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琉玉
袁裕想了想,不以为然道:“那倒不至于?,上赶着跟人作对?的又不是咱们。”
话?音刚落,外头的下人匆忙进来说宫里来人了。
夫妇二人吓一跳,连忙去前厅接待,宫里的人不敢怠慢分毫,袁裕点?头哈腰地过去见礼。
“中贵人大驾光临,在?下有失远迎。不知?是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可是宫里有什么指示?”
来的正是太后?宫里的内侍,掖着袖子笑?道:“今日?我出宫采买,也顺便给太后?娘娘传个话?。太后?娘娘在?宫里无聊烦闷,想找人说说话?,左思右想,唯有夫人对?她的脾气,午后?时请夫人入宫一趟。”
站在?袁裕身后?的吴氏一下子懵了,呆愣地看向?内侍,袁裕给她递了个眼色,她这才?六神无主地应下来。
等将人送出门后?,吴氏脸都白了,惊惶地在?原地踱步,“天爷啊,难道是太后?迁怒咱们了?”
袁裕却很冷静,说不会,“若是想要开罪人,直接风风火火地派人来宣召把人提进宫就是,不会这么悄没?声儿地来传个话?。”他琢磨片刻,脸上有了笑?容,“我看,是太后?要打压大房,想拉拢咱们。”
吴氏有些犹疑:“那我是去还是不去?”
“废话?!太后?要见你,你敢不去?我跟你说,这可是个大好的机会,得把握住,若是搭上太后?娘娘这条线,咱们从此以后?就飞黄腾达了。”袁褚拉着吴氏进屋,催促她说:“你快些收拾收拾,等会儿进宫别出什么岔子,好好表表忠心。”
吴氏脑子还晕着,“现在?外头不是都说梁王要继承大统吗?太后?就算攥着五皇子,怕也是不顶用,咱们去巴结她,能落着好吗?”
“这攀高枝能攀上哪一枝就是哪一枝,你还嫌弃起太后?了?你这都是妇人之见!太后?和圣上斗,太后?若是赢了,咱们就是功臣,要是输了,太后?地位依然在?,咱们就算捡不着便宜了,也不至于?吃亏。”
吴氏想想也是,袁裕混了大半辈子也不过是个不上不下的五品官,要不是这回大房惹着太后?了,他们是不可能入得了太后?的眼的,若是抓住机会,够上太后?了,便是有了个大靠山。
“那我去了说什么呀?”
袁裕“啧”了一声,“你平日?不是最会说三道四了,这会儿是谁给你嘴上衔嚼子了?太后?想听什么你说什么!她针对?袁家大房,不还是因为梁王想与袁瑛联姻,她不想看着梁王得到这么一门强有力的姻亲吗?她想搅黄这门婚事,你跟她说说那个唐惟一不就成了!”
吴氏一下子就悟了,说这事包在?自己身上,兴冲冲地去换衣裳了。
陈婧安得知?了吴氏要进宫去做什么,心头一惊,忙劝她:“娘,你这么做,若是大房知?道了,便要彻底撕破脸了,咱是真不打算要这门亲戚了?”
吴氏满心想的都是他们要攀着太后?了,提起大房一脸不屑,“我看他们气数将尽了,还要这亲戚做什么?再者说,也是他们先六亲不认的,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说的就是今日?了。”
陈婧安给她理着袖子,犹犹豫豫地说:“我觉得这事还是不妥,不然让二郎回来商量商量吧?”
“要他商量做什么?他那个温吞的性子,一辈子也干不出什么事业来,不还得我们这老的去挣前程,行行行,你就别碍事了。”吴氏推开陈婧安,对?着镜子扶了扶发?簪,眼瞧时辰也差不多了,便出门去了。
进了宫,吴氏被内侍领着去了太后?处。
虽然吴氏心里大概猜测到太后?的意思,但也不能毫不避讳地把话?都摊在?明面上说,于?是先迂回着跟太后?扯几句日?常。
左不过是家里那些事,说着说着话?题就自然到袁家大房上,太后?说:“我记得你们家大房的那个三郎,在?门下省做给谏的,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替圣上去赈灾,差事办得多好,回来竟惹上官司了,听说如今停职在?家中?”
吴氏心道太后?果然老道,袁彻被弹劾一事分明是她的授意吧,人家还能做出一副怜惜的模样。不过她这趟过来可是为了奉承太后?的,太后?看不顺眼的人,她可得撇清关?系,便说:“人家的事,我们都不过问的。”
太后?笑?道:“都是一家人,平日?怎么不多联络联络感情?”
“太后?娘娘有所不知?,虽是一家子亲兄弟,可大房愈发?兴盛,我们这穷酸亲戚没?脸总是登人家的门。”吴氏眼珠一转,又说:“太后?娘娘,最近这外头都在?传说是梁王相?中了袁家大房的姑娘,我们也不知?究竟是真是假,可是他们瞎传的?”
