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楮绪风
云秀本是调着汤勺,正要提醒主子吃药,却?见?主子看?过那家书,竟是在哭。她心口猛地一跳,吓得立即拿了帕子拭泪,惊慌着急,“主子月子里,万万不能哭的啊。”
“主子身?子本就?有损,再伤了身?子可怎么好!”
杨贵嫔拿开手臂,累得什?么都?不愿去想,她气息无力道:“你下去吧。”
“主子!”云秀放不下心,主子这般,分明是杨家又出?了事,叫她如何放心下主子一个人。
杨贵嫔转过身?子,缓缓合上眼,不想再多?说?,“出?去。”
月挂梅梢,有人一直在盯着主殿的动向。
陈宝林坐在宫灯下绣着手里的荷包,她用的是双面绣,绣样是一片竹叶。世人画竹画其神骨,却?从未有人画其叶。
翠苏认出?主子的绣样,不禁好奇去问,陈宝林描花的指尖微微一顿,眼底的浅色稍纵即逝,摇头?道:“只是觉得竹叶好看?罢了。”
鲜少有人去绣竹叶,陈宝林独独挑了这个绣样,并非她觉得竹叶好看?,而是入宫的一年,她以此打发深宫孤寂,绣遍了梅兰竹菊,提起针线,竟不知再绣些什?么。
银白的针穿过绣帕,陈宝林一时失神,指肚针扎的刺疼了下,一滴鲜红的血珠殷染了洁白的绢面。
翠苏先是反应过来,惊呼一声,立即去拿干净的帕子包裹住陈宝林的伤口,着急拧眉,“主子绣了一个时辰了,快歇歇吧!”
“无事……”陈宝林牵笑?安抚,不等她说?完,殿外?传话的宫人急匆匆跑进来,“主子,御前的全公公朝咱们?知画斋来了!”
不知为何,陈宝林心神一慌,胸口的心脏砰砰骤跳,她压住心头?惊惧,起身?时,无意打翻了案头?凉透了的茶水,瓷盏砰地碎到地上,也惊惧了她的心神。
翠苏尚未看?得清明主子神色,听闻是御前大?公公全福海过来,正狐疑为何来人不是皇上,又不解为何在这个时辰过来,她七想八想,下意识想成好事,正要给主子报喜说?几句吉祥话,回头?见?主子霎时失了血的脸色,不知为何,忽然想到年宴那夜,主子离席去御花园中醒酒,久久才?回,当夜杨贵嫔便在御花园中险些小产。她眼眸缩紧,心中隐隐有种直觉,莫名不安起来。
殿外?,全福海进了知画斋,四下无意扫了一眼,心底咂摸惊讶,陈宝林自打入宫就没侍奉过皇上,他伺候在御前,自然清楚六宫主子们的名册,但皇上政务缠身?,若非主子们?拔尖儿,是极难入皇上的眼,陈宝林在其中是最不起眼的那一个,若非出?了那挡子事,皇上大抵是都不知道后宫里有这么一个人。陈宝林不得宠,伺候的宫人也不尽心,全福海一路过来,除了殿门传话的小太监,再没瞧见?别的奴才?。
这般的地位,又与杨贵嫔同住一宫,怕是叫人欺负得死死的了。
陈宝林整饰好仪容,由着宫人扶着出?了内殿。
见?到人出?来,全福海立即福了礼,恭敬道:“原是奴才?进去见?主子,但今儿奴才?是来传皇上口谕,得罪宝林主子了。”
御前伺候的人八面玲珑,即使是面对获罪之人,全福海态度也是十分的恭敬。
皇上要传什?么口谕 ,陈宝林含不敢深想,她呼吸收紧,面上挂着牵强的笑?,点了点头?,两手提起裙摆缓缓跪下身?。
全福海挺直了脊背,清清嗓子,传道:“宝林陈氏,妄听妄为,德行疏浅,是为陈工教导之过……责于普行山修野,宣示朕旨。加恩赐令缓一岁,赐自尽。”
还是头?一回,全福海传了这般长的口谕,以往换作旁的嫔妃妄为生事,或是一道圣旨打入冷宫,或是直接赐酒自尽,陈宝林在后宫默默无闻,能得皇上下这道圣旨,也是她的本事了。倘若不是这回查了陈宝林,也牵扯不出?前朝与胡部勾结的党羽,误打误撞,陈宝林大?抵还不知晓自己的父亲已经?获罪入狱,是要判去合族死罪。
全福海心底唏嘘,颇有同情陈宝林的境遇,同为六宫嫔妃,宓才?人讨喜,父亲又得力,深得圣心,陈宝林却?恰恰相反,时也命也。
陈宝林蓦地抬眼,她动动唇角,努力维持着镇定,然袖中发抖的双手终究泄出?了一丝惊慌。
“嫔妾不明,皇上何意?嫔妾安安分分住在知画斋,循规蹈矩守着宫规,不敢有半分逾矩!”陈宝林尚有一丝希冀,她做的事那般隐秘,就?是贴身?侍候的翠苏都?不曾发现?,皇上怎会?查到!
