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林中有雾
适才还规规矩矩垂在身侧的手仓促抬起,下意识托扶住她手腕,四目相接时?,少?男少?女?在拂过上坡的清风中微微红了脸颊。
“没事?吧?”
宿向?容扶着她站直身体之后,很快就收回自己的手。他的耳尖通红,手心还残留着少?女?手腕柔软的触感,不?自在又强装镇定地说:“这边的草长得深,当心脚下。”
项淑敏脸颊也红红的,心中多了一股莫名的悸动,这是在面对自己兄长时?全然不?同的感受。
就好?像是在嘴里含了一块未成熟的青梅,酸酸涩涩的同时?还能咂出一点甜味。
心口胡乱跳着,她更加心不?在焉。
宿向?容大约是看出来了,两个人没逛一会之后就回去了。
中午一群人说是要吃炙肉,宿向?容主动站出来动手,让项淑敏、项贞婉在旁边坐着等一会。
项贞婉看向?不?远处热出一头汗,却?仍旧耐心仔细地撒调料的少?年,用肩膀顶了顶身边的小姑娘,小声地问:“你觉得宿向?容这个人怎么样?”
项淑敏脑子?乱乱的,没说话?。
项贞婉继续说:“其实这次的宴会也是他托自己的妹妹攒起来的局,后来找上我说是想同你认识认识。我一开始并不?知道他具体的底细,就同大伯娘说了。大伯娘打?听了一下,也在县丞家里见过他,觉得是个不?错的青年才俊,才点头让我带你出来同他接触接触。”
“我娘知道?”
“当然知道,不?然就是借我十个胆子?,也不?敢单独把你带出来见其他人。”
项贞婉估摸着:“估计大伯娘也想替你相看人家,也就是大哥总觉得你还小,怕你受欺负,不?然你的亲事?应该早就定下来了。”
“你要是觉得他不?错,也可以后面接触接触。要是不?喜欢的话?,就可以不?用理会,谁都不?会说你什么的。”
“但是婚姻是一辈子?的大事?,你总要和年龄相仿的男子?多接触接触,挑选个称心如意的人过日子?。”
项淑敏其实对这方面没什么概念,最多就是读过几?册话?本?子?。
后来做了那?个乱七八糟的梦,她总觉得是话?本?册子?看多了的缘故,连话?本?册子?都少?读,还被项贞婉调侃是“一心只读圣贤书”。
她在面对宿向?容时?,偶尔也会出现话?本?子?里面写的脸红心跳,会注意自己的形象,会猜测她在他的眼里是什么样子?。
可这就是喜欢吗?
她其实并不?清楚。
她就只能确定,她并不?讨厌宿向?容。
——
聚会散场之后,在听说她们要去首饰铺里逛一逛,宿向?容自告奋勇地要陪他们一起过去。
给出的理由也很合适。
“我母亲的生辰也快到了,我想送她首饰之类的礼物,却?对这方面了解不?多。如果方便的话?,我同你们一起去,你们也帮我拿拿主意。”
这倒没有什么。
项淑敏还是把堂姐的话?听进?去,在项贞婉答应下来之后,没有反对。
两辆马车一前一后地去了首饰铺子?。
项家的女?眷多,经常来光顾铺子?。见他们过来,已?经有相识的伙计,将新到的首饰都端了上来。
项贞婉很明?显想要撮合两个人,扫视一圈之后,坐到窗户旁边的椅子?上,让伙计将店里的玉佩都拿出来看看。
于是挑选首饰的就只剩下她和宿向?容两个人。
宿向?容显然没有这方面的经验,他虽然审美很好?,一眼就能挑中最新颖精巧的款式,选出的玉质也都水润剔透,光泽很好?,可这些东西小姑娘家戴正合适,却?不?适合年纪稍长的妇人。
见男子?选了几?支步摇之后,她实在看不?下去,出声委婉地提醒:“你选的步摇式样好?看,但是太亮眼了一点,宿夫人不?太好?经常戴出去。”
毕竟是官夫人,需要出席一些正式的场合,讲究的是端庄沉稳,不?必过分出挑。
宿向?容摸了摸鼻子?,不?太好?意思地说:“我对这方面真的没什么了解。”
