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林中有雾
前面的路倒是好走,她提着裙摆往前时,谁知道?迎面就撞见了同两?位年轻女子有说有笑的杨氏,而?杨氏似有所?感抬头朝着前方看过来。
江新月一口气差点没提上来,连忙往垂花门的连廊让过去,这才勉强遮住了自己的身形。
可这也是暂时的,连廊空旷没多?少人在,只要?杨氏走过来一准能发现到她。
她心脏开始扑通扑通跳起来,手心里也跟着攥了一把?汗,不得已只能赶快折返回去。因为怕被发现,她脚步也跟着乱起来,也顾不上走的路到底对不对,就朝着看上去没什么人的地方走。
谁知道?往一处满月门跑去时,同人撞了个正着,往后连连退了两?步。
真是晦气!
两?个人脑子中一齐闪过这个念头。
江新月余光不断朝着旁边看,预防杨氏的突然出现,匆匆朝着对面的人行?了行?礼,“对不住了!”
说完之后,她就着急地要?往满月门里走。
这慌里慌张又像后面跟着人,只等着将他扑倒之后在众目睽睽之下来个“捉奸正着”的样子,让裴策洲深深打了个寒颤。
他齐齐往后退了两?步,想到自己不过是去给祖母祝寿,一路上遇到六个丢了帕子要?他捡的、加上面前的姑娘算七个要?撞他的人,觉得被撞到的肋骨还在隐隐作痛。
一只手伸出来横在姑娘的面前,他猛然吼了一嗓子,“不要?过来!”
这猛然的一嗓子将江新月吓得打了个哆嗦,这才朝着来人看过去。
对面的男子应当?比她大不了几岁,唇红齿白相貌算是不错,头戴金冠锦袍上的猛虎的式样的花纹精致又栩栩如?生,想来身份和家世都算不错,最起码不是外面那些游手好闲的登徒浪子。
江新月也不想招惹事端,解释说:“我就是想进去看看景色,没旁的意思。”
裴策洲脸上的表情更是复杂了,想了想,他侧过身露出身后光秃秃连个草都没有的空旷庭院。
两?人对视时齐齐沉默下来。
裴策洲看向快要?石化的女子,“你说我该相信吗?”
江新月:“……”
他烦躁地抓了抓头发,又因为对方是个姑娘不好意思将话说得太重,“我知道?你什么目的,但是别?用这些下作的小心思。我现在根本就不想成亲,全都是家里人的一厢情愿。我和你说……喂,你别?过来啊,真的别?过来啊!”
他双臂抱胸,警惕地朝着江新月看过去,仿佛在看什么登徒浪子。
“闭嘴!”江新月也猜出了面前男人的身份,咬牙切齿道?:“你声音再大一点的话,等会人就真的来了!”
裴策洲顿时把?嘴巴闭上了。
耳边清净不少之后,江新月朝着外面探出头,看着杨氏带着两?个女儿过了小门消失不见之后,她才松了一口气,靠在了满月门旁边的墙壁上。
刚刚紧张的时候没在意太多?,现在猛然松了一口气,发现镇国公?府的糕点好吃是好吃,但是也太实在了。她这么一跑,胃里就有种闷闷的感觉。
裴策洲站在后面也算是看明白了,问道?:“你真不是来碰瓷的啊!”
“当?然不是,”江新月想着同他也不可能会有什么交集,转过身靠在墙上,就开始胡说八道?着:“就是家里人想要?在宴会上多?接触几家人,将我的亲事定下来。我又不想,只能趁着这个时候先溜出去,日?后的事日?后再说吧。”
裴策洲不大好意思地摸了摸自己的鼻子,解释道?:“这边要?么是练功场,要?么就是我或者三叔的院子,设宴的场所?不在这边,所?以我才会误会。”
“这里的路长得都差不多?,当?时怕被人发现,就忘了路。”
“好像是有点。”裴策洲为了表示自己的歉疚,提议道?:“我知道?有条小路直通垂花门?要?不我领着你过去?”