“全公公,我想见?见?皇上,全公公可否通融一二,让我去见?见?皇上!”
全福海叹息地摇了摇头?,“宝林主子做过什?么事,主子心中清楚,皇上口谕,已是开了圣恩。非奴才?不给宝林主子传话,只是宝林主子这时候去见?皇上,也是火上浇油,奴才?劝宝林主子一句,什?么都?别想别问,好好过剩下的日子吧。”
“皇后娘娘……”陈宝林眼珠慌乱,口中喃喃,攥紧了衣袖,这些都?是皇后娘娘暗中授意她的,她蓦地抬起头?,“全公公……我方才?绣一方帕子,还未来得及给皇后娘娘,全公公可否……”
“主子!”后面贴身?侍奉的玲儿打断了她的话声,哭着扯住她的衣袖,“主子快些认罪吧,皇后娘娘主持六宫,知晓主子做了这些事,定然痛心疾首!”
陈宝林脊背猛地僵住,眼睛盯向那宫女,她不得圣宠,知画斋宫人惫懒,除却?翠苏,唯有玲儿最是尽心,原来竟是这样,皇后娘娘知晓会?有今日,早就?备好了退路!玲儿脖颈一缩,眼神不禁怯懦心虚。
全福海全然当做没听见?那句话,即便他猜出?些什?么,皇上都?未发话,哪轮的到他插嘴。皇后娘娘姑母可是当今太后,皇后娘娘再如何,都?会?稳坐六宫之主的位子。
过一道殿门,便是承明宫主殿,御前公公到承明宫,头?一回直奔了荒僻的知画斋,外?面的动静惹了杨贵嫔注意,御前大?公公到承明宫时,不知情的人都?以为是要宣主子的晋位圣旨,却?见?全公公竟然拐去了知画斋,主殿的宫人不免讶然失望,主子诞下皇嗣,皇上竟还不给主子晋位吗?
杨贵嫔此时没心思理会?自己是否要晋位的事儿,父亲前朝的争斗已经?扰得她心烦意乱,翌日起来额头?就?开始隐隐作疼,这回太医开了方子没离开多?久,杨贵嫔裹着抹额,白着脸色躺在床榻里,汤药已经?凉透了,杨贵嫔烦躁地拂开云秀端来汤药的手,云秀哭着求了又求,“主子月子里,万万不能再伤了身?子啊,奴婢求求主子吃些药养养吧!”
主殿闹的动静也让全福海多?看?了一眼,正逢遇见?刚出?来的郭太医,“贵嫔娘娘身?子可是有恙?”
郭太医愁眉不展地轻叹一声,“全公公有所不知,贵嫔娘娘生产后已是身?子虚弱至极,又忧思在心,我所开出?的方子治不了根本,纵使大?罗神仙下凡,也难以医治彻底啊!况且女子月中颇多?忌讳,长此以往下去,于身?子更是不利。”
郭太医没将话说?透,全福海察言观色,从郭太医欲言又止中揣摩出?几分意思,心病还须心药医,杨贵嫔的心药自然是皇上。他咂摸着,杨贵嫔生产后确实转了性子,连日请太医也不遣人去请皇上。
回了乾坤宫,全福海正要进去通禀陈宝林之事,德喜眼见?干爹回来,立马上前拦住,极为隐晦地摆了摆手,两人到廊下没人的一角,德喜才?憋不住,吓得跟见?了鬼似的大?吐苦水。
“干爹不知,方才?胡部使臣乌石风求见?,干爹以为那乌石风要做甚!”
