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清冷首辅和离后 第58章

作者:慵不语 标签: 宫廷侯爵 破镜重圆 正剧 古代言情

  “胡闹!”秦朗勃然变色:“你竟想去藏书阁寻他的书?!我养你这么大,难道就是让你去学他?!”

  江晚月面色苍白,不由怔住。

  这么久了,她从未看到外公如此失控,哪怕当时闻听到母亲的消息,外祖父亲自来领母亲和她回家时,他也并未曾失控,只是拉着自己的手,告诉自己以后有外公疼她护她。

  江晚月看着外公的模样,心中酸涩难过,还涌起几分自责。

  今日外公难道开怀,也许,是她不该提此事。

  

第56章 第56章

  冬季日短夜长,气温骤降,碧胧峡的湖面上覆盖了薄薄的冰棱,耕地有农闲,渔业亦然,碧胧峡的众人在冬日较少出船,两个月平静的度过,转眼到了腊月。从谢灶之日开始,各家各户都开始为过节做准备,妇人集在河岸洗被晒衣衫,宅院中也也纷纷开始洒扫张挂,为除夕做准备。

  除夕是最热闹的节日,也是习俗中最受看重的节日,从中秋到年末,一整年都过得惊心动魄,紧张忐忑,如今南北暂且相安无事,好在挨到了过年,家家户户均有劫后重生的庆幸,也都想尽力办好。

  但今年过节还是比往常清冷许多,毕竟战事阴云未散,百姓的钱粮多上缴赋税,手头无钱,碧胧峡的百姓们喜欢热闹,多四处走街串门,多了几分年节氛围。

  只是这热闹和谢璧无关,他踏雪去了碧胧峡和永州交界处的谢家墓地,谢家祖坟本在京城,但祖父曾终老于此,一直未曾迁坟,后来父亲,堂伯等也有几支埋葬于此地,谢璧每月都会去祭拜,年关将近,谢璧踏雪去祭祀了谢家先人,独自回到谢府中。

  寒意凛冽,雪花纷飞飘落,平日里还未觉如何,今日谢府却似乎过于冷清了。

  竹西也察觉到了,谢府这几年人丁单薄,但好在旁支都在京城,年节时走动着来看老太太,也不觉寂寞。

  如今郎君一人在异乡,愈发落寞。

  若是有个夫人……定然会甚不一样……

  但此事谢璧向来不愿多提,竹西想了想,提出邀请潭州文士来此地清谈。

  谢璧微微颔首道:“多些人也好。”

  江来闻听了消息,立刻找来不少友人来到谢府,他们都是些颇负盛名的文学之士,聚在谢府厅堂,谈古论今,甚是热闹。

  谢璧含笑听了片刻,走出院落,站在水榭旁良久。

  方才的热闹清论,让谢璧愈发看清了自己的心。

  他并非心喜热闹,他只是……始终很想她……

  心底的寂寥空落,再妙语连珠的热闹也无法驱散填满。

  可只要看到她,两人安静呆上片刻,心底便满是妥帖的安稳。

  他想见她。

  可在年节当下,上门做客,来来往往的,皆是亲人好友。

  去岁年节,他去何处若无她作陪,大家都会诧异,问他妻在何处。

  今年他和她已是非亲非故,连去看她一眼,都唐突到令邻居侧目。

  ……

  谢璧也是在此刻才渐渐意识到,和离并非骤然一痛,而是无数个瞬间的空落寂寥。

  是彻彻底底的告别和失去,从此漫长的余生里,再也无她作陪。

  他心情沉重如石,想出门散心,却见有个陌生的百姓在前厅赔笑等他。

  此人是个富商,看到谢璧,忙赔笑道:“听闻大人写的丹台体极为雅致飘逸,大人的祖上便是我们碧胧峡的父母官,说来也真是有缘,大人可还记得您两年前来祭祀,给小人赐了字,小人裱在了墙上,珍之重之,不知今日……能否再得大人一幅字……小人特有重礼奉上。”

