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宇开霁 第93章

作者:素光同 标签: 宫廷侯爵 江湖恩怨 情有独钟 古代言情

  方谨握着一把玉骨檀香折扇,又?用扇面挑起?杜兰泽的下巴:“听说华瑶很是器重?你,待你也不薄,既然如此,你为何投奔本宫?你是读过?书的人,应该明白这个道理,一马不备双鞍,忠臣不事二主。”

  杜兰泽正要开口,方谨道:“你不必讲究那些虚礼,本宫只要你实话实说。”

  杜兰泽微微一笑:“殿下是贤明之主,将来必定会继承大统,常言道‘良禽择木而栖’,四公主也是您的臣民,也想辅佐您的大业。四公主之所以举荐我侍奉您,只是为了向您献上两?颗忠心。”

  方谨玩味道:“你和华瑶的忠心?”

  杜兰泽满怀诚意道:“诚如殿下所言。”

  早在数月之前,方谨与华瑶合力治理京城瘟疫的时候,方谨就听闻了杜兰泽的美名。

  杜兰泽的本领非同一般。她身负经天纬地?之才,通晓算经策论?之术,确实是可遇不可求的贤士。

  在杜兰泽的统辖之下,满是疫气的营区内,诸多事务都被管理得井井有条,可见杜兰泽心细如尘,才学极为高妙,能力极为出众。

  方谨身边的近臣,没有一个比得上杜兰泽。

  方谨收回折扇,扇柄在榻边敲了一敲,流苏玉坠扫到杜兰泽脸上,杜兰泽连眼睛都没眨一下,仍然规规矩矩地?跪坐在地?上。

  杜兰泽的姿态恭顺有礼,方谨的心里微有几分怜意。

  方谨轻声发笑,还问:“谁送你来了京城?”

  杜兰泽如实禀报:“四公主的侍卫。”

  “我会另选几个奴才,好好伺候你,”方谨懒散地?坐起?身,命令道,“我乏了,你先下去?吧。”

  满室的珠光宝气交相辉映,杜兰泽的身上却没有一件名贵首饰。她的头上戴着一支木钗,手?腕上系着一条草绳,妆扮得十分朴素。她从袖中取出一封密信,亲手?交给方谨,送来一阵浅淡的兰香。

  方谨还没拆开信封,杜兰泽躬身行礼:“微臣告退。”

  方谨道:“你倒是懂事。”

  杜兰泽道:“微臣不胜荣幸之至。”

  方谨道:“只要你对我忠心耿耿,凡是你想要的,我都能赏赐给你。”

  杜兰泽道:“微臣跪谢殿下,微臣今日在此立誓,必定会忠心侍奉殿下。”

  方谨道:“好,你退下吧。”

  杜兰泽缓缓起?身,慢慢地?走远了,方谨看着她离去?的方向,沉思良久。

  *

  次日傍晚,虞州的山海县也下了一场小?雪。

  雪色将暮色衬得发白,寒鸦绕树乱飞,传来一声又?一声的凄鸣,吵得华瑶心烦气躁。

  华瑶坐在一棵松树下,翻看葛知县送来的密信,谢云潇忽然走到她身边,问她:“你在看什么?”

  华瑶头也没抬,随意调戏道:“你过来,让我摸一下,我就给你看这封信。”

  谢云潇不假思索:“我不看了。”

  华瑶道:“真的不想看吗?你不好奇吗?”

  谢云潇道:“光天化日,你我的言行举止不能太过?亲密。”

  华瑶道:“你放心,这里只有你和我两?个人。”

  谢云潇道:“只有你我二人,更?应该遵守礼法。”

  华瑶笑了一声:“是吗?”

  华瑶本来只是想说两?句胡话,随意地?戏弄他一下,他如此严肃地?拒绝她,反倒勾起?了她的兴致。

  “那就亲一口,”华瑶往他怀里一钻,“好久没亲嘴了,我们?亲个嘴吧。”

  华瑶以为谢云潇一定会再次拒绝她,然而谢云潇拢紧她的衣襟,低声道:“雪才刚停,天气寒冷,你若是有意……进屋再说吧。”

  华瑶才不听他废话。她紧紧地?攥着他的衣裳,踮起?脚尖,还没来得及站稳,他一手?搂住她的腰肢,瞬间把她抱进屋内。

  谢云潇越是欲拒还迎,华瑶越是来劲,她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感觉像是在和谢云潇玩游戏,又?像是在池塘里钓鱼,鱼已经咬钩了,她一定要把鱼拎上来。

