦公主大驾?”
华瑶语气冷淡:“你出汗了,伤口很疼吗?”
燕雨道:“不疼,我闻到了迷魂香,那个迷魂香……应该是可以止痛的。”
华瑶道:“别再撒谎了,我的耐心也是有限的。”
燕雨的脸色变得更苍白,他低声回答:“是……是,说实话,我的伤口真的很疼,还好,您没受伤吧?”
华瑶道:“嗯,我没事。”
燕雨开了一个玩笑:“您心疼我吗?只要您有一点心疼,我上刀山下火海,在所不辞,九死一生的诏狱,我也敢闯进去。”
华瑶提醒他:“你闯进了诏狱,只会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华瑶给燕雨上完药,没再多看他一眼。
这种金疮药的药效极好,号称是“太医院圣药”,清清凉凉,像是一片白雪,覆盖在燕雨的手臂上。
燕雨活动了一下筋骨,又问:“殿下,您今晚做了噩梦吗?”
华瑶道:“多谢关心,我没事,噩梦而已。”
华瑶走出院门,燕雨紧紧地跟在华瑶背后。
不远处的花园里,有人放出了信号烟,方圆五里之内,所有人都看见了烟雾,附近的侍卫纷纷赶了过来。
三虎寨的强盗立刻撤退。他们放了一把火,点燃了几间厢房。
大火越烧越旺,强盗趁机逃跑。他们的手里提着麻袋,装着他们抢来的财物,还有几个强盗的肩膀上扛着女人,强盗点了她们的哑穴,她们喊不出一点声音。
华瑶立刻下令:“柳平春,你带人去救火!齐风,你清点一百名侍卫,随我去抓捕强盗!燕雨,你知道大夫在哪里,这里的伤员,交给你了,事关重大,不要拖延!”
柳平春冲向了火场,燕雨也找到了大夫,齐风犹豫不决:“您真要抓捕强盗吗?”
华瑶反问道:“强盗在我的眼皮子底下杀人放火,我怎么忍得下这一口恶气!难道我还要躲在驿馆里,庆幸自己劫后余生吗?我可没那么窝囊!”
齐风道:“公主殿下……”
华瑶飞身上马,拔剑出鞘,剑尖指向前方:“我命令你,立刻跟我走!”
齐风握紧了剑柄,这一切又被他的哥哥燕雨看见了。
*
午夜过后,大火终于熄灭。
柳平春太累了,站不起来,只能坐在地上,微微地喘息。燕雨从他身旁路过,给他端来一碗凉水。
柳平春连忙道:“谢谢,多谢燕大人!”
燕雨道:“别谢了,不就是一碗凉水吗?”
柳平春端着瓷碗,大口大口地喝水。
燕雨忽然问道:“喂,你有没有看见公主的侍女?”
柳平春仰视着他:“哪位侍女?”
燕雨不耐烦道:“她叫罗绮,昨天晚上,你和她说过话……”
柳平春道:“罗绮姑娘?”
燕雨单膝跪地,嘲讽道:“罗绮走到你身边,你还吸了好几口气,没闻过脂粉香吗?”
柳平春被水呛到了,剧烈地咳嗽了几声。他结结巴巴道:“非礼勿视,非礼勿听……”
燕雨道:“我知道你是知县,读书多,了不起,你说话不要文绉绉的,我听不懂,只问你一句话,你见到罗绮了吗?”
柳平春愣住了。他看着燕雨,心里只觉得,燕雨和齐风的容貌完全相同,他们二人的性格却是天差地别的。
柳平春道:“在下没见到罗绮姑娘,她可是失踪了?在下还有一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燕雨道:“有话快说,有屁快放。”
柳平春道:“您是公主的近身侍卫,应当谨言慎行……”
燕雨嗤笑一声:“我在京城那些年,天天夹着尾巴做人,跑到这儿来了,还要对你打官腔?我迟早要累死。”
燕雨转过身,快步走远了。不久之前,他也去火场里救人了,手臂上的伤口裂开一条缝,鲜血浸透衣袖,沿着他的指尖流下来,一滴一滴落到地上。
*
黎明时分,天光大亮。
华瑶率领众人回到了丰汤县。她活捉了八个强盗,救出了三十个姑娘,还带来了巡检司的两位巡检大人。
巡检司的职责,正是抓捕盗贼、平定叛乱。
近几年来,丰汤县没有遭遇过强盗的劫掠,巡检司也没有视察过丰汤县。
今日,巡检司的官员忽然赶来,柳平春吓了一跳。他颤声道:“参见公主殿下,参见巡检大人……”
华瑶道:“免礼,请起。”
柳平春道:“昨天晚上,亥时二刻,三虎寨的强盗突然袭击丰汤县,造成二十人死亡,五十人受伤,至少六十人失踪,下官已经派人去州府送信了……”
华瑶道:“三虎寨的强盗在岱州设立了好几个营地,其中一个营地,距离丰汤县很近。”