  两年前,祭祀,赐字……

  谢璧心头猛然一痛,登时想起他给她写的福字。

  从此,她喜欢上了福字纹的衣裳,珍之重之将他的字珍藏,甚至连中秋月饼,都爱吃福字纹的……

  可他甚至忘记了那段不值一提的往事……

  谢璧肺腑酸痛翻涌,面上仍不做声色的应了这富商,随即挥毫,让求字之人都能得偿所愿。

  看那人千恩万谢的离去,谢璧不由想起,年节将至,按照习俗,家家户户的门上皆要贴对子。

  临近年节,船所也闭门休息,他已许久未曾见到她。

  但以字为契机,也许,他有机会再去登门看看她。

  转眼到了腊月二十七,鞭炮声此起彼伏,甚是热闹,谢璧却闭门谢客,每日将自己关在房间里研墨写对子。

  竹西甚是纳闷,他家郎君虽写了一笔好字,但向来不轻易示人,即便是宫廷宴会,也只是浅浅写上几字……

  这几日郎君不分昼夜,写了少说也有几十条对子,又不是要去街上卖字为生……

  竹西摇摇头,猜不透郎君的心意……

  他不敢多问,只是将谢璧的墨宝收拾妥当,装在书笼里,随谢璧一同走出房门。

  刚下过雪的碧胧峡如被冰封,苍茫清寂,纵使穿着厚厚的衾衣,仍难抵冷意。

  谢璧示意竹西敲响碧胧峡西街百姓的门扉,沿街依次送字。

  众百姓看谢璧踏雪而来,甚是惊讶:“天寒路滑,怎的劳大人亲自来送字,真是……真是折煞小人了……”

  “无妨。”谢璧摘掉氅帽,清隽眉眼优雅沉稳:“这些时日常常丈量村中水田,对各位多有叨扰,年节送字,也是几分心意。”

  众百姓受宠若惊,年节官员后赐字并不少见,但都是县令等父母官,且都是让百姓前去县衙等地去领,也都是给当地有名的乡绅学子。

  谢大人贵为封疆大吏,又以书法见长,笔墨尤其珍贵,这般亲自登门,送给普通百姓,简直闻所未闻……

  众百姓望着谢璧身披氅衣,踏雪离去的一行足迹,面面相觑,对这位谢大人愈发敬佩尊崇。

  送了几家之后,竹西已明白过来。

  前夫人住在西街。

  他们家郎君,是以公谋私,醉翁之意不在酒。

  江晚月的隔壁邻居是刘大妈,刘大妈开门后竹西说明来意,刘大妈一家忙跪地接了字,谢璧让他们起来:“刘大妈何必如此见外,我祖父,父亲皆在碧胧峡,我也早视碧胧峡为我的半个家乡,年节将至,给各位乡亲送些讨喜的对子而已,不必多礼。”

  刘大妈等人寒暄几句,恭敬地将谢璧送走。

  谢璧一离开,刘大妈就和丈夫开始窃窃私语:“你说谢大人如此尊贵的身份,为何会挨家挨户上门送对子,难道是……是看我们家有船,且也算是碧胧峡富户,所以前来拉拢?”

  “得了吧,人家是什么身份,莫说是碧胧峡富户,即便你是潭州的富商,得闲也见不上他的金面!”

  刘大妈比丈夫要拎得清,谢璧虽说在碧胧峡长住,人也亲切,但他仍是云端之上的人”

  “那……他为何会来此地。”

  “你说……我们会不会是沾了邻居的光?”

  刘大妈拉了拉丈夫的衣袖,两人一同站在窗侧朝外张望,只见谢大人来到江晚月院门口,却在门口徘徊,似是在沉思。

  院内有着属于节日的欢声笑语,谢璧怔了怔,才让竹西上前敲门。

  因是年节,江晚月正和祖父,秦顺夫妻等人玩牌九,秦朗为让裴昀和江晚月接触,特意让表姑将裴昀也带了来,因有亲戚在,裴昀又是以表哥的身份前来,倒让江晚月说不出什么,几人玩着牌九,倒也相谈甚欢,忽听门外有人敲门,江晚月将门打开,却登时怔住。

  谢璧身披氅衣,清隽沉稳站在门口,空气冷冽,他的眸光愈发清澈,薄唇因了寒冷,有几分青紫之色。

  谢璧匆匆一瞥,看到了坐在圆桌旁笑容满面的裴昀,他心思飞转,面上不动声色,将手中的对子递给江晚月,缓缓道:“年节到了,这是我写的对子,各家都有……”

  许是太过寒凉,他说话时,气息带了一丝颤抖。

  “不用……”江晚月下意识想拒绝:“家里有对子,不必大人费心。”

