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宁夙
“别咬。”
陆奉拇指摩挲,把可怜的唇瓣从她的贝齿中拯救出来。怀中的美?人发丝凌乱,红唇润泽,她仰着头,乌亮的眼眸看着自?己,姿态尽显柔软和依恋。
陆奉微微用力,掰开?她的下颌,低头覆了上?去?。
唇舌交缠,他?要的很急切,带着焦躁和掠夺,江婉柔呜咽一声,太久没?有亲近,她有些受不住这个?,可他?的大掌紧扣她的后脑,让她退无可退。
江婉柔呼吸不过来,眼角沁出泪光点点。她稍有推拒,他?入得?更狠,她只能顺从地张开?贝齿,接纳他?,安抚他?。
过了许久,一缕粘丝从两人唇角滑落,江婉柔抚着乱跳的胸口,双目迷蒙中,她大概知道,他?还是?这么迷恋她。
她颤动着睫毛,不在纠结这个?问题。她闭了闭眼,平息气息后,道:“不要在这里。”
陆奉“嗯”了一声,他?道:“今天太晚了,你休憩一日,我带你回去?。”
久别重逢,他?想要她,却更想抱着她,感受她柔软的身躯在自?己怀里。江婉柔却是?没?心思,方才在这片土地上?,死了那么多无辜的人,一切罪魁祸首,是?她的夫君。
可她是?齐人,陆奉奉旨出征,他?身上?那么多狰狞的伤口,她没?有办法责怪他?。
江婉柔道:“我……不懂打?仗,也不懂两国的朝局。”
“可是?夫君,那些老弱妇孺是?无辜的,她们什么都不知道,只是?普通的村民,你能不能……不要杀她们呀。”
陆奉没?有应声,他?伸出手掌,遮上?她的眼睛。浓密的睫毛颤动,瘙得?他?掌心痒。
他?道:“今日受惊了,睡吧。”
江婉柔勾着他?的手指,正想再劝说,陆奉道:“听话。”
他?语气平静,没?有厉声斥责,江婉柔却听出不容置喙的意味。她柔顺地闭上?眼睛,拉长语调,像在撒娇。
“你不在,我睡不着。”
陆奉神色和缓,他?解开?她脏污的披风,把江婉柔抱到?一旁的小榻上?,拉起上?面的毡毯,给她裹得?严严实实。
他?道:“我守着你。”
江婉柔像怕他?跑了似的,拉着他?的衣角,“说话算数,不许趁我睡着离开?。”
她确实想他?,也怕他?趁她睡着
,再发布什么残忍的军令。江婉柔自?觉读书不多,对?两国交战一窍不通,但她懂最简单的道理:烽烟四起,是?金銮殿上?高座的君王们的一念之差,和晨起躬耕,暮归炊饭的小民有何干系?
更别提这些无辜的老弱妇孺们。她费心布置的帐篷被?柳月奴划烂了,里面邻居送的馕饼、羊奶,小姑娘送给她的彩色鹅卵石,兴许都不在了。想起今日见到?小姑娘惶恐的眸光,江婉柔心中一阵窒息,她还活着吗?她和小芸儿一样大,是?不是?因为她在这里,才给他?们带来了灭顶之灾?
为什么要打?仗呢?齐人在齐朝的土地上?,突厥人在突厥人的草原上?,你不犯我我不犯你,大家安安稳稳生活,不是?很好么,不打?了行吗?
江婉柔没?有问出来,陆奉无法回答她的话。他?伸掌抚平她皱起的眉头,声音沉稳:“我在。”
这个?小村落碰上?兵精甲锐的大齐铁骑,还是?陆奉亲率的幽州军,犹如螳臂当车,不到?两个?时辰被?完全攻陷,外头所有的将领都在寒风中等着陆奉的命令,他?不可能一晚上?沉溺在温柔乡里。
可他?的话那样沉稳有力,带着令人信服的笃定,江婉柔心中松了一口气,外头寒风呼啸,身上?裹着暖洋洋的羊毯,陆奉在她身边……或许心中无挂碍,也许是?今天受累又受惊,江婉柔陷入黑甜的梦乡。
陆奉在她身边仿佛一尊雕像,一动不动盯着她的睡颜。过了许久,外头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却无人敢出口打?扰,等她的呼吸逐渐平稳,陆奉起身,轻轻掰开?她攥着他?衣摆的手。
***
翌日,江婉柔在颠簸的马车中醒来,入眼是?陆奉俊美?冷冽的脸庞。
她怔愣一瞬,陆奉察觉到?怀中的动静,放下手中的军报。
“醒了?先?用几块糕点,一会儿就到?了。”
昨日的记忆瞬间涌现?,江婉柔看着眼前一身玄袍的陆奉,他?明显换了身衣裳。
她问道:“你是?不是?趁我睡着走了?”
陆奉面不改色,“你睡得?迷糊,自?己放手的。”
江婉柔狐疑地看着他?,陆奉神色如常,看不出端倪。她掀起窗帘外瞧,外面身穿甲胄的士兵如铜墙铁壁般把他?们层层包围,红缨枪的枪尖米密密匝匝探出,让江婉柔想起昨晚的血色。
她脸色不大好地放下帘子,问:“我们还在突厥境内?”
