宠妃 第64章

作者:楮绪风 标签: 宫廷侯爵 情有独钟 近水楼台 宫斗 重生 升级流 古代言情

  王采女只得起了身,解释道?:“嫔妾家中昨儿送进了桃花酿,嫔妾是叫秋儿去取了,请皇后娘娘和各位姐姐尝鲜,却?不想宫里头一个笨手笨脚的丫头打碎了罐子,嫔妾不禁懊恼。”她顿了顿,似是无意又道?,“秋儿回来时,倒是巧了,在御花园遇到了圣驾。”

  这话一出,本正赏花的嫔妃顿时兴致不高,听闻皇上?到了御花园,哪还?坐得住。

  明裳倒没?多大兴趣,毕竟,她一连三日侍寝,实在有些?吃不消,倒巴不得圣驾宿在别处一夜,也好让她歇息歇息。

  旁人要知道?明裳心中所想,定会气?得眼圈发?红,日日承宠的人哪知晓她们无宠的苦楚!

  亭中众人心思各异,终于有人坐不住,委婉地出声,“嫔妾听说御花园来路的桃花开得正好,不如?嫔妾等陪娘娘一同去那处赏花。”

  那嫔妃好似也知自?己?心思太过?明显,面颊赧然,手心紧张得掐出了汗水。

  皇后勾了勾唇,慢条斯理地抬起眼眸,“今岁桃花开得好,那便过?去看?看?。”

  得皇后准允,一众嫔妃松了口气?,纷纷迫不及待地起身,一面抚着鬓发?,一面捋过?裙摆的褶皱,有几人甚至压不住脸上?的喜色。

  皇后漫不经心,将妃嫔们的神情都看?在眼中。

  要出亭中时,张贵人扶着宫人的手走得很慢,行到皇后身前,屈膝做了礼,“请你?娘娘恕罪,嫔妾觉得累了,想要回宫歇歇。”

  众人盼着张贵人先回宫,有了宓贵人在,她们想与皇上?说句话本就不易,张贵人再?到皇上?跟前,让皇上?注意到,她们什么时候能入皇上?的眼。

  皇后点头应下,又嘱咐了伺候的宫人,好好照顾张贵人。

  明裳扶住了张贵人的手,朝皇后做了礼,“娘娘,不如?嫔妾陪着张贵人回宫,也稳妥些?。”

  皇后眼眸深了许多,她笑着,“宓贵人办事妥帖,本宫放心。”

  走了一个张贵人已?叫嫔妃们欢悦,宓贵人竟也要先行回去,嫔妃们心中简直狂喜,受宠的嫔妃不在她们中间,皇上?能注意到她们的机会岂不是更大!这下谁能入皇上?的眼才真的是全凭本事!

  要去桃林,还?要过?一条青石子路,知晓皇上此时正赏桃花,嫔妃们哪还?有心思去赏御花园的春景,心中急切,恨不得现在跑过?去拜见圣驾。皇后娘娘却仿若不明她们这些?人的心思,像极了真的是在赏景,走得端庄沉稳,不紧不慢,时而与伴在身边的姜嫔说上几句。

  不知过?了多久,桃林渐渐现在眼前,已?有人看?见了金珠垂帘的銮舆,眼眸顿时星亮。

  姜嫔朝后瞥了眼,唇角噙笑,目光看?向远处的圣驾。

  见到皇上?,本就先发?现圣驾的王采女自?是不愿这种机会叫旁人得了手,她先轻唤出了声,“嫔妾请皇上?安。”

  王采女面容娇羞,桃花乱落,红雨之下,女子也是一番小家碧玉的姿容。

  远处,本是得闲赏景的李怀修听见自?己?后宫的嫔妃在向他问安,不耐地拧了拧眉,转身,见到远处嫔妃们粉裙红鞋,争妍斗艳,竟不止是后宫的一个嫔妃,脸色顿时黑了,头疼地转了圈扳指,不咸不淡地冷睨了全福海一眼。

  全福海被皇上?这一眼盯得心口突突直跳,他也没?想到,今儿御花园怎么聚了这么多主子,没?待上?一会儿,六宫的主子娘娘们不知打哪竟都冒了出来。他抹了把额头凉汗,这回可真不怪他,皇上?兴头上?来,要赏宓贵人爱吃的桃花,说来就来了御花园,可是给他准备的功夫都没?有。

  沁着桃花甜香的风拂过?人面,六宫一群的莺莺燕燕,面若芙蕖,或娇羞,或大胆。

  皇后敛眸,引一众嫔妃做礼,“三月芳菲,臣妾设了宴,与六宫姐妹一同赏花。”

  李怀修掀起眼皮,扫过?跟随过?来的六宫嫔妃,“宓贵人为何没?与皇后一同赏景?”