太后?端起茶盏,“梁王确实跟圣上提过此事,那姑娘是叫袁瑛吧,我也没?什么印象,你是她婶婶,应该对?她挺了解的,跟我说说她吧,梁王是圣上的嫡长子,给他选妃,可不能马虎呀。”
话?头这便递过来了,吴氏心道袁裕可算靠谱了一回,真让他说着了。她接着就同太后?说:“太后?娘娘放心吧,袁瑛是我看着长大的,乖巧可爱,招人喜欢得很呢。”她叹口?气,话?锋一转,“就是这孩子运气不太好,婚事一直都没?着落,先前还差点?让人给骗了呢!眼下能被梁王看上,也算是苦尽甘来了,我们只有羡慕的份儿呢,。”
太后?看向?她,“你说被人骗是怎么一回事?”
吴氏就等着这个,按捺着心里的激动,一脸悲愤地把袁瑛和唐惟一的事情说了出来,说完还装模作样地给袁瑛打抱不平:“谁知?那姓唐的竟是个有妇之夫呢,连孩子都有了,幸亏是及时发?现了,不然这姑娘一辈子都要毁了。”
太后?听完,沉吟片刻,感叹道:“那可真是要出大事了……”
吴氏瞧着太后?那若有所思的样子,就知?道这一趟来对?了。
若是将袁瑛和唐惟一那一段宣扬出去,梁王自然不会娶袁瑛了,哪怕他自己愿意,皇室也不会愿意。退一万步说,他就是真的娶了,有那么一个名声败坏的王妃,他将来也是不得民?心……
第45章
入了腊月,马上就是年节,家里上下都在筹备。黎又蘅今早去请安,徐应真?一边同她?说话,一边指挥着下人打扫。
“屋子里堆了好些物件,今日全给清理出去,辞旧迎新呐。”徐应真携了黎又蘅的手?,二人进屋里去说话。
那日袁彻挨了父亲一顿训斥,两人又不说话了,徐应真?想想就叹气,问黎又蘅:“暨明还好吧?”
黎又蘅说:“今日一早就见他进书房了,他向来勤勉,便是闲在家里,也?不会?懈怠。”
“他平日里总是忙,现在在家待着,悠悠闲闲地?过个年,也?挺好的。只是这好好的日子,他们?父子俩那脸拉得一个比一个长,我瞧见就犯愁啊。”
徐应真?坐在炕床上叹气,“谁家父子跟他们?似的成天闹不愉快?暨明看?着乖巧,其实性子里也?有几分桀骜,越大越不服管了,先前还想外放出京去做官,他嘴上说什么为了历练镀金,实际就是不想再被拘着。他父亲死活不准,说他自毁前途,我也?不乐意,还没娶妻呢,光想着往外跑怎么行呢?之后给他谈了婚事,他这才安生下来。儿子大了有自己的想法,和长辈之间愈发合不来,他父亲管虽得紧,到底也?是为着他好啊,可他们?向来说不到一起?去。”
黎又蘅在徐应真?身旁坐着,拿着剪子修建腊梅花枝,微笑说:“兴许以?后慢慢就明白长辈的苦心了。”
嘴上这样说,她?心里想的却是那日袁彻跪在一堆书中掉下眼泪的模样。
陪着徐应真?说了会?儿话,黎又蘅离开的时候,正巧见苏嬷嬷领着两个丫鬟抱着一堆杂物从长廊下走过,一张笺纸掉在了地?上,苏嬷嬷回身去捡,走在他们?后边的黎又蘅先一步弯腰捡起?了笺纸。
她?随意地?扫了一眼,脸色却冻住了。
上面写着白若晗的名字和生辰八字,这东西只有谈婚论t?嫁时才用得到,偏偏在徐应真?这里。
苏嬷嬷也?是走过来才瞧见那是什么,再一看?黎又蘅的表情,忙解释说:“当?初夫人给公子议亲时,相看?过这位白小姐,后来白家遭难,就没再议过这事,她?那头母亲早亡,婚事是一个舅母帮着张罗的,毕竟关系隔着一层,没那么上心,这草贴递过来也?忘了要回去,我们?也?忘了扔,丢到那犄角旮旯里竟留到了现在。”
苏嬷嬷说完,拿眼睛小心地?去看?黎又蘅,“少夫人,你无需多想。”
黎又蘅唇角弯出一个云淡风轻的笑,“议亲不就是四处相看?吗?都是陈年旧事了,有什么可多想的。”
她?将?笺纸递给苏嬷嬷,神态自若道:“你们?忙吧,我先走了。”
苏嬷嬷目送着她?面含笑意地?离开,又去忙活自己的事了。
从徐应真?的院子里出来后,黎又蘅脸上的笑容被风吹得七零八落,两手?冻得生冷,紧紧攥在一起?。她?一边走,一边回想着方才徐应真?说过的话。
袁彻原本打算去外放,后来接受了家里安排的婚事才断了那个念头,所以?袁家一开始给袁彻是相的妻子是白若晗,可白家中出了变故,婚事不了了之,这才与她?结亲吗?