柳平春慌忙道:“强盗什么时候来了岱州?下官、下官从未听闻此事……”
华瑶从容不迫:“最近两天,州府和巡检司才收到消息,那些强盗假扮
成商人,在岱州各地做生意。”
柳平春回过神来:“昨天晚上,强盗混进了驿馆,也是因为,他们扮成了外地来的商人……”
华瑶沉声道:“商队想要入住驿馆,必须出示令牌、信函、勘合、户籍书,缺一不可。这些东西都是官府发放的信物,民间工匠仿造不出来。”
众人沉默不语。
华瑶又说:“岱州、康州、秦州、吴州都是产粮大省,每年通过水路运输的粮食,至少有三百万石。水路运输何等重要,你们应该心知肚明。”
柳平春道:“是,下官明白。”
华瑶道:“不错。”
柳平春恭恭敬敬地行了个礼。
华瑶的语气还是很平静:“三虎寨的大本营在凉州,凉州与岱州隔着一条岱江,如果三虎寨控制了岱江的水路,凉州的处境更加艰难,运往凉州的粮草,十分之八依靠水路支援。”
柳平春犹豫片刻,忽然跪在了地上,高声道:“启禀殿下!强盗遗留十八具尸体,下官摘掉了他们的面巾,这些人眉骨高,眼窝深,颧骨凸出,胡须卷曲,恐怕是来自番邦异族。”
巡检司的官员听见这些话,吓了一跳。
依照华瑶和柳平春的意思,官府内部的贪官勾结了番邦异族,刮取民之利益,动摇国之根本。
华瑶总结道:“三虎寨危害社稷,事关重大,必须尽快禀报朝廷。你们若能调动岱州精兵,铲除三虎寨,便是立下了造福社稷的大功。”
巡检立刻回答:“公主在上,卑职不敢擅专。”
华瑶有些想笑,巡检这句话说得好听,其实,他就是不想承担责任。
华瑶也没有和他计较,只说了一句:“本宫活捉了八个强盗,关进了大牢,你们巡检司的官员,现在就去审问强盗,不要耽误了正事。”
巡检连忙回答:“是,是,卑职领命。”
随后,巡检又说:“公主殿下,您是金枝玉叶,不能太过劳累,请您保重贵体。”
华瑶叮嘱道:“你们好好审理强盗的案子,千万不要偷懒,本宫的近身侍卫,将会陪着你们一同审案。”
说完这句话,华瑶走出了议事厅,柳平春跟在她的背后。
华瑶的轻功十分高超。她脚步轻快,远远地甩开了柳平春。
柳平春喊了一声:“殿下!”
华瑶停下脚步:“你还有什么事?”
柳平春道:“殿下,您是不是……不信任巡检司?”
华瑶反问道:“你觉得我信任谁?”
柳平春道:“下官……下官也能审案。”
华瑶直勾勾地盯着他:“你能不能调动岱州的官兵?你的手里有没有兵权?”
柳平春羞愧不已:“下官不能,下官惭愧。”
华瑶笑了一声,又问了一句:“你认不认识巡检司的通判?”
华瑶缓缓向前走,柳平春跟上了她的脚步:“巡检司的通判大人……下官听过他的事迹。”
华瑶道:“他从来没有学过武功,却能当上武官,他的妻子,就是当今皇后的表妹。”
柳平春道:“下官不敢议论皇族。”
华瑶道:“你的胆子很小,不过,这也不是坏事。”
柳平春忽然记起来,昨天晚上,华瑶曾经问过他,凉州、沧州两地的百姓过着什么样的生活?他没有说实话,华瑶也没有动怒,她总是很理解他的难言之隐。
柳平春站在原地,过了好一会儿,他突然想到一件事,他没来得及向公主禀报,侍女罗绮失踪的消息。
*
晌午时分,太阳高照。
驿馆的地砖上,血水已经凝固了,结成深色硬块,散发着腥臭的气味。
华瑶默默地忍受着血腥气,又在驿馆里走了一圈,始终没看见罗绮的影子。她隐约察觉到一点声音,立刻跑向了一间厢房。
周围没有一个人,华瑶的脚步极轻。她从树荫下走过,听见了燕雨和齐风的窃窃私语。
厢房之内,齐风问道:“昨天晚上,你为什么要把我支开?你是不是想逃跑?”
燕雨道:“我和你说过多少次了,我压根不想做侍卫,要不是为了你,我的好弟弟,我早就逃跑了。”
齐风冷冰冰道:“此话怎讲?”
燕雨道:“昨天晚上,我正要逃跑,突然跑过来好几个强盗。强盗要是害了华瑶,你肯定也活不了,我只能留下来……”
齐风纠正道:“那几个强盗不是你杀的,是公主杀的。”
燕雨叹了一口气:“我杀了一个,公主杀了三个,差不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