全福海哪猜的出?来,乌石风再嚣张也不过耍耍嘴皮子功夫,见?德喜吓成这般,难不成还有别的?
德喜没敢卖关子,不可置信地睁大?了眼睛,惊恐道:“那胡部使臣要向大?魏和亲,求娶宓才?人!”
此时回想起来方才?殿内皇上的神色他还心有余悸,无比后悔为何今日是他当差,德喜愁眉苦脸,仿佛知道了不得了的秘密,按理说?宓才?人久居后宫,如何见?得外?男,尤其那外?男还是胡部的王上!
全福海听得目瞪口呆,猛地打了个冷颤,甚至怀疑得又问了一遍,“你当真?没听错,那乌石风要求娶的人是……宓才?人?”
德喜哪敢有那个胆子传这种掉脑袋的话,“我哪敢欺骗干爹,错不了!”
他可还记得,那乌石风清楚的还不怕死地说?了一句,“大?魏□□,美女如云,皇上后宫更是佳丽三千,料想也不缺宓娘子一人,臣帐中无妻无妾,既是皇上的女人,臣自当会?好好疼爱。”
当时德喜觑着皇上阴沉如水的脸色,扑通就?跪下了身?子,哪还敢再听下去,连滚带爬地跑去了殿外?候着。
与德喜的震惊害怕不同,全福海则是在想近些日子朝中异党与胡部勾结一事,名册上并无宓才?人的母家,虞侍郎风骨刚正,也不像卖国之人,胡部使臣如此胆大?妄为求娶宓才?人,即便宓才?人无辜,也会?传得风言风语,不知皇上是何圣意。
全福海不敢妄自揣测,缩着脖子守在殿外?等着皇上传召。
内殿,乌石风鹰戾般的双眼微眯,语气桀骜张狂,“只要大?魏□□应属臣旨,臣回归胡部后,定会?劝说?我王,与大?魏结两姓之好,止兵停戈,互通姻亲,我乌石风在世一日,此盟约便作数一日,我胡部永不侵犯大?魏之境!”
李怀修坐在銮座上,扶壁的五爪龙纹威严自若,袅袅的龙涎香如烟似缕,映出?男人眼底阴晴不定的厉色,他缓缓道,“倘若朕不答应呢?”
乌石风摩挲着腰间搭叩的宝石,戾目仰抬,“本殿不明皇帝之意,本殿听闻今年大?魏多?灾,百姓怨声载道,两地起兵,谁输谁赢还未成定论,以女人换取两地止戈,有何不应?还是说?,大?魏皇帝也宠着宓娘子,宁愿血流成河,也不舍割爱。”
李怀修脸色不变,忽而微勾了下唇角,笑?容虽温和,眼底却?仿若沁了把阴冷的利刃,令人不禁胆寒。
乌石风触之,心头?蓦然一悸。
李怀修起身?走下台阶,随意将一封信笺扔到乌石风面前。
“乌石王上孤身?而来,便是凭几一张口舌与朕做交易么?乌石王上在要和亲之前,不如先回一趟胡部,如今的胡部,可还由你乌石风做主?”
乌石风捡起那张信笺,一目十行,读完,猛地一凛,刹那间,他忽地明白,为何今日自己进宫,却?寻不到一个随士,为何他前去暗桩,却?迟迟不见?来人,为何大?魏原本与他通信的朝臣接连都?告病府中……原是如此,竟是如此……
他猛地咬住牙根,双手握紧,怪他自负,掉以轻心,才?中了歹人的路子!
乌石风眼目倏抬,心潮翻涌,对这位□□大?国的帝王又恨又畏。他无暇思量,不得不弯折了腰身?,俯首称臣,“臣乌石风,求大?魏庇佑。”
殿门打开,乌石风离宫后,殿内悄然多?了一个人影,面遮黑纱,玄衣束身?,令人看?不清面容,是帝王豢养的影卫死士。
李怀修站在殿内,睇着汉白玉石阶,脸色沉沉,眼底冷凝如冰,“凡牵涉此事的一干人等,悉数格杀,朕要让他们?知道,何为顺朕者昌,逆朕者亡!”