腊月的寒风,吹得人头疼,让黎又蘅忽而又想起?新婚夜,袁彻跪在父亲面前说,若不是父亲许诺帮白若晗解难,他根本不会?成这个亲。
这句话是她?亲耳听到的,只是过了半年多,她?竟给忘了。
……
“公子,那位吴娘子在京中有一好友,与其来往频繁,说不定知?道吴娘子的去向,那人的地?址已经查到了。”
袁彻最近闲在家中,正好有功夫去办友人的托请,听完曾青的话,他起?身去拿斗篷,“现在无事,就去见见那人吧。”
他刚出了书房,恰巧遇上黎又蘅,她?似乎有些心不在焉,竟直直地?撞进了他的怀里。
他扶住她?的间隙,摸到她?的两手?冰凉。
“手?怎么这么凉?天气冷,不去给母亲请安也?是可以?的。”
黎又蘅没有理会?他的话,只是看?了眼他身上的斗篷,问他:“你不是不用去上值了,怎么还天天往外跑?”
他言简意赅地?说:“我出去办点事。”
黎又蘅抬头望过来,与他对视一眼,点头:“好,忙点好啊。”
她?错身离开,袁彻瞧着她?的背影,察觉到她?情绪不太好,便跟了过去。
黎又蘅进屋倒了一盏热茶捧着,袁彻来到她?面前,只见氤氲的热气模糊了她?的眉眼。
“你前一段日子一直待在养病,想是闷坏了,不如今日我带你出去逛一逛?”
黎又蘅抿了口茶,转身到一边的椅子坐下,“我病刚好,怕出去再冻着了。”
“那我留在屋里陪你说说话吧。”
黎又蘅斜他一眼,“不必,你要办的事一定很重要,去忙吧。我想睡个回笼觉。”
袁彻听她?这么说,便想着不打扰她?为好,自己先出门去了。
循着曾青查的地?址,他上了街,片刻后,来到了一家歌楼前。
坐在马车里,听着歌楼里传来的靡靡之音,袁彻眉头紧皱。
曾青知?道他绝对不愿意涉足这样的地?方,于是挺身而出道:“公子,我去就是了。”
袁彻想想查到这一步不容易,还是自己亲自去才能放心,犹豫一会?儿,最终肃着脸下车。
曾青跟在他身侧,拍胸脯说:“公子,你放心,我绝不会?让人近你的身。”
“……不要告诉少夫人。”
……
袁彻离开后,黎又蘅躺在床上翻来覆去了一会?儿,根本睡不着,只觉得闷得慌,她?又下了床,想着去园子里走走,偏巧袁瑛过来寻她?,说准备打几件新首饰,想让她?一起?去。
黎又蘅正好无事,便应了她?。
二人一同出门上街,到首饰铺子逛了会?儿,出来时就快到晌午头了,袁瑛说想吃些茶点先垫垫肚子,便随便进了家茶楼。
她?挽着黎又蘅的胳膊,被人引着上了二楼,经过一间雅间,随意地?一瞥,竟瞧见熟悉的人影。
未着华服的人立在那里,只一眼也?能看?出他的气质出众,他刚好也?望过来,如烟似雾的眼眸中浮现一抹笑意。
他倚在门框处,头微微一歪,看?着她?笑。
袁瑛也?很意外会?在这里遇见他,便走过去问:“殿下怎会?在此?”
李瞻说:“这家茶楼就是我的。”
袁瑛还真?没想到,“哦”了一声。
李瞻轻笑,语气很是亲昵:“别人都不知?道,只告诉你一个。”
袁瑛对上他的眼,有些怔愣。跟在袁瑛身边的黎又蘅,觉得自己有必要出个声,彰显一下自己的存在,于是礼貌行礼:“见过殿下。”
“袁少夫人。”李瞻对她?微微颔首,转而又看?向袁瑛:“你们?今日一同出来逛街吗?既然来了就尝尝这里的茶点吧,你应该会?喜欢的。进来同我一起?坐吧。”
她?们?本来是要去别处,见他邀请,也?不好拒绝,便随他入内了。
袁瑛上次见李瞻时,害得他落了水,心里还很过意不去,今日见了他,少不了要问候一番,“殿下那日回去后有没有着凉啊?”
李瞻正给她?倒茶,有些幽怨的眼神递了过来,“病了几日。”
袁瑛一听,立刻紧张起?来,又听他说:“还以?为你会?来看?望我呢。”
这下她?便更愧疚了,咬咬唇,嗫嚅着说了声:“抱歉……”
黎又蘅看?她?竟然这么轻易地?就被牵着走了,不得不插话道:“殿下今日看?起?来气色就很好,看?来已无大碍,果真?是天佑之人。”
袁瑛又重新打量李瞻,点点头,由衷地?说:“殿下的确红光满面的,那就不用担心了。”
李瞻扫了黎又蘅一眼,又将?目光移到袁瑛脸上,温声道:“那是见到想见的人,如沐春风,自然红光满面了。”
袁瑛意识到他是在说自己是他想见的人,不由得羞涩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