  皇上?目光扫去时,含羞带怯的粉黛们面颊皆生了绯红,拿出最好的姿态,期盼着皇上?能看?中自?己?,这般好的机会,可不多得。不想,皇上?竟直接无视了她们这群人,开口竟是问宓贵人在何处!

  有沉不住气?的嫔妃已?经不忿地攥紧了衣袖。

  皇后并不意外皇上?发?问这句,宓贵人侍寝多日,相比于站在一处,同样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嫔妃,皇上?记得最清楚的,自?然是日日见到的那个人。

  她温和地回话,“张贵人有孕不适,先行回宫,宓贵人陪着张贵人一同回去了。”

  王采女恰时补道?:“宓贵人大抵不爱桃花,嫔妾们要去赏景,宓贵人却?是一副兴致缺缺的神色。”她仿若未觉自?己?说了些?什么,掩唇娇笑,“宓贵人便会躲懒,多走一步路都不肯。”

  王采女就差把话挑明了说,明知会见到圣驾,宓贵人却?多走一步路都不肯,张贵人怀着皇嗣情有可原,但宓贵人这番作态,分明是对皇上?不敬。

  在场的嫔妃没?人反驳王采女,替宓贵人说话,毕竟谁不乐得见宓贵人受皇上?冷落,失了圣宠。

  徐答应眼珠轻转,连忙附和,“是啊,皇上?,宓贵人避着圣驾不见,也不知是存了什么心思!”

  徐答应比王采女还?要直白,姜嫔轻飘飘瞄去一眼,嘴角讥讽,心道?了句蠢货,宓贵人日日见到皇上?,不比她们这些?人更能揣测圣意,人人都想将受宠的宓贵人拉下来,也不看?看?是不是时候。

  还?要有人附和时,李怀修眼皮凉凉掠了过?去,不耐地拧起眉,想起那日承明宫中,那女子伏在他怀中嘤嘤切切的委屈,他沉下脸色,声音冷若冰霜,“宓贵人居你?们之上?,也敢妄议上?位。”

  “拖下去,罚跪徽音门三个时辰!”

  跪上?三个时辰,她们做主子做得久了,怎么受得住!

  徐王二人脸色大变,惊恐不已?,扑通跪下身哭求:“不要,皇上?,嫔妾知错,求皇上?饶了嫔妾吧!”

  “求皇上?饶了嫔妾吧!”

  她们哪想到,不过?说了宓贵人几句,皇上?居然如?此震怒,简直是悔不当初。

  宫人将徐王二人带出桃林,剩下的嫔妃心有余悸,都夹起了尾巴,甚至不敢再?向皇上?看?去一眼。

  她们都知宓贵人受宠,未料想,皇上?对宓贵人竟护着至此。

  早在有嫔妃暗讽宓贵人时,全福海就瞄见了皇上?越来越冷的脸色,他不禁捏了把汗,偏生那两位主子仿佛没?长眼睛,竟还?越说越起劲儿,落到这般下场,也不叫人可怜。

  便是在这时,远处,张贵人身边伺候的宫女神色慌张地跑近,扑通跪到地上?,急得哭了出来:“皇上?,贵人主子出御花园时,不慎摔倒,身下出血了!”片刻前,明裳与张贵人同向听月坞的方向出了御花园,两人相伴,没?有外人,难免要说几句体己?的话。

  张贵人有孕后,鲜少出现在人前,到坤宁宫问安,也会隔上?几日告一回假,明裳没?想到,张贵人会来今日的赏花宴。

  想到席上?那番明里暗里的针对,明裳柳眉蹙紧,“日后这种席面,张姐姐不来也罢。六宫人心不古,难免有不安好心的要借机动手脚。”

  她可记得,阮常在因?何小产,杨才人又因?何早了三个月,意外生下景和公?主。再?凶险些?,杨贵嫔怕是落得与阮嫔一般的下场。

  张贵人轻摇了摇头,手心抚住隆起的肚子,只道?:“宫中没?有这样的规矩。”

  六宫里,还?未曾有过?有孕的嫔妃,一推了晨安,二拒了皇后的设宴,她一回两回还?好,次数多了,不止在后宫,前朝也会听闻风声。那些?个臣子,敢管民生百姓,敢管内宅家训,也敢管皇上?的后宫事,她这么做,也是为了腹中的孩子着想。