  谢璧站在阶下抬眸,她穿了绯色织锦的上袄,领口有一圈柔软的兔毛,还捧着家常的手炉,明丽又温暖,可她看向自己的眼神,却满是防备警惕……谢璧只觉有一把钝刀正磋磨自己的心口,年节时,旁的男子登堂入室,和她围坐一桌,在家人长辈的陪同下言笑晏晏,可她对自己,却这般冰冷疏离……谢璧缓了缓喉头的涩堵,喃喃道:“你收着吧,里头有我特意给你写的福字,你不是说过,最爱福字吗……”

  谢璧不待江晚月说话,继续开口,声线低哑道:“还有端午,中秋,上元的对子……你既喜欢,我以后就一直写给你,或者……”

  “或者你有什么想我写的,都可对我说一声……”

  只要他想到的节日,这次他都尽数写给了她。

  她既喜欢他的字,那他就多写些给她,若是她不便张贴,他就给整条街的百姓送字,让她没有后顾之忧……

  可这些,是不是太迟了……

  江晚月刚赢了两局,急着去推牌九,摇摇头道:“大人的字定然是极好的,但民女是个不通文墨的粗人,当日喜欢,也并非因字……大人高估了民女,民女惶恐,并无什么想写的……”

  冷风卷起地面上的枯叶,让谢璧不由打了个寒战。

  并非因字,显然,是因了人……

  从前她对自己的字百般爱护,是因了她心底藏着自己的影子,如今她心里早已无他,又怎会稀罕这几笔字?

  谢璧心头满是酸楚,低敛的双眸染上薄红。

  从前她心心念念时,他置之不理。

  如今又这般刻意的费尽心思来弥补,连他都觉得自己可笑可叹。

  此刻,裴昀高大的身影缓步走来,站在台阶上,居高临下的看了雪中来客一眼,却是一怔:“怎么是谢大人,大人快请进——”

  此处明明是她的宅子,他站在她身畔,随意热情的请自己进来,那模样,宛若他是此宅之主,在邀客小坐。

  谢璧仰头望着,雪花翩然落下,他们并肩站在灯火之中,宛若是一家人,谢璧缓缓握拳,又无力松开,屋内,祖父已轻咳一声:“今儿是年下,就别叨扰谢大人了——英哥,送客!”

  裴昀挑眉,谢璧倒甚是识趣,以晚辈的身份在门外作揖道:“恰逢年节,晚辈恭祝秦老爷子寿比南山,福寿安康。”

  祖父冷哼一声:“我秦老大走南闯北,操心的就这么一个孙女儿,如今她离了虎狼窝,眼看着否极泰来,我人逢喜事,自然要福寿安康。”

  谢璧心头如被刀尖贯穿,含笑未语,她的一家人言笑晏晏,唯有他,是个不请自来,多余碍眼的不速之客……

  谢璧深吸了口气,告辞走出门去,离开前,他将手中的对子放在江晚月手中,轻声道:“你……若是不喜便丢了也无妨,但以后的年节,我都会写福给你。”

  谢璧走出门,脑海中,是江晚月和裴昀在雪花中并肩而立的画面,那画面渐渐破碎,若纷飞的箭羽,齐齐朝心头袭来,也许……他们早已有了婚约,否则怎会在此刻成双入对……谢璧忽然没有力气再往前走,他恍恍惚惚的停下脚步,回头是万家灯火,每个窗户里都是温暖喜庆的笑语,他站在冰冷的雪地里,望着江晚月窗户的灯火,身子冻僵了,他却丝毫不觉得冷。

  待谢璧走后,江晚月打开盒子,里头的对子不止一个,除了年节,果然还有端午,中秋等节日的……

  那是丹台体的福字,又飘逸又端正,残留着清新墨香。

  江晚月出神良久,缓缓伸手,轻轻抚过福字。

  曾经,她有张百般珍惜的福字,那薄薄的纸笺宛若一场她拼命留住的梦境,可最终,还是掉在河水里,湿透后随水飘走。

  这个福写得比那个要认真,笔锋也更精美生动。

  纵然江晚月不通笔墨,也能看得出,这字甚好。

  可再好,也终究不是她捧在心尖上的那个了。

  江晚月沉沉睡去后,再次梦到谢璧,未曾嫁人时,谢璧总是出现在她的梦境中,可这次,是她和离后第一次梦到谢璧。

  梦中的谢璧笑着将薄薄的红色纸笺递给她,上面是墨迹未干的“福”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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