替嫁多年后 第73章

作者:宁夙 标签: 宫廷侯爵 甜文 先婚后爱 古代言情

  他去了裴府。

  裴府本就不大,他在一尊佛像前?找到了江婉莹。她正跪在蒲团上,满目虔诚地匍匐扣头,陆奉瞟了一眼供奉的?佛像,慈眉善目的?菩萨一手持着净瓶柳枝,一手怀抱婴孩。这位菩萨“大名鼎鼎”,以至于陆奉都认识,这是送子观音。

  “谁?”

  被骤然闯进来的?人吓了一跳,待江婉莹看清人脸,她忽然镇定?了,笃定?道:“你来了。”

  算算时间,应该到了前?世奴役之乱的?日子。他既然来了,便知道她不是信口雌黄。

  若不是在菩萨面前?,江婉莹真想大笑?三声,裴璋不爱她怎么?样,他把她关在这里又怎么?样,她攀上的?可是未来的?皇帝,她是皇帝贵人!

  她会让她们,统统匍匐在她的?脚下!

  陆奉言简意赅,问?:“奴役之乱结局如何。”

  他面容冷峻,气势威严,让人不自觉臣服。江婉莹回?道:“动乱两?个月……不,三个月,最后被朝廷镇压。”

  “这么?久?”

  陆奉微微皱眉,皇帝只?是震怒有人胆敢“造反”,但这些乌合之众,实在不足为惧,等?凌霄的?驻军赶到剿灭,也就月余时间。

  陆奉今日身穿重紫色亲王蟒袍,加上江婉莹对他天然的?惧怕,她慌忙改口,“或许是……是一个月,我记错了。”

  她哪儿知道多久?前?前?后后加起来三十多年了,当初这个事迹广为流传,多为赞颂裴阁老机智敏锐的?事迹,年纪轻轻,临危不乱,至于其中细节,民间故事又不是史书,哪儿能记得清清楚楚?

  陆奉敛下眉目,又问?:“叛军的?首领姓甚名谁?”

  江婉莹想了一下,慢吞吞道:“好像叫月奴……还是叫什么?柳奴,对了,他叫柳月奴!”

  她终于在混沌的?记忆中寻到这个名字,因?为很特殊,穷凶极恶的?反贼竟叫这样一个名字,一度惹人哄笑?。

  陆奉心下发沉,叛军首领,确实叫“柳月奴”。驿站跑死?了三匹快马,皇帝昨晚才得到消息,江婉莹一个被关押的?内宅妇人,不可能知道。

  不信鬼神的?陆奉第一次遇到这种“玄妙”之事,不管心中如何诧异,面上全然不动声色。他沉默片刻,忽然问?道:“柳月奴,是男是女?”

  “自然是男子。”

  江婉莹十分笃定?,虽然叫了一个娘们唧唧的?名字,但攻城略地,竖旗为王,这样的?人,怎么?会是女子?

  部下也不可能奉一个女子为大王。

  陆奉心中沉思?道:此女虽有宿慧,见识窄小,愚钝不堪。可参详,不可全信。

  他稍一想就知道缘由。按照皇帝的?性子,他戎马半生,先诛鲁王后灭陈王,何等?的?雄姿英发,晚年竟被一个女人造反,他决不允许这样的?事被人所知,载入史册。

  北境有凌霄,陆奉不担心,与他而言,当前?最重要的?是——

  “你说,本王是未来的?皇帝?”

  江婉莹眼前?一亮,终于说到了正题。武帝登基声势浩大,历代以来,他是第一个以残缺之身登上帝王大位的?皇帝。他的?腿远没有如今这么?好,走路时一深一浅。她只?在他登基时遥遥见过他的?背影,跪下给他磕了个头。

  武帝暴戾之名日盛,渐渐地也没有人敢在帝王面前?抬头,窥伺帝颜。他的?腿后来怎样,很少?人知,更无?人敢谈论。

  武帝诸事,她记得比“奴役之乱”清楚多了,但为防止陆奉“卸磨杀驴”,她说得半遮半掩。陆奉本就对她的?话存疑,在她的?遮掩下,更觉得她口中的?“武帝”像个陌生人,既像他,又不像他。

  至少?,他可不会愚蠢地浪费兵力,去求什么?“长生药。”多少?英明的?帝王最后沉迷丹药,被术士哄骗,徒留在史书上,惹人耻笑?。

  江婉莹记忆模糊,还自作?聪明地“留一手”,陆奉已经不打?算从她这里问?出什么?正事,他摆摆手,问?她:“本王既是皇帝,柔儿自然是皇后了?”

  柔儿……他竟叫她柔儿!

  江婉莹险些咬碎一口银牙,为什么?!上一世对她温柔体贴的?夫君,在她这里却不冷不热,冷漠残暴的?帝王,竟也会这样轻柔地念她的?名字。

  凭什么?呀,明明……她们都是一同跪在秦氏脚底下的?庶女,每一世,她都过得比她好,凭什么?!苍天不公啊!