江新月狐疑地看着他,没说好也没说不好。
“我也就是顺便。”裴策洲看出她眼中的戒备,双手往后面一瘫,“我原先在前面帮着招待来宾,临时被叫到后面给祖母祝寿,现在正要?回去,不然我三叔真的要?生气了。”
“爱信不信。”
说完之后,裴策洲也比较光棍,自个儿率先走了出去。
江新月想了想自己似乎也没有更好的办法?,咬咬牙还是跟着在裴策洲的后面。
这次她发现镇国公?府倒不是一点儿景色都没有,这次她走的也不知道?是哪条路,两?边都是长青的低矮树木,沿着墙壁还砌上花池,里面种了不少翠竹,看起来很是别?致。
裴策洲颇为得意道?,“全是我种的,就是最近没怎么打理了。”
说完之后,他眼疾手快掐下一片泛黄的竹叶,似乎想到了什么又蔫不拉几,“后面怕是也没什么时间了。”
“要?成亲了?”
“也不是,我要?跟着叔叔去军营。”
江新月还在想,这不是好事吗?说明镇国公?也没有想养废这个侄子,愿意花点功夫去培养。她是这么想的,也是这么说出来的。
裴策洲停在了另一道?小门前,突然转过身。
潇潇翠竹之下,少年容颜清俊,倒是真有那么一点人模狗样的味道?。不过他现在的眼神很是幽怨,“是好事啊,卯时起来,绕着院子跑上半个时辰。旁边还有家将看着,跑慢了一点就一鞭子抽过来,你还觉得好吗?”
江新月猛然想到了裴三,想到那段被人从?床上挖起来爬山的经历,脸上的颜色也不怎么好。
两?个人再次对视一眼,脑子里同时闪过一个念头。
这就是个混子。
都明白对方到底是什么玩意的两?个人瞬间感觉熟稔些。
裴策洲朝着江新月眨了眨眼,露出了个自认为心有灵犀的笑容,“你叫什么?”
说实话,这一幕看上去十分美好。
清幽的小院门口,绿竹掩映下,年纪相仿的少男少女比肩而?立,那种有关于青春甜酸气息迎面而?来。
任谁都要?说一声般配。
而?站在不远处的裴延年眉心直跳,下颌紧绷,深黑的眸子紧紧地盯着面前的两?个人。
江新月小心用手摸了摸自己的胃部?,总觉得不大舒服。她又将自己的斗篷往身上裹了裹,怎么觉得身上凉飕飕的。
她缩了缩脖子,感觉到毛茸茸的领子围住脖颈的肌肤时,往两?边转了转脑袋调整衣领,慢悠悠说:“我是怀远侯府的姑娘,排名……”
在视线扫到不远处的玄色身影时,在惯力?左右下转回头。紧接着,她猛得将头转过去,瞳孔紧缩成一个黑点,类似于狸奴见到了天敌本能地竖起瞳孔,失声道?:“裴三!”
“什么裴三?”裴策洲觉得她莫名其妙,怎么好好地叫他小叔叔的称号,结果转过身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时,双肩不自觉的耸起,整个重心往后面仰去。
好家伙,他的三叔为什么突然出现在这里。
接着,他又往旁边跳了三步,“我和这位姑娘可是清清白白,没有一点儿私情。”
别?回头告诉祖母,他就稀里糊涂多?了个未婚妻子。他用眼角余光又偷偷看了看身边的姑娘一眼,别?说她还怪好看的来着。
裴延年的脸彻底黑了下去。
而?自裴延年出现的那一刻,江新月的脸无法?抑制地变白,脑子里一时闪现过很多?很多?种念头。裴三同镇国公?府是什么关系?他是不是早就知道?了自己的身份?要?是他知道?她从?头到尾都是在骗她的话,会不会借着镇国公?府的势力?将事情闹大?
问题一个接着一个砸过来,砸得她连呼吸都变得困难,如?同被钉子钉在原地一般失去所?有离开的勇气,只能看着男人的身影在自己的眼中不断放大、放大。
他身形伟岸,哪怕穿着最寻常的棉衣也难以掩饰优越。而?现在他着一身玄色金边的直缀长袍,气度更显镇重威严,手握重权巍巍如?一座永远翻越不过去的高山。
她感觉到自己的手腕被攥住,身体本能地一抖,骨头上泛起细细的疼。
男人的声音偏低,像是在忍着什么,“楚荞荞,你真是好样的!”