  明裳微怔,恍然明白,倒底是入宫晚,不如?张贵人顾虑得多。

  张贵人心知宓贵人是为自?己?着想,她牵住明裳的手,抚住自?己?的肚子上?,眉眼柔静:“我宁愿这个孩子会是个公?主。”

  “为何?”明裳问出声。

  六宫中,有谁不想自?己?能诞下皇子。

  张贵人停住脚步,慢慢抬了眼眸,望向明裳,温柔而坚定,“如?果你?我二人有人能生下皇子,我只希望是你?。”

  明裳神色一怔。

  张贵人侍奉君侧多年,冷眼看?六宫争宠,从不信虚无缥缈的姐妹之情,只信利益相交,诚然,她最初要结识宓贵人,也是看?清了宓贵人的价值,能得那位喜爱这么久的嫔妃,也只有宓贵人一人。但与宓贵人相处日久,她愈发?明白,皇上?为何会如?此喜爱这个女子。宓贵人与后宫的嫔妃并不一样。倘若她生下皇子,即便不想去争,她只怕会有意外将她的孩子推到那般地步。

  两人正欲过?垂花门,下石阶,明裳先提裙跨过?了门槛,张贵人扶着宫人,迈出青石子路,日照出的白光射入眸中,她眯了眯眼,心神忽地一晃,脚下倾时失了重心,她面露惊恐,下意识先护住了肚子,只觉一阵天旋地转,耳边听见宫人惊呼之声,有人去抓她的衣角,不知为何,腿下却?一绊,让她重重往台阶下跌落。

  张贵人根本顾不得多想,先护住肚子,惊吓地闭住了双眼,却?觉腰间被一道?力气?托住,再?平复时,意料之外跌坐到了地上?,耳边却?听另两人急声的喊叫,“主子!”

  她无暇再?朝那边去看?,腿间涌出一股热流,她脸色苍白,直觉不好,死死稳定住心神,快速地抓住水琳搀扶过?来的手,声音又凉又冷,“快,传太医!”

  ……

  张贵人与宓贵人一道?离开,偏生在这时生了意外,众人不禁揣测,张贵人这一胎,养了六个月,始终好好的,怎么一碰上?宓贵人,就出事了。那宫女通禀的情急,情形混乱,张贵人身下出血,也不知这一胎能不能保得住。

  咸福宫,偏殿。

  殿里,太医正在诊脉,不时传出女子痛苦的口申口今,张贵人气?息若无,疼得她动弹不得,她眼眶发?红,竟滚出泪水。母家败落后,张贵人深知自?己?没?有任何倚仗,她经受太多踩高捧低的事,吃了太多暗亏,太多无法言说的痛苦,从未哭过?,可这时,她忍不住,流下眼泪。

  这个孩子来之不易,她不奢求皇上?有多宠爱她,更不奢求所谓的权势荣耀,她只想安安稳稳的,养着自?己?的孩子,在宫里聊度残生,她痛苦地闭上?眼,喉中干涩难忍,艰难地呼吸着,想求求上?天,不要收走这个孩子。

  殿外,一众赶到的嫔妃面面相觑,此时,没?人敢出声触皇上?的霉头。

  服侍的宫人跪在地上?,带着哭腔,哆哆嗦嗦道?:“奴婢扶着主子穿过?垂花门时,主子不知怎的忽地停了下身子,紧跟着脚下便踩了空,整个人要往下摔去,奴婢忙要去扶主子,却?是不及,幸而宓贵人先了一步,站在台阶下极力护住了主子的身子,但台阶太高,容不得太多人,宓贵人也猝不及防,扶住了主子,自?己?却?摔了下去,主子跌到地上?,身子才出了血……”

  那宫女额头砰砰叩到地上?,“奴婢有罪,奴婢没?有伺候好贵人主子,奴婢有罪!”

  全福海觑到皇上?沉得滴水的脸色,就一阵发?怵,慌忙垂下头。

  李怀修捏紧扳指,声音冷如?冰凌,“将伺候张贵人的宫人押去慎刑司,杖责五十!”

  五十大板,能堪堪要去人命,那宫人脸色苍白,双腿发?软,跪也跪不住。

  “皇上?!”