透过微弱的缝隙,她看到?广袤的山峦和错落的帐篷,明显不是?齐朝的地界。
陆奉“嗯”了一声,实际上?他?们现?在也不是?朝大齐的方向走,江婉柔不识路,她不知道,柳月奴带她往突厥内里带,陆奉近几个?月势如破竹,攻陷了突厥几个?重要城池,在其中安营扎寨。
倘若现?在回卫城,昼夜不停,也得?走个?三天三夜。这和陆奉原有的路线相悖,而且出了那档子事,他?再也不放心把江婉柔放在卫城。
他?的人,放在眼皮子底下才安心。
陆奉不多话,尽管两人久别重逢,除了昨日那个?凶狠的吻,面上?看不出什么。江婉柔却知道他?不是?不在乎。比如现?在,陆奉喜欢骑马,如果不是?为了陪自?己,他?才不会屈就在狭小的马车里。
她有很多话想说,说她一路的见闻,想问问他?的伤口,他?的腿疾……千言万语,几番思虑后,江婉柔抬起眼眸,“夫君,你答应过我的,昨晚那些人,你能不能网开?一面……”
她心中忐忑,两国交战,形式错乱如麻,小事上?陆奉愿意顺着她,大是?大非面前,她不认为自?己能动摇他?。
好在陆奉一言九鼎,他?道:“没?死。”
本来也不是?什么重镇要冲,他?接到?消息,此地有江婉柔的踪迹,才亲自?率军来此。找到?了她,他?心中的戾气被?安抚,这些人既构不成威胁,留着就留着罢。
江婉柔心中稍安,又忙问,“那柳将军呢,多亏她一路相护,我才能安然见到?你。”
提起柳月奴,陆奉的眸光骤然阴冷。他?道:“是?啊,多亏她。”
第93章 他爱她
多?亏了?这个“柳将军”,要不是?她一路故意误导,他也不至于这么晚才找到她!
陆奉的目光锋利如刀,江婉柔也知道柳月奴做的手?脚,心中大叫“不好”。她习惯地勾起他的衣袖,正欲求情,嘴里?骤然被塞了?一块儿糕点,噎得她呜呜咽咽,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江婉柔吃东西的时候双颊圆鼓鼓,睁着乌黑水润美眸,陆奉面上?不显,也不知是?不是?故意的,她一张口,就往她嘴里?塞糕点,江婉柔怕了?他,在他怀里?挣扎,奈何马车狭小,躲也躲不到哪儿去,两人在里?面几番拉扯,马车不知何时停了?下来。
“启禀王爷,已到乌金城。”
乌金,是?突厥的军事要冲,扼守突厥通往齐朝的咽喉要道,地势险要,多?高?山峡谷,易守难攻,陆奉胸前最深的箭伤来于此。
如今已被齐军占领,也正是?这一战,让突厥朝野震动,议和派越来越多?,新上?任的冒顿欲征战敛财扬威,没想到遇上?更疯的陆奉,这场突厥挑起的祸乱,现在是?陆奉不想停。
江婉柔和柳月奴一路奔波,柳月奴大多?给她讲突厥的风土人情,江婉柔不知道战事的具体情形,她只觉得四周异常安静,除了?风声,只能听见马蹄和士兵们沉重有序的脚步声。
她扭扭捏捏,不愿意让陆奉抱着出去。陆奉也没有勉强,他叫人送上?一顶帷帽,隔着一层白纱,入眼的府邸和齐朝的宅院风格迥异,没有雕梁画栋的斗拱飞檐,围墙高?大厚实,四周守满了?腰挎长?刀,身穿玄甲的士兵,他们密密麻麻,目不斜视,把眼前的宅院围得密不透风。
沉闷的气息让人头皮发麻,江婉柔忍不住往陆奉身边靠了?靠。陆奉低头问:“冷?”
江婉柔摇摇头,这地方太安静了?,她心里?发憷。陌生的地方,她只能靠着陆奉汲取温暖,殊不知身旁人才是?造成一切的罪魁祸首。
陆奉道:“再忍耐些?日子,很快就能回去了?。”
他说的“回去”是?指回战争结束,回齐王府,并非回卫城的将军府。江婉柔暂时没有听懂陆奉的弦外之音。这处原先是?突厥高?官的一处府邸,占地不算广袤,陈设却处处精致,陆奉把她带到他的房间,道:“以后你住在这里?,不要出门。”
在京城时,陆奉一直歇在江婉柔的房里?,江婉柔把锦光院布置地暖煦舒服,喝茶的小案,小憩的贵妃榻,紫檀牡丹花屏风,赏景的梨花躺椅……一应俱全?。陆奉一个人住却没那?么多?讲究,诺大的房里?只有一张宽大的床榻,角落的衣桁上?挂着一副威风凛凛的战甲,旁边是?个兵器架,长?刀、劲弩摆放有序,刀刃泛着寒光,
江婉柔这会儿真感觉有点冷。
好在陆奉知道妻子是?娇养的牡丹花儿,不一会儿,一群齐朝面孔的侍女?鱼贯而入,地面铺上?的洁白的羊绒毡毯,房间四角烧着火盆,几人合力抬了?一扇宽大屏风,把床榻单独隔开,外头放上?一张桌案,成了?个小隔间。
江婉柔起先不懂为何这番布置,她在婢女?的服侍下沐浴更衣后,看见端坐在桌案前的陆奉,上?头摆着一张大大的舆图,笔墨纸砚俱全?,还有整齐摆放着的信笺和折子。
“这……”
江婉柔走到陆奉身边,柔软的双手?落在他的肩头。
她问道:“怎么把这些?东西放在这里??”