……
即便是政治嗅觉不敏之人,也察觉出?了些许异样,前朝的风向最终吹向了后宫。
“那位素来喜欢将一切都?掌控在手中的感觉。”张贵人扶着肚子浇花,垂着眼睫,漫不经?心地说?道。
她在前朝虽无倚靠,但进宫多?年,自是要为日后打算,故而这些年来也经?营了几许人脉,虽无大?用,打听些消息,已是足够了。
譬如她便知晓,近日杨贵嫔的母家不得圣心,而宓才?人的父亲却?是升了官职。树大?招风,这究竟是福是祸。
张贵人神色淡淡地放下浇花的长嘴壶,直到抚向微隆的小腹时,眼底才?有了些许的柔意。
这是她的孩子啊,她孤寂了这么多?年,此时才?有了一丝期盼的欢愉。
水琳看?清主子眼底真?切的喜意,不禁担忧,主子与宓才?人交好,宓才?人得宠,如今主子有孕,诞下的是公主还好,倘若是个皇子,不知在这后宫里有多?招眼,届时宓才?人待主子还能如从前一般吗?
……
皇上口谕很快传遍六宫,陈宝林获罪离宫,听闻与杨贵嫔早产有关,六宫讶然,明裳却?是在意料之中,让她惊讶的,是皇上对陈宝林的处置,寺中苦修,一年后赐自尽,一个人知晓了自己的死期,一日一日地熬着,这究竟是不是好事。
月香小声附耳,“还有一事主子不知,奴婢内务府的人议论,陈宝林的父亲获罪入狱,已经?判处死刑了。”
“什?么?”明裳猛地抬眸,心头?仿佛有股思绪一闪而过,她有些不解,陈宝林为何会?对杨贵嫔出?手,不待她多?想,殿外?守门的小太监急匆匆地跑进来,“主子,皇上过来了,圣驾已经?到永和宫了!”
这时过了亥时,月色西斜,明裳以为皇上今夜不会?召人侍寝,已经?歇下了,听闻圣驾到了永和宫,殿内宫人都?提起了心弦,扶主子起身?梳理妆发,明裳穿好衣裳,瞧一眼漏刻,再梳妆是来不及了,她拧眉,一把拆了鬓边簪好的发簪,提裙起身?便匆匆往外?走,后面宫人惊呼着朝殿外?追去。
垂散得青丝拂过眉眼,明裳小步下了台阶,就?见?男人着一袭明黄滚边常服到了廊下,明裳美眸微亮,小跑下脸蛋酡红,娇喘微微,她朝走来的男人盈盈福礼,十分乖巧。
而那厢,跟随圣驾过来的宫人们?却?是低头?屏住了呼吸,大?气也不敢出?,全福海一眼就?看?到了宓才?人欢喜的神色,若是在以往,皇上面上不显,见?了这般打扮的宓才?人,心里头?定然也是愉悦,但今日不同寻常。
他仍记得乌石使臣出?宫后,他进殿欲要禀事,皇上却?是都?不给他说?话的机会?,也不理会?陈宝林如何,直接命他去查乌石风与宓才?人的牵扯,接着宣了柳絮白柳大?人进宫,而后又召见?南昭王议事,直至此时,留南昭王在宫里,幸而年宴那日后宫有宫人意外?听见?了乌石风与宓才?人的交谈,全福海如蒙大?赦,也未思量怎会?这般巧合,得到些许的消息便马不停蹄地通禀了皇上,夜色已深,皇上竟也不等他多?加查明,直接叫人备撵,来了宓才?人这儿。
全福海觑着皇上骇人的脸色,大?抵有兴师问罪的意思,此事不止关乎宓才?人一人清誉,也关乎前朝,宓才?人的父亲是皇上一手提拔,此次拔出?胡部内贼也出?了大?力,结果出?了这么档子事,胡部三王上乌石风竟要求娶宓才?人,他默默垂下脑袋,不禁为宓才?人捏了把冷汗。
宫灯晕红的亮光映着女子笑?盈盈的美目,勾人心尖儿。
“皇上怎么这个时辰来嫔妾这儿了,叫旁人知晓,还以为是嫔妾不懂事……”她扯着男人的衣袖,小脸羞答答地撒着娇,许是夜色太深,让她浑然未觉男人冰冷的脸色。
半晌不见?男人回应,明裳才?察觉到异样,她狐疑地眨了下眸子,正欲仔细去看?,拉扯着龙袍的素手被男人毫不留情地推了下来。
李怀修目如深潭,沉静地盯着面前的女子,稍许,倒底是给了她几分体面,冷淡开口,“随朕进来。”
明裳后知后觉,终于意识到,今夜皇上到顺湘苑,并非是想她伴驾侍寝。男人脸色淡淡,看?不出?喜怒,圣心难测,愈是这般,愈让人胆寒畏惧。
廊下摇曳阑珊的树影拂过女子的面颊,明裳捏紧了帕子,回头?,却?见?御前伺候的宫人鹌鹑似的垂低着脑袋,就?连近前的大?公公全福海,也未抬过一眼。她心底纳闷,快速思考着自己近日可是做过什?么错事惹了男人不喜,骤然间,脑中闪过一道白光,她回忆到年宴胡部三王上之事,眼底片刻迟疑,紧接着升上一抹烦躁懊恼,早知那劳什?子三王上会?给她招惹祸事,她何管是否失仪,转身?就?走便是了,何要去搭理他!