  一道?细微的女声入耳,众人这才瞧见,躺在窄榻里的女子,隔着琳琅的珠帘,方才居然无人察觉。

  明裳并非这时候才开口引人注意,她滚下五级台阶,浑身发?疼,尤其脚踝疼得厉害,隐隐抽痛,让她呼吸不得,此时情急之下,动了身子,疼得她忍不住“嘶”了一声,她扶着绘如?,勉强撑坐起身。

  男人已?经急步撩开珠帘入内,见到她鬓发?散乱,脸红青紫,浑身狼狈,眼底比方才还?要沉得骇人,他指腹轻轻碰去女子的面颊,听这人疼得轻呼,他手掌僵住,心口泛出异样的波澜,又是气?恼,又是心疼。

  他放下手,想训她不知轻重,却?也只是黑着脸斥了一句,“笨!”

  分明她舍身救下张贵人无错,可李怀修竟也不知自?己?在气?什么。那么高的台阶跌下来,她这般怕疼,也舍得自?己?的身子。

  明裳不知男人心中所想,动动手臂,扯住李怀修的衣袖,泪盈盈的眼眸朝男人看?去,轻声,“皇上?,水琳和这几个大宫女都是张姐姐近身的人,张姐姐离不开人服侍,不如?小惩大诫,免了五十大板,改为为张姐姐腹中的皇嗣跪身祈福如?何?”

  如?今张贵人在里不知什么结果,能近身跟在身边,都是长久挑出来的人,倘若处置了这些?人,要往听月坞安插眼线太过?容易。

  李怀修看?出她的顾虑,他往内殿看?去一眼,沉声道?:“依宓贵人所言。”

  跪在地上?的小宫女松了口气?,朝明裳投去感激之色。

  ……

  太医院先赶过?来的太医姓陈,他原本是给宝珠公?主开了方子,正要赶回太医院,经过?御花园,被听月坞的宫人撞见,急忙带去了咸福宫。

  因?而,此时明裳只能忍着浑身的疼痛,躺在软榻里,她嘴角抽疼了下,才忽记起,自?己?脸上?青青紫紫,这副模样落在男人眼中定是极为丑陋不堪。

  她后知后觉用小手遮住半张脸,支支吾吾道?:“里面没?了动静,张姐姐也不知情形如?何了,皇上?快去看?看?。”

  李 怀修哪看?不出她的小心思,把那只柔荑拉下来,握到掌中,黑眸如?水深沉,“过?去这么久,尚未听到动静,张贵人腹中的皇嗣,当是保住了。”

  陈太医擅长妇孺之症,他也相信陈太医的医术。

  饶是如?此,触到男人的视线,明裳咬唇,仍旧忍不住小声,“皇上?……能不能别盯着嫔妾,嫔妾这副模样想来也不堪入目……”

  更何况,外面还?站着一堆花枝招展的嫔妃。

  李怀修嘴角扬了下,捏了捏那只小手,她生得好,即便脸上?有些?青紫,也并不碍事。

  他掀起眸,此时眼中已?无方才与明裳说话的情绪,冷淡无波地看?向珠帘外翘首向内张望的嫔妃,众人触到皇上?的眼光,眼皮一低,不敢再?看?。

  “太医还?没?到?”

  全福海吓得一脖子冷汗,太医院到御花园的脚程甚远,即便是跑着过?来,也要几刻钟,他不敢如?实答,立即上?前道?:“奴才这就去看?看?。”

  这时,陈太医终于从内殿出来,尚是春日,脊背就已?叫冷汗湿透,陈太医无比后悔,怎么今日偏偏赶上?他当值,幸而将这位主子腹中的皇嗣救了回来,不然他怕是也不必留在太医院了。

  他擦掉额头冷汗,躬身,“贵人主子用药后,胎象已?经平稳,虽有见血,修养几日,便不会再?有大碍。”

  闻言,殿内众人神色各异,谁能想到,张贵人居然如?此有福气?,这般凶险下,还?能保住腹中的皇嗣。

  李怀修没?让陈太医歇口气?,立即让他给明裳看?诊,明裳只是看?着严重,雪白的肌肤青青紫紫,并未伤及内脏,只是脚踝处有轻微骨折,陈太医开了方子,叮嘱宫人如?何照顾,待看?诊完,他便请身退了出去。

  内殿张贵人已?经昏睡过?去,张贵人身子虚弱,不宜挪动,留在咸福宫修养。

  皇后眼光向明裳投去,温声请示,“宓贵人不便行动,不如?坐臣妾的仪仗回顺湘苑。”

  “不必。”李怀修抬手打断,眼帘垂下,手臂揽过?明裳的后背膝弯,将人抱到了怀中,明裳微怔,愕然地抬起眸子,入眼是男人冷硬的下颌,她呼吸不禁一紧。

上一篇:鹤唳长安

下一篇:返回列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