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清冷首辅和离后 第31章

作者:慵不语 标签: 宫廷侯爵 破镜重圆 正剧 古代言情

  靖宁帝拂袖而去。

  谢璧望着皇帝离去的方向,颓然长叹,眸光渐渐失去神采。

  崔漾摇头道:“此事你就莫要再劝说了,你还看不出陛下的心意吗,他不愿打仗,我们又能如何?”

  谢璧心头涌起无力的悲凉,他握拳,一拳一拳砸在砖地上:“可关将军还在等我们的援军啊……五天了,他们围着北戎精锐,未曾松懈……”

  结果等来的,却是朝廷对北戎的重礼安抚。

  置那些丢了性命的将士于何地,让那些一腔热血,参与围剿的兵士情何以堪?!

  杨翰也叹道:“你少说几句吧,陛下今日已经对你生疑,也是看在你为国心切的份儿上不再追究……事已至此,这几日你就告假在家休养几日吧……”

  翌日,谢璧向朝廷告假了几日,因他确实病了,且来势沉沉,几乎不能起身。

  太医来到谢府,把脉后道:“大人这是忧思过度,心灰意冷后又伤了心经,先喝几天药调理调理,这几日莫要再想朝中事务,清心为上。”

  “大人可将卧房清理一番,也有助于清心。”

  太医知晓谢璧刚和妻和离,身畔又无旁的侍妾。太医走后,雪影立刻来收拾。

  谢璧轻咳了几声,趁着雪影收拾桌案,将江晚月从前用的枕,垫在后背上。

  心底似是踏实了几分。

  雪影来到床榻前,想要收起江晚月用过的枕。

  “无碍。”谢璧轻咳了一声道:“我如今不适,这枕拿来当背枕恰好。”

  雪影动作一顿。

  霁泉坞,几个丫鬟正在收拾江晚月留下的物件。

  她们皆是谢府的一等丫鬟,平日皆有自己用惯的熏香,再说这毕竟是前夫人所用之物,她们也避嫌。

  想来想去,也只能丢了。

  雪影思索一瞬,上前笑道:“扔了也可惜,先给我留着吧。”

  谢璧喝了药沉沉睡下,不到五更,已缓缓转醒。

  谢璧半梦半醒,下意识的伸手探向身畔。

  素缎冰冷光滑,让他瞬间清醒。

  妻已和离,身畔自是无人的。

  他素来有一人睡的习惯,如今却觉得床空荡荡,宛若在汪洋之中,摸不到边缘。

  谢璧揉揉眉心,枯坐在床畔。

  妻如今是不是快到碧胧峡了?

  离开他之后,她也会有不适吧?

  定然会有的,但想来无妨。

  毕竟漫长的一生里,一年太短暂,到头来,他们都会忘记彼此的模样,气息,声音。

  他们的过往,宛若一滴晨露,消失无形,再无痕迹。

  她会渐渐忘却在东都的一切。

  她会完全适应没有自己的日子。

  谢璧眉眼沉在朦胧的黎明之中,显得清冷孤寂。

  真不公平。

  她离开东都,回到家,家中身畔没有任何他的痕迹。

  他在府邸,处处有她曾留经的千丝万缕……

  

第28章 第28章

  大船行驶平稳,一行人顺流而下,很快到了永州小西门码头,永州位于潭州西南,潇水湘水在此汇合,水运便利,四通八达,永州有两个大码头,北门运送货物,过的大多是渡船漕船,小西门停泊的大多是客船,盛夏时节,滚滚江水畔杨柳轻扬,船舶来来往往,热闹非凡。

  秦顺一行人早就等在河滩上,看到秦朗等人下了码头,都纷纷前来迎,秦顺对秦朗拱手,喊了声:“父亲,一路颠簸劳苦了。”

  站在秦顺的众人也相随拱手道:“舵主劳苦。”

  秦朗面色如常的点点头:“总算把你外甥女接过来了,我也了却一桩心愿。”