陆奉公私极其分明,在京城时,他在前院书房处理政事,回锦光院就是?众星捧月的大爷,婢女?们伺候他净手?用膳,江婉柔伺候他脱衣睡觉,他从不把朝政带到内宅。
他手?上?的都是?机密要件,江婉柔也很少主动去书房找他,这算是?两人心照不宣的默契。现在怎么把折子带到寝房来了??
陆奉顺势把她拉到腿上?,她才沐浴过,发丝半湿半干,软乎乎的双颊被热气熏得泛红,陆奉捏了?捏她的脸颊,回道:“陪陪你。”
向?来冷硬的男人说出这番话,让江婉柔有些?受宠若惊。从昨晚见到他到现在,一切像做梦一样。她把脸贴在他的胸前,感受这来之不易的宁静。
她心中有许多?话想说,原以为陆奉也是?如此,谁知过了?许久,她眼睁睁看着陆奉拿起一本?本?折子看,看他研磨
润笔,在上?面勾勾画画。他的眸光专注冷静,一点儿不像怀中抱了?个美娇娘的样子。
可若他不在乎,便不会这么反常地把军务带到寝房处理。江婉柔看着他棱角分明的侧脸,欲言又止。
也许她的目光太炙热,陆奉在百忙中分给她一个眼神,“有话直说。”
江婉柔不好给陆奉讲自己的事,毕竟她从敌军中跑出来绕不过裴璋,多?说多?错。她想了?一会儿,问道:“我?从将军府失踪,清灵妹妹急坏了?吧。”
何止急坏了?,要不是?凌霄替妻受罚,陆清灵也逃不过一顿打。后来查出来将军府有个吃里?扒外的下人,府中所有伺候的丫鬟跟着遭殃,那?几日人心惶惶,枉死了?很多?人,也没有平息陆奉的怒火。
江婉柔显然了解陆奉的脾气,她低声道:“也是?我?不小心,那?丫鬟早就被我?赶出去了?,要是?我?早发现……”
“不怪你。”
陆奉打断她,道:“过去了?,无须挂怀。”
江婉柔骤然鼻尖一酸,这些?日子的惊慌、不安,在这句“不怪你”中烟消云散。她幼年孤苦,自嫁人后战战兢兢,不敢踏错一步,也正因为她的谨慎能干,才得到阖府的尊敬。
陆奉待她很好,给她体面尊贵,送她华贵的凤冠头面,珠翠玉石。那?些?真金白银的“宠”,都不抵这一句:不怪你。
在京城,她为他打理内宅,迎来送往,她自诩没有第二个人比她做得更好,她手?里?的一切,都是?她该得的。出京后,她肩不能提手?不能抗,完全?成了?“累赘”,拖累他赶路的进度,还成了?别人威胁他的筹码。
他说:“你也要紧。”
他说:“回来就好。”
他说:“不怪你。”
江婉柔此刻有种?茫然又笃定的情感:他爱她。
不是?因为她“有用”,也不是?因为她“识时务,知进退”,他是?纯粹地,爱她。
江婉柔忽然很想把裴璋的事坦白,她几次张口,那?一瞬间,她心中闪过被宁安侯抛弃,不闻不问的姨娘,被丈夫追杀的江婉雪,她好不容易坐稳的王妃之位,她还有儿女?们……
陆奉察觉她的不对劲,放下手?中狼毫,皱眉道:“受委屈了??”
江婉柔摇摇头,她搂紧他的腰,把脸埋在他的怀里?。
她闷着声,断断续续道:“陆奉,我?……我?心里?……好……好爱你啊。”
陆奉的耳力很好,听到这等露骨的话,他身体一僵,向?来冷静自持的男人竟显得不知所措。
像他这样的男人,自小受“克己复礼”的教导,大丈夫当建功立业,如何能沉溺在女?人的肚皮上??要让他说一句“爱慕”,比杀了?他都难。
他抚摸她的后背,半天?,僵硬地回了?一句,“嗯。”
江婉柔没有什?么好羞涩的,在突厥的这段日子,她发现这边的男女?直率坦诚,看对眼儿了?,大庭广众之下互唱情歌,表达爱意。
这里?不是?要求女?子三从四德的京城,江婉柔放开了?,“好爱你”“好想你”说个不停,陆奉哪儿受得了?这个,一时天?雷勾地火,矫健和雪白的身躯纠缠着,滚到刚铺羊绒毡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