项淑敏认真地同他说起女?眷们佩戴首饰时?的倾向?,玉石金银有什么不?同,步摇和簪子?之类的又分别有什么用处。
宿向?容其实很想认真地听她说话?,只是自己的目光总是不?注意的转移到女?子?恬静的侧脸上。
他知晓这样盯着女?子?看,算不?上礼貌的举动,再发现之后又礼貌地将视线转移走,然后在下一刻又会被吸引回去。
如此反复。
到最后,他还是没能弄清首饰之间有什么区别,只记得少?女?右耳的耳垂有一颗精巧的痣。
项淑敏在挑选的时?候看中了一根白?玉兰花簪,店主人说是上好?的羊脂玉,她摸了一下,的确是触手生温,非常润泽,颜色也好?看,通体雪白?中的一抹绿色被雕成绿叶,小小一点,衬在花苞下,看上去自然又十分灵动,浑然天成,仿佛真是采撷来一枝玉兰,随手簪在鬓边。
问了问价钱,有些小贵,需要八十两。如果加上哥哥的私下贴补,她需要攒一整年的时?间。
她立即就将簪子?放下了,后面也没再去问,免得让宿向?容以为她有讨要的嫌疑。
她陪着宿向?容选好?了送给宿夫人礼物之后,两个人一起去找项贞婉。
项贞婉的目的就不?是来买配饰,挑来挑去也没挑到个符合心意的,就随意买了两块压裙摆的配饰。
倒是项淑敏过去时?,一眼就看中了一块通体莹白?的玉佩。
不?必掌柜的介绍,她也看得出来,这玉佩的成色比适才那?簪子?还要好?许多,那?簪子?虽然制作时?候的思路巧妙,可到底算是有一丝杂色混在其中的,眼前的玉佩却?素白?一体,光泽柔润,且是暖玉做成,触手生温,因此小小的一块就要百两。
她盘算着手里还有多少?银钱,发现足够能将暖玉买下来之后,就问堂姐要了刚刚哥哥给的银子?,准备等回去的时?候再用自己的私房钱补上。
只不?过买了这块暖玉之后,她手上就没剩多少?钱,往后的生活要过得拮据一点。
不?过她还是觉得很值,因为哥哥的生辰就要到了。
一行人刚刚出门,宿向?容突然说自己有一把折扇落在楼上,就返回去去取。
不?过下楼时?,他手里多了一个木质的盒子?。
他将盒子?递过去,不?大好?意思地说:“这是你看过的白?玉簪子?,我觉得同你很合适,就擅自买下来。”
“我不?能收你的礼物。”项淑敏连忙拒绝。
宿向?容此时?却?显得很强势,直接将木盒从?车窗塞了进?去。
他笑起来很是爽朗,脸颊旁的酒窝因此变得十分明?显。“左右都已?经付过银子?了,就请你给我一次送礼的机会,当做是今日你陪我挑选礼物的谢礼。”
谁家帮一件小忙收这么重的礼物!
项贞婉看出一点苗头,抿嘴笑,丝毫没有要插手的意思。
项淑敏急得都快要跺脚,可偏偏又不?擅长应付这些事?,只知道无功不?受禄的道理
——八十两银子?只怕对于宿向?容来说也不?是太小的数目,这样沉甸甸的一份礼接在手里,实在烫人得很,若是收下了,就是承了这人的情,接下来得要什么时?候才能还清?项淑敏下意识要还回去,可宿向?容显然是打?定了主意不?收,若是真要是在大庭广众之下,两个为了根簪子?拉拉扯扯起来,也很不?好?看。
手指绕着香囊垂下的绦带,项淑敏急得手指绕着那?丝线一圈一圈打?转。
她为了买那?玉佩,花了她大半家底,连兄长给的钱也搭进?去了一大半,现下剩的银子?也不?够八十两,她想了想,肉痛地将自己刚买下的玉佩递过去。
小小一块玉佩挟在指尖,她红着脸,局促道:“我并没有帮那?么大的忙,不?能收这么重的礼,作为回礼,这玉佩送你了。”
宿向?容被女?子?通红的脸颊晃了晃眼,弯腰接过那?玉佩,脸上的笑容更加灿烂了。
他刚想借着这次的机会,邀请小姑娘下次去游湖时?,一辆马车在前方缓缓停下。
项淑敏原本?在心痛自己这样一来一回损失了二十两,忽然听见身边的项贞婉说:“咦,那?马车好?像有些眼熟?”