  秦顺看向江晚月,笑道:“姑娘一路劳累了,如今总算回了家,家里已摆好宴席,为姑娘接风。”

  又转头命人道:“先带姑娘回家用膳歇脚吧,仔细伺候着。”

  众人忙不迭应着:“少东家放心。”

  江晚月含笑点点头:“多谢舅舅。”

  秦顺并非她的亲舅,因秦朗未有子嗣,四年前特意在宗族里挑了年轻后生养在膝下,过继的时候秦朗已年纪不小,不愿挑无知稚子,秦顺当时十五六岁,聪慧练达,诗书过目不忘,待人接物细致有礼,长得也眉目清秀,高大俊朗,秦朗便选了他养在身畔。

  江晚月侧了侧头,她记得一年前进京时,秦顺还只是跟随在外祖身边,协助管理船上事务,几个掌舵的船长也皆是陪侍在外祖身侧,可看今日情形,这些人俨然簇拥秦顺而来,秦顺吩咐他们的模样,也甚是熟稔。

  江晚月心念一转,从信里他大约知晓外祖在她婚后便渐渐将船上的担子移给了秦顺,自己只出船,却甚少管事,如今看来,秦顺在秦家船队中,已经独当一面了。

  江晚月上了马车,马车笃笃在永州的青石砖地上行驶了大约一盏茶的时辰,便有婆子挑帘笑道:“姑娘,下车吧。”

  江晚月踩凳下车,江家的宅子是金柱大门,大门旁两个石狮拱卫,正脊两端用石雕作装饰,气势巍峨,江家去岁在永州主城置办了这宅子,秦朗,秦顺以及夫人皆住此地,只江晚月嫁入京城,算来还是头一次住在此地。

  秦顺的夫人王氏笑着迎出来,连声道:“等姑娘多时了,快净个手去花厅用膳吧。”

  王氏姑父是永州衙门的漕运官,因了姑父的缘故,父亲也在永州衙门当书吏,家世还算体面,王氏面皮白净,细看很有些姿色,江晚月以家礼拜见了舅母。

  席间,王氏并未多问一句京城之事,更是只字未提江晚月夫家,江晚月心中感念舅母的体恤。

  用罢饭,王氏笑着领江晚月去她所在的院子,院子已经重新粉刷了,但地砖还是从前的样式,据说这原本是永州守备的宅子,因去了外地做官,便卖给了江家,江晚月所在的院落清雅隐蔽,月亮门旁立着两株舒展的芭蕉,庭前阶上放了几簇花盆,屋里的桌椅床铺都是新的。

  秋璃环顾四周,觉得江晚月的家虽比谢家差得远,但比她想象中好太多了,笑问道:“这是姑娘的家吗?”

  江晚月摇摇头:“并不是,我住在碧胧峡老宅,离此地坐马车大约两个时辰,我们改日还是回家住。”

  秋璃点点头,毫不犹豫道:“姑娘去何处,我就去何处。”

  秦朗怀揣着心事,私下找到秦顺:“你看看手头有什么船,分一些给月丫头,让她傍身。”

  秦家的生意越做越大,除了高逾三层的大型货船外,还有不少中等货船,以及数十座画舫,客船。

  随便抽出一些给江晚月,就能让她一辈子衣食无忧。

  秦顺心里一动,笑着道:“月姑娘是自家人,给她自是无妨,但她是女郎,船运未免太过波折辛苦,给月姑娘选个好人家才是正理,我已选出了几个只等……”

  秦朗摇摇头,打断他的话:“莫要再提婚事了,我不愿她仓促出嫁,月丫头自己的主意,也是不愿立时再嫁的,此时从长计议,急不得……”

  秦顺笑容一怔,沉吟道:“我知父亲爱她重她,但她身为女子,做船上的营生总不是长久之计,更不能不嫁人啊。”

  秦朗心里涌起一阵悲凉,叹道:“是啊,月月早晚还是要嫁人,但倒也不必急,定要选个称心如意的,想我风来浪去半辈子,手里这么多船,难道还养不了一个闺女?!”