  妒火从心而起,江婉莹竟忘了害怕。她扯起一个古怪的?笑?,道:“陛下,前?世,她是裴璋的?妻子呀,和您没有任何关系。”

  “胡说!”

  陆奉眉眼冷峻,笃定?道:“我与柔儿是前?世夫妻,今生续缘。旁的?事容你信口开河,此事休得胡言!”

  要不是如此,她为何频繁梦见他?这就是证据!

  “我说的?句句属实,陛下好好想想,你与她是如何结为夫妻?这中间,多亏了我啊。”

  江婉莹冷笑?连连,当年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她把所有事都说了出来。边说心中暗自后悔。上辈子,原本的?鹦儿结局凄惨,她把江婉柔推出去,本来没打?算她能活着。

  没想到亲手给她递上登天梯。江婉莹更恨了!

  江婉柔过得好,比她本身过得不好,还要让她难受,更别提这其中还有她的?手笔!

  她的?脑子忽然灵光了,江婉莹抬起头,第一次堂堂正正直视陆奉的?脸。

  她道:“陛下,我那六妹妹,前?世和裴璋情?投意合,两?人生育两?个子嗣,外人都道郎才女貌,天作?之合。”

  “裴璋爱妻之名远播,不仅是我,朝野上下,无?一不晓。”

  “您呢,可怜哦,膝下空虚,连个一儿半女都没有。”

  武帝继承了开国圣祖的?遗风,对女色不上心。在武帝的?统领下,齐朝空前?繁盛,每年光各个番国送上的?美人都数不过来。但武帝后宫,从没有高位,更没有所谓的?“宠妃。”

  他穷兵嗜武,更多的?精力放在前?朝,后宫对他来说只?是个解乏的?场所。曾有一美人,连续两?夜侍寝,自以为“得宠”,毕竟皇帝对女人无?情?,向来记不得人脸。美人恃宠生娇,竟窥伺帝踪,去御书房寻圣上,被乱杖打?死?在御书房外。

  此后,不仅前?朝的?朝臣怕他,后宫的?嫔妃更怕他,后宫佳丽三千,有多少?人穷其一生见不到圣颜,老死?在宫中。

  以至于满朝文武,几乎没有人愿意把女儿送入宫中。武帝对将士们比对他的?女人们好多了。没有地位,更没有锦衣玉食,武帝的?后妃堪称史上最惨的?妃子,加上勾心斗角不断,在她死?时,武帝膝下别说儿子,就是女儿也没有。

  他并不热衷绵延子嗣,曾酒宴言道:“朕乃一代雄主,意在雄图霸业,这些庸脂俗粉,不配为朕孕育子嗣。”

  他渴求长生。

  她死?的?时候,万国来朝,凡是舆图上有名字的?地方,均被武帝的?铁骑踏足。他还命人重新丈量土地,画舆图,派人出海……日后该是多么?大的?盛景,可惜,她看不到了。

  江婉莹当然不会说这些,她言之凿凿,道:“陛下孤苦伶仃,无?儿无?女,又患有腿疾,实在可怜。”

  “我那六妹妹,得夫君疼爱,两?个孩子孝顺。两?人天天腻在一起,晚上被翻红浪,青天白日的?,据说裴阁老常常把夫人拉到书房,就这椅子就……唉,还是读书人呢,不知廉耻!说不定?万一哪天没清理好,弄到折子上头,陛下兴许还能看到啊——”

  陆奉臂力强劲,江婉柔经常腹诽他“心狠手黑”,把她身上弄得满是痕迹,其实不怪他,

  那已经是他尽量控制的?结果。如果他失控,比如现在,江婉莹充红的?双目瞪得大大的?,不是这样的?……

  她还要做武帝面前?的?红人,她要欺负过她的?人狠狠踩在脚下,她要和裴璋生好多孩子,她要人疼,要人爱。

  她身有奇缘,她正要大施拳脚,他明明相信她了,她怎么?就……死?了呢?

  没有人能回?答他,陆奉原也不想现在就杀她。江婉莹最后一眼,落在堂前?观音悲悯的?眼眸上,那一刻,她好像懂了些什么?,剧痛袭来,陷入一片黑暗。

  ***

  陆奉冷笑?一声,前?世夫妻,恩爱眷侣?他是皇帝,天下都是他的?!别说是臣妻,就算是先皇的?妃子,他想要,谁能阻止,谁又敢阻止!

  那女人本身是就是个半吊子,且包藏祸心,他早就提醒过自己,她说的?,不可全信。

  陆奉站在血泊里,闭上眼,平复剧烈起伏的?胸膛。他是一路走回?王府的?,外头寒风凌厉,在刺骨的?寒风中,陆奉稍冷静些。

  他用尽所有的?理智,强迫自己不去想那个疯婆子的?话。直到他照例回?到锦光院,夫妻一同用膳,江婉柔给他多夹了几块羊肉。

  羊肉,壮阳补肾,她是嫌他不行?