她咬了咬唇,掀帘进了内殿。
朦胧的月光透过琉璃的画屏泄了满室的莹辉。圣驾来得急,明裳从本是要去睡下了,衾被凌乱的堆在床榻里,银钩松松散散地勾着一面的帷幔,另一面半遮半掩,朦朦胧胧,仿似旖旎,正是女子香闺。
男人倚靠着外?间窄榻,指腹随意把玩多?宝阁的一本古籍,脸上平日的一点笑?意也无,眼底积淀的是上位者睥睨众生、不容置疑的威严。
明裳自侍寝之后,就?最为受宠,纵使是男人冷脸,也从未像今日遭到冷待。她乖乖地捧上热茶,拂袖坐去窄榻,见?男人也不掀眼看?她,犹豫稍许,小心翼翼地去扯男人衣袖,轻声说?出?心中猜疑,“皇上深夜乘霜而来,待嫔妾又这番态度,可是嫔妾何处做错,惹了皇上生气?”
言罢,她立即咬紧了唇珠。
李怀修这才?有了反应,他掀起眼,双目黑如点漆。
乌石风一事,不仅与她一人有所牵扯,更事关前朝。他是皇帝,是大?魏的君主,纵使信任这女子,也不得不多?疑多?虑,他绝不容许自己的后宫,他最宠爱的嫔妃,与胡人勾结。
“你自己说?,做了什?么错事。”
明裳仰头?看?着男人,眼神迟疑不定,良久小声试探道:“嫔妾……嫔妾有一事未向皇上禀明。”
“年宴那夜,嫔妾吃醉了酒水,到殿外?透气,回时意外?遇见?了胡部使臣三王上乌石风……”
她声音很低,乌亮的瞳仁中紧张又害怕地瞄着眼前的男人。
久未听到男人开口,明裳眼眸挑开,正要继续解释,却?听见?男人极重的一道冷嗤。
帝王素来多?疑。
李怀修沉下眼,盯住了面前的女子,“那日使臣与京外?朝臣之众,你竟一眼就?记住了那乌石风?”
他怎不知,乌石风有多?好的相貌,竟叫她坐在末位也能记住这么久,李怀修脸色霎时有些黑沉。
明裳眼眸瞪圆,以为李怀修是怀疑她与乌石风早有勾结,立即摇头?解释,“嫔妾并非有意注意到胡部使臣,而是那胡部嚣张狂妄,不敌大?魏兵马,便用些阴险手段,嫔妾唾弃不耻。意外?遇见?那乌石风,嫔妾也只是一番言语讥讽,怎料那乌石风……”
说?到这,明裳埋下头?,似是怕李怀修生气,小声咕哝着说?完了那日之事,“怎料他张口闭口都?是孟浪之语,竟还狂妄要求娶嫔妾,吓得嫔妾一连几日都?没睡好觉。”
女子一番烦闷的模样不似作假,李怀修微拧起眉,脸色有所缓和,捏了捏她小巧的耳珠,“既然如此,为何不告诉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