  秦顺看他如此说,忙道:“是儿仓促了,这就回绝了那些人家,只是不知姑娘想要什么船?”

  秦朗面色缓和道:“如今这些生意都是你做主,我也不愿干预,你瞧着给她几艘,让她做些事,她从小就是个喜欢忙活的,让她自己有个赚钱营生,比干养着她强。”

  秦顺温声答应着,给秦朗续上了茶水。

  片刻后,秦顺走出宅院,手下一脸阴沉道:“少爷,月姑娘一个女子,难道还想做船上的营生吗?”

  漕运从纤夫到码头到管事都是男人,潇湘水岸上世代相传的说法是女子上板不吉,因此世世代代,风口浪尖的水上生意,向来和女子无缘。

  因此并无女子插手船业。

  秦顺摇头,微微冷笑道:“那倒不至于,若女子真的能做船上的营生,当初父亲也就不必找我了,大约是想给她几个船,让她排遣排遣。”

  秦顺仰着脸,沉吟:“不过货船要看管押运,她一个女子多有方便,客船清雅,就把客船划给月姑娘吧。”

  属下一听,立刻会意。

  如今,秦家赚钱的主要是货船,但这些货船皆是大船,要成熟的水手和掌舵跟随,自是不会分给女子。

  剩下的客船和画舫,画舫大都是在官员用于交际应酬,这些人已和秦顺熟稔,也不是一个新来女子能斡旋的。

  剩下的便是一些客船,中等客船利润最是微薄,船上又动辄几十人,沿途停靠上下,比货物麻烦多了,跟随客船的船员叫苦连天,剩下的客船是往返几个县市之间的航船,筏子,小蓬船等散船,区间短利润更低,都是当地老船夫在划,秦家看不上这生意,巴不得甩出去呢。

  客船划给江晚月的消息,很快在船员中传开了。

  船员对江晚月知之甚少,只晓得是舵主的外孙女,据说嫁給了京城甚有头脸的人士,不过这还没多久,就和离回家了。

  和离就和离,别来霍霍他们啊!

  众人越想越气,跑去秦顺门前七嘴八舌抱怨。

  “少爷,还有没有规矩啊,让一个女郎管船上生意,这不是在开玩笑吗?”

  “为什么把我们分出去啊?”

  “客船本就利薄活多,如今又让女人管到我们头上,兄弟们,这活儿还能干吗!”

  “对啊,不干了!”有人怒气冲冲道:“我可是当时跟随舵主的老人,如今生意越做越大,却让我去坐客船的冷板凳,如今还要让一个和离的女人管家,天理何在,祖宗规矩何在……”

  “叔伯说得不错,我确实不配当管事。”一道温婉平静的声音响起:“不过不是因为我是女子,而是我不如诸位叔伯了解信风走向,操船装置,也不若叔伯,知晓舟客情形,两岸见闻。”

  身后,一个身穿杏色罗裙的绝色女子亭亭玉立走出门来,唇角含笑,满袖盈风。

  众人目瞪口呆。

  这……这就是舵主孙女?刚从京城和离回来,即将掌管客船的江姑娘吗?

  平日女郎撞见多个陌生男子皆是以扇遮面,退避三舍,可这么多男人在此,她竟这般沉稳平和的出现在正午灼灼的日头之下。

  夏风柔和吹拂起鬓边的发丝,她双眸明净,并无一丝羞惭和窘迫。

  这份气度模样,不愧是从京城回来的。

  江晚月抬眸,迎上众人视线道:“所以我以后要常常求教各位叔伯。”

  江晚月问身侧的管家:“王叔,往日客船如何分成?”

  王叔回过神,忙道:“船工四秦家六。”

  江晚月含笑,微微颔首:“既是依仗叔伯,那日后凡是我名下的船,不问利润,所有收益皆是叔伯拿六,我只要四。”

  此言一出,众人都怔住了。

  秦家身为东家,定的利润已甚是厚道,谁知这小娘子竟又擅自改了利润分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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