  此时太阳落山,天色渐渐暗淡,屋子里还没点灯,昏昏沉沉,没有一丝光亮。趁此机会,华瑶扯住谢云潇的衣袖,把他拽到了床上,她贴近他的胸膛,细听他坚实有力的心跳。

  谢云潇压抑着渴念,任由华瑶肆意妄为,在悄无?声息的黑暗中,他暗结于心的情,也动得更?深了。他静默片刻,双手?紧握她的腰肢,低头就吻她的唇,这其中的缠绵热切,又?让她大为满意。

  华瑶仔细品尝了一会儿温柔乡的滋味,差点被谢云潇勾得神?魂颠倒。好在她一向是个慎重?自?持的人,虽然谢云潇衣衫散乱,她也没有多看一眼,更?没有多亲一口,她还说:“你把我亲得喘不上气。”

  谢云潇在她耳边极轻地?喘息:“是么?”

  他又?亲了她的耳尖:“我亲这里,可以吗?”

  华瑶道:“你……”

  谢云潇道:“这里也不可以吗?”

  华瑶威胁道:“你再亲一下,我立刻撕烂你的衣裳。”

  谢云潇竟然回答:“求之不得。”

  华瑶感叹道:“你可真有意思,刚才还对我若即若离,现在又?是这样,好像做什么都可以。”

  谢云潇仍在诱导她:“你想做什么?”

  华瑶扯住了他的衣襟,他一动不动,她故意说:“我什么都不想做。”

  谢云潇道:“从始至终,什么也没想过?吗?”

  华瑶认真地?想了想,她双手?环住了他的脖颈,小?声道:“三年前,我第?一次见到你的那一天,你真的很冷淡,说话也是冷冰冰的,我当时还想,怎么才能和你搭上话呢?”

  昏不见光的暗室里,谢云潇热得像是一把烈火,他忍不住又?亲了亲她的脸颊,她随口道:“要我说呢,初次见面,我就应该把你按在树上,撕烂你的衣裳,强吻你的嘴,看你能强硬到几时……”

  华瑶一句话还没说完,谢云潇凶猛地?扯开她的裙带,她立刻改口:“你干什么,放开我,我说着玩的,你不许当真。”

  谢云潇的喉结滚动了一下。他把左手?

  垫在她的腰后,埋首在她颈肩处,轻轻地?蹭了蹭她的肌肤:“卿卿。”

  华瑶没有推开谢云潇,谢云潇又?亲了亲她的耳尖,连声念道:“卿卿,卿卿,卿卿。”

  他的语调低沉温和,似有说不尽的深情厚意,他的声音又?是极好听的,每一个字都念得深沉缠绵,紧贴着她的耳朵,钓鱼似的勾住了她的魂魄。

  华瑶思考片刻,对他说了实话:“你的卿卿又?有麻烦了。”

  谢云潇立刻问:“什么麻烦?”

  华瑶坐起?身来,把葛知县的密信甩给他:“一言难尽,你自?己看。”

  谢云潇点燃一盏油灯,在灯下读完了这一封信。

  信中说,风雨楼一案牵涉甚广,虞州官兵四处排查,他们?发现,山海县的附近,确实有一处三虎寨的据点,集结的盗匪多达四千余人。这些盗匪埋伏在官道上,屡次劫走山海县的官粮,山海县深受其害,葛知县又?不会武功、不懂兵法,更?不知如何应对,她乞求华瑶施以援手?,剿灭虞州的乱贼流寇。

  谢云潇合上纸页:“事出突然,谨防有诈。”

  华瑶点了点头:“嗯,我们?见机行事。”

第84章 天街逸兴 很想得到

  隆冬清晨,旭日初升。

  华瑶抬头望了一眼天色,清点?了几十名侍卫,顺着一条崎岖小路下山。料峭寒风吹得她衣裙飘荡,她连跑带走,脚步飞快,不久之后,便抵达了山脚下一座凉亭。

  葛巾早已恭候多时?。她穿着一身厚重棉袄,外披一件狐皮大氅,双手收在袖管里,似乎十分畏寒。

  见到华瑶,葛巾立即跪地叩首,肃然道:“臣等参见殿下,恭请殿下万福金安!”

  葛巾带了几个官员前来?接驾,赵惟成正是其中之一。他谨守本?分,老老实实跪在葛巾的?背后,还把头垂得很低,刻意避开?华瑶的?目光。

  华瑶审视他片刻,低声问道:“凌泉之死,调查清楚了吗?”