  不可避免地,那女人的?话如魔咒一般,再度响在耳畔:“夫妻恩爱,裴府的?每月都要换一张新榻,裴璋看起来文弱,我那妹妹经常在他身下起不了身……”

  陆奉深深呼出一口气,没说两?句,她又嫌他老?

  是,他年岁比裴璋大些,但他自诩身强力壮,没到需要吃羊肉的?时候!

  江婉柔稀里糊涂,给自己埋下两?个大坑,此时的?她还恍然未觉。两?人诡异地用完膳,江婉柔正想打?听到底发生什么?事。她冲他笑?了一下,低头含羞道:“夫君,吃饱了。”

  “咱们……消消食?”

  这是她曾经惯用的?伎俩,没办法,陆奉只?有在那时候好说话些。夫妻不就是这样嘛,睡完一觉,哪有说不开的?事。

  许久不见动静,她抬头,撞入陆奉幽深的?黑眸。

  他道:“好。”

第77章 你是我的

  翌日,翠珠端着铜盆站在廊檐下,等江婉柔起身洗漱。已经过?了午时?,屋内依然?静谧无声。

  “翠珠姐姐,要不,咱们进去?看看?”

  身着嫩绿比甲的小丫鬟忧心忡忡道,她们都是从国公府带过?来的人?,知道江婉柔的习惯,就是怀孕嗜睡那会儿,也没有睡到?这个点儿的。

  别是……出什么事儿了吧?

  翠珠用手探了探盆中的水温,不冷不热。她问:“嗯……昨日是秋荷值夜?”

  一个梳着双丫髻的丫鬟出列,压低声音道:“翠珠姐姐,是我。”

  “昨夜闹到?几时??”

  秋荷双颊飞起一抹绯红,轻声道:“到?今早……卯时?才将将消停。”

  王妃娘娘独掌大权,又得王爷宠爱,她们做奴婢的与有荣焉,不管在国公府还是在王府,锦光院都是头一份,比寻常百姓过?得滋润多了,唯独一点不好,晚上得守夜。

  齐王府里烧着地龙,倒不是冷,只是难熬。王妃每个月挂红五六日,王爷有时?候繁忙不回府,除却?这些日子,两位主子一个月有二十天都在恩爱。那动?静,即使?经过?人?事的丫鬟,也听?得面红耳赤。

  王爷身形高大,体?格健硕,王妃在他跟前显得娇小柔弱,这么多年,也是难为王妃娘娘。

  翠珠在江婉柔面前不着调,在底下人?面前倒是有模有样。她狠狠瞪了秋荷一眼,厉声道:“又不是第一天伺候,你臊什么?我警告你们,千万别动?不该有的心思,否则,我第一个饶不了她!”

  “奴婢们不敢。”

  不止秋荷,廊檐下的一众丫鬟们齐齐应声。陆奉冷漠威严,根本不把她们奴婢的命当命,曾有攀龙附凤之心的,运气好的被江婉柔打发出去?,运气不好的,撞到?陆奉手里,命都没了。

  她们能跟着江婉柔从国公府到?王府,没有蠢人?。

  翠珠圆圆的眼睛瞪大,逡巡众人?。良久,她哼道:“都给我紧着点儿皮子,王妃娘娘仁善,我翠珠可不是好相与的!”

  秋荷唇角微抽,恐怕这锦光院上上下下,恐怕也就翠珠一个人?觉得“王妃仁善”。上回圣上赐的十五个美人?,至今没有人?能见王爷一面,那边经常有人?使?银子,来锦光院“活动?”,她们没敢收。

  众人?又等了大约一刻钟,等铜盆里的水变凉,翠珠叫人?重新烧了一盆,想了一会儿,她悄悄翻开厚重的帘子。

  刚进来,房里浓郁的气息让她直皱眉头。房间有些凌乱,梨花榻上铺的猩红的毛毡皱着,原本规规整整摆放的书案歪了,江婉柔常看的话本全被拂在下面,红木书案上干干净净,隐约有些干涸的水渍,和圈椅上的痕迹如出一辙……

  翠珠连忙把铜盆搁在一旁,迅速走到?寝房前,掀起帷帐——

  “嗬——”

  翠珠倒抽一口凉气,她这会儿终于知道秋荷为何脸红了。比起外头的凌乱,里头更是一片狼藉,两个引枕只剩一个,褥子褶皱纵横交错,江婉柔裹在绯红色的锦被里,脸朝里,光滑的肩头半露,上头指痕咬、痕遍布,在雪白的肌肤上格外显眼,看起来像被“凌虐”过?似的。

  “王……王妃娘娘?”

  翠珠想伸手推醒她,手落在半空,实在在她身上找不到?一块好皮肉。犹豫间,江婉柔似乎听?见有人?唤她,“嘤咛”一声,翻了个身,悠悠转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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