她顺着堂姐的视线往外望着看去。
而就在此时?宿向?容微微外头,还维持着弯腰握着那?玉佩的动作,以至于两个人的距离极近。
少?年少?女?正值青春,阳光下眉眼都带着笑,任由谁见到都能说上一声“登对”。
对面马车的车帘被掀开。
蓼蓝圆领,腰坠暖玉,周身清肃简洁,无半点多余的雕饰,微微抬脸时?,五官清隽,形容端正,站定后,他偏过头,目光寡淡地看过来。
项淑敏脸色顿时?变了。
137 项平生×徐淑敏5 哥哥,你不要这样……
项淑敏顿时想起自?己撒过的那些谎, 有?种被抓包之后的慌乱,怯怯地喊了?一声:“哥哥。”
宿向容眼里的疑惑和警惕在听到这声哥哥之后,瞬间就消散了?, 甚至还带着一丝紧张。
没有?其他原因?, 实在是这位同辈的名声过于响亮。
龙跃凤鸣、郎艳独绝,姑孰城乃至州城的读书人中?,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甚至他的父亲在私底下都称赞其风骨, 半是心?酸地感叹, 姑孰日后要出一位了?不得的人物。
也正是因?为项平生, 开始落败的项家才能在姑孰站稳脚跟,他的双亲也默许他同项家四姑娘来往。
今日一见, 原先觉得夸张的传闻此刻又变得无?比贴切, 又明白为什么男人并没有?考取功名却丝毫不让人怀疑他日后的前程。
只因?为他过于出色, 出色到与这陈旧破败的姑孰格格不入。
想到日后这位有?可能也是自?己的兄长,宿向容略略紧张,站直了?身体上前打招呼。
“项公?子,久闻盛名不如今日一见。在下宿向容,请多多指教?。”
项平生没下马车, 颔首示意?,车帘后清俊的脸上并没有?半分笑意?。
宿向容怕两个姑娘回去会被责备,很好心?地解释。
自?己只是在参加宴会时碰见项姑娘,正好同行?来首饰铺子, 请人帮忙挑选两样?首饰,本?身并没有?任何?恶意?,更没有?任何?逾矩的地方?。
只是他的话刚说完,原本?喧闹的街道?却在此刻立即安静下来,气氛沉闷到怪异。
宿向容疑惑, 转过头视线在项家三兄妹的身上转动。
项贞婉一脸的死意?,闭上眼睛碎碎念叨,凑得近就能听见她不停重复:“完了?,完了?。”
而身后的小姑娘脸色更加惨白,阳光下睫毛细微促动,颤颤巍巍如同随时振翅飞走的蝴蝶。可她却不敢抬头,目光低垂盯着马车的车轮,柔弱而又乖顺。
这极大的激发了?男子心?中?的保护欲,宿向容心?中?生出一股豪气,直接挡在小姑娘面前。
“此事全都因?为我一人引起,项兄不要责怪两位姑娘。”
男人偏头,没有?任何?动怒的迹象,狭长的眼眸眯起,犀利的目光透过宿向容看向身后的小姑娘,声音冷沉如水。“上车。”
小姑娘浑身一颤,连反驳都没有?,身体就已经在惯性的支撑下上了?马车。
车帘随即被放下,马车很快行?驶。
宿向容的目光逐渐染上担忧,眉心?蹙起的同时又很是不理解,问?旁边的项贞婉。“你?们家都管得这么严吗?平日和朋友出去也不许?”
“也不是不许,可这次是我们瞒着大哥出来的。”项贞婉脸上泛着淡淡的死意?,“这下我绝对完了?。”
项平生在项家的地位很高,除了?大伯,也就他的话最有?份量,甚至有?时就连大伯也要听他的。
倘若她带着淑敏偷偷参加宴会的事情被知道?,都不用他亲口说,她的父母都会罚她禁足,让她好好磨一磨性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