  “启禀殿下,”葛巾仰起头,凝望着华瑶,“前日里,圣旨发了下来?,大理寺卿、都察院御史、刑部尚书、虞州提刑按察使司即将一同?审理风雨楼一案、以及凌大人这桩命案。陛下圣谕,这两件案子,事关大局,务必查个水落石出!这些天来?,下官没敢合眼,领着侍卫盘查了山海县周围的?水路要?道,恰好?就发现了形迹可疑的?盗匪。下官全然不会?武功,不敢贸然行事,便写了一封折子上奏,上头立刻拨派了一支四千人的?队伍前来?剿匪……殿下,您和驸马曾在岱州扫荡了贼窝,传成一段佳话?!此次虞州剿匪,下官斗胆,还请您率领兵将、再平叛乱!!”

  言罢,葛巾给华瑶连磕三?个响头。

  华瑶视若无睹,只问:“奇怪,为什么虞州忽然有了这么多盗匪?三?虎寨的?这帮人,原先都聚集在凉州、沧州两地的?交界之处,他们什么时?候来?了虞州?”

  当空下起细细碎碎的?小雪,密布的?阴云笼罩着绵延百里的?山岭,华瑶极目远眺,听见葛巾回话?道:“羌羯之乱过后,三?虎寨的?气焰被?大大削弱。凉州士兵骁勇善战,多次进攻三?虎寨的?老巢,杀得贼寇节节败退。这些贼寇,皆是贪生?怕死之徒,纷纷逃往沧州各地,虞州又与?沧州接壤,便成了他们的?避难之所。”

  华瑶若有所思:“是吗?”

  葛巾赔笑道:“三?虎寨的?所作所为,难逃殿下明鉴。”

  华瑶坐在凉亭的?拐角处,手里握着一把凉州精铁锻造的?匕首。她把匕首往上举,锋利的?刀刃出鞘两寸,从她所在的?位置看,刀锋刚好?割过了赵惟成的?脖颈。

  风雪渐盛,杀气渐浓,赵惟成汗毛倒竖,艰难地吞咽口水。

  “我还有一事,怎么也想不明白,”华瑶意有所指,“凌泉出事当夜,赵大人鬼鬼祟祟,前言不搭后语,我下令将他收押……”

  赵惟成急切道:“下官指天发誓!凌大人遇害,与?下官绝无干系!!”

  葛巾也帮他讲话?:“赵惟成天资聪慧,目力过人,凡是他眼里看到的?人,三?五年内忘不了。他曾经见过凌大人,也记得凌大人的?身形,事发当夜,不须查看,他就断定了死者是凌大人,却没与?殿下解释清楚,实属他的?罪过,还请殿下严惩!”

  纷飞的?雪花落在葛巾的?袖角上,沾湿了棉绸布料。她低头咳嗽两声,态度依旧恭谨,言辞却是绵里藏针。

  葛巾把赵惟成摘得一干二净,华瑶一时?无法追究。

  况且华瑶还没摸清皇帝的?心思,暂不知道皇帝是否执意要?杀自己,自然也不敢轻举妄动。

  华瑶眉梢微蹙。

  谢云潇看着葛巾,出声道:“赵惟成该不该受罚,全凭三?司会?审裁定。殿下怀疑赵惟成的?供词,原也是有迹可循,你不必一而?再、再二三?为他辩解。”

  众所周知,武功越高强的?人,越不畏寒怕热,谢云潇的?武学境界十分高妙,隆冬腊月也不穿棉袍。他立在凉亭之内,身后是纷纷扬扬的?大雪,皎洁的?衣袖随风飘浮,仿佛融入了皑皑雪景。天地之间?的?仙灵之气,全让他一人占去了。

  葛巾注视着他,神智就有恍惚之感?。

  谢云潇又说:“这案子还没办完,你现在就下定论,为时?过早。”

  葛巾跪叩道:“殿下所言甚是!”

  额头贴着冰凉的?地面,灵台一霎清醒,葛巾转回正题:“那虞州剿匪一事……”

  葛巾尚未讲完,华瑶就说:“为父皇效力,是我的?本?分,也是我的?荣幸。既然父皇降下了圣旨,形势已是万分危急。虞州与?京城的?距离不到二百里,无论如何,我们不能让三?虎寨的?流寇在虞州扎根,祸及京城。葛知县放心,我和驸马都会?尽力清剿虞州的?贼寇。”

  这凉亭里的?一众官员异口同?声道:“臣等跪谢二位殿下!”

  *

  当天下午,雪停了,风止了,都指挥使司派来?的?四千精兵也出现在山海县境内。

  这四千精兵的头领是个年近三十岁的女将军。她姓秦,出身于穷苦人家,幼时?连个名儿都没有,只知自己在家里排行第三?,便自称为“秦三?”,江湖人称她是“秦三将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