裴三生气了。
江新月立即意识到这一点。
冬日?的阳光再怎么灿盛,落下来的时候总是带着丝丝缕缕的凉意,这凉意将周遭的空气都快要?凝结成冰。
旁边的裴策洲缩了缩脑袋,弱弱地替自己的小伙伴辩解,“三叔,你可能是认错人了。她是怀远侯府的姑娘,不是什么楚荞荞。”
他记得怀远侯可是姓江。
谁知道?刚说完,两?个人齐齐朝着自己看过来。裴策洲感觉到落在身上锋利到快凝成实质的视线,立即举起双手做投降状。
他看着三叔沉下来的脸都想哭了,感情之前三叔对着自己还算是手下留情了。
而?江新月完全都是在震惊当?中,裴三怎么会是裴策洲的三叔,裴策洲的三叔不应该是镇国公?裴延年吗?
她的脑子越来越乱,连带着胃部?也乱了起来。
偏生男人还攥着她的手,追问着:“所?以你连同我说的名字都是假的吗?”
她愣愣地抬头看着面前的男人,看着他沉静又显得锐利的凤眼没了往常的纵容,而?是充满了审视与?愤怒时,心口又是一堵。
她甩了甩手,想要?压制那种胃部?翻涌的感觉,可怎么也甩不开,开始着急地想要?说“让开”。
一张口,那种胃里翻涌的感觉更重,她没忍住直接吐了出来。
而?站在他的对面的裴延年正好被吐了一身。
裴策洲惊恐地睁大眼,自己的这位小伙伴真是勇猛,可一颗心也跟着揪了起来。
他的这位三叔别?看同他们差不了多?少岁,可积威甚重。上一个敢在他面前造次的人,坟头上都插满幡子了,更别?说向来喜洁的他被吐了一身。
可旋即,更让他震惊的事发生了。
他那位三叔明明忍到拳头都捏紧了,却没有去管满身的污秽,略略低下头语气特别?生硬地问:“你又哪里不舒服?”
第23章
023
江新?月压根就听不清他?说了些什么, 在被放开之?后,又扶着墙壁吐了起?来。可是头一遭胃里的东西?已经被吐得差不多,现在也只剩下些酸水。
胃部就像是痉挛了般, 翻江倒海闹腾着,眼前阵阵发?昏, 都开始有点?站不住。
望着自己?吐出的那些污秽, 她自己?都泛恶心。要是一会儿一头栽进去,怕是她要成为史上第一个被自己?恶心死的人。
而在彻底栽进去之?前, 她的手臂被人拉住, 下一刻带着温度的斗篷就落了下来, 将她整个人都直接罩住, 然后被打横抱起?。
酸腐的味道被斗篷裹得密不透风, 往她鼻子里直钻。她晕晕乎乎地想, 这情况怎么同她第一次见到裴三的场景一模一样?,感觉下一刻自己?就要被扔到马上被颠到五脏六腑都吐出来。
“三叔,这样?……不大好吧。”裴策洲最后的良心作祟, 半边身子挡在两个人前进的道路上。
裴延年抬起?眼眸看了他?一眼, 他?又默默往后退了一步, “我先去前面,招待客人去。”
说完, 也不敢再往后看上一眼, 马不停蹄地离开,活像是后面有什么豺狼虎豹在追逐一般。
江新?月感觉到自己?被抱着转了一个又一个圈,脑袋晕晕乎乎之?后,突然被人整个人放在了类似于椅子的地方。
男人的脚步声?的耳边响起?, 随着一声?清脆的木筒碰撞声?,就听见水流涌动的声?音, 接着就是类似于衣服摩擦的簌簌声?。
而男人明明就在屋子内没有走,却没有同她说一句话,更是没有对她打打杀杀。
可她不认为自己?骗了裴三这么久,按照裴三的性子能这么简单地算了。他?会怎么报复她?打骂?还是拿刀子在她身上比划?还是趁着这次宴会直接将两个人的事公?开出来让她名声?扫地,再狠狠地羞辱她一番?
玄色的斗篷阻挡了视线,也让想象旺盛生?长,恐惧也逐渐增加,就像是等待着凌迟处死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