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林中有雾
不过今日还?有点?事, 没想着在热水里呆多久,等感觉到身上关节都热络起来之后, 便披着宽大巾帕起身。细细涂上了五六种香膏, 感觉到自己重?新又变得香香的之后,她才长舒了一口气的朝着外面走去。
结果?一出?了耳房,青翡就在她的身后亦步亦趋地跟着。
江新月就用了在宴会?上说的借口又说了一遍,又多加了点?细节, “被火盆燎到的时候,镇国公恰好路过。许是看见我的样子有点?儿可怜, 就让我去换身衣裳。”
“真的没有什么,要是发生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我还?能好好站在这里?”
她坐在暖和的锦被当中,雅黑的长发乌泱泱垂落下?来,肌肤瓷白?如雪,却丝毫都掩盖不住那?种令人惊艳的美?。
青翡侧坐在踏脚木上,抬起头愣愣地看向自家的姑娘没回过神。
“怎么了,我说的话你都不相信了?”江新月瞪了她一眼。
“也不是不相信,就是四姑娘今日突然问了奴婢有的没的,弄得奴婢心里慌慌的。”
“江琳昭问你什么了?”
“问您最近去什么地方了,有没有见过谁之类的,怎么经常看不到你。”青翡脑子转过不过这些人,也没有敢乱说话,“奴婢说你一直在府上呆着,最近喜欢练字不常出?去,来往的人也是之前交好的朋友。”
说完之后,她嘟嘟嘴,压低了声音说:“奴婢不大喜欢四姑娘,你失踪的那?时候,她总是在夫人面前说有的没的。”
“说了什么?”
青翡想了一会?,“奴婢说不好,现?在回想起来,感觉她又什么都没说,但是她话里话外都往你可能惨死的方面引。夫人原本还?抱着你活下?去的念头,后来也渐渐认了。”
“可是我是否出?事,同她有什么关系?”这就是江新月对于青珠的背叛一直没有头绪的原因,她实在想不出?和府里的人有值得要命的争执。
“谁说没有关系,那?段时间她一直陪着夫人,夫人给她不少首饰什么的。”青翡更加不高兴了。
江新月在钱财上从来没有被短缺过,将这些不当成回事。但是青翡本身就是丫鬟,又听婆子们说了不少后宅有关的阴司事,便提到:“再说了,你要是真的出?了事,也是府里这些姑娘得意,谁让夫人有一笔价值不菲的陪嫁呢。”
徐氏的陪嫁丰厚到什么程度,看江仲望宁愿忍着这么多年不曾纳妾就可以想象了。
江新月一下?子愣住了。
她之前一直往结仇的方面想,全然没有想过也许是为了钱财。一方面是怀远侯府好歹是伯爵府,破船三?千钉,日子依旧很?是富足。另一方面是因为她也没什么银子,真正有钱的是她的母亲徐氏。
徐氏对经商颇有些心得,当年的陪嫁不少是良田和商铺,这些年的经营一直非常不错。徐氏再怎么怕老夫人和夫人,也没有想过将这些东西?留给其他?房里的姑娘。在她及笄后能相看人家时,舅母让徐氏别?犯糊涂糟蹋孩子时,徐氏就非常委屈地提过一次准备将自己的私产大多都留给她做陪嫁,怎么算糟蹋她。
要是她真的在汾州出?事,按照徐氏的性格还?真有可能将自己手头的东西?都填进怀远侯府这个窟窿里。
可要是按照这么想,想要她命的人可太多了,江新月深深打了个寒颤。
她深吸一口气,对青翡说:“我知道了,也许就是一个意外,你也不要多想。不过这话,就不要再对其他?人说起了。”
“奴婢自然知道轻重,就连青翠,奴婢都没和她说过。”
江新月点?点?头,让她先回去休息。等屋子里只剩下自己一个人之后,她才从床旁边放置的小匣子里将从何海那?处拿过来的簪子又仔仔细细看了看,企图想要找到一丝线索。
可什么都没有。
那?天老夫人和杨氏找她,她还?特意将簪子戴在头上,认真观察这两个人的表情变化,发现?她们两个人都没有注意到她头上的簪子。要么就是伪装得太好,要么就是她被山匪掳走的事同她们全然没有关系。可要不是老夫人或是杨氏出手,还?能有谁买通她身边的丫鬟?
江新月顿时觉得毛骨悚然,忍不住拉紧了自己被子,甚至呆在自己的床上都觉得害怕。总感觉烛光照不到的黑暗当中躲着什么七尺大汉,手里拿着寒光闪闪的白?刃,就等着什么时候冲出来直接给她来上一刀。
这种后怕让她辗转难眠着,夜里睡了又醒醒了又睡。
直到天亮,她半死不活地从床上爬起来时,脑子里就只?有一个念头。
立刻去找裴三?!
她先前还?在犹豫。毕竟两个人之间的关系都闹成这样,她也不想低声下?气地去求人。大不了她多花一点?时间和钱财,裴三?能查到的东西?别?人又不是查不到。
可被青翡这么一提醒,她就坐不住了。真要是为了嫁妆的话,背地里的人说不准什么时候就会?再次动手,她连敌人都分?不清楚是谁,更遑论如何应对。
她也顾不上昏昏沉沉的脑袋,起来收拾整齐之后就出?门。
可到了镇国公府附近,看见镇国公府那?极为开?阔大气的正门时,她才意识到一个严肃的问题。
她认识裴三?不假,可旁人又不知道她认识裴三?。这么贸贸然找上门,先不说理由不好找,就是门口的下?人也未必肯立即通传。
正在她进退两难时,就看见着偏门走出?来一个人。那?人穿着葛色的棉服和最简单的黑色长靴,外面套了件与这一身打扮完全不符的狐皮大氅。他?显然是不乐意出?门,迈过门槛时磨磨蹭蹭,半天都没走出?来。
裴策洲短短不过六七仗的距离,走了快要有一盏茶的功夫。伸出?手要接过马夫手里的缰绳时,他?先是被冷得哆嗦了下?,便将手又缩回到温暖的大氅里。
马夫的嘴角直颤,忍着火气说:“大公子,没有这么冷的,拉练快开?始了,不能再耽搁了。”
“我体寒还?不成吗?”裴策洲回了一句,刚要咬牙上马时,不经意瞥见巷子转角处站了人。
一看,这不就是昨天同三?叔相识的江姑娘吗。
他?眼睛瞬间亮了起来,裹紧了自己的大氅一路小跑着过去,“江姑娘,你怎么在这里?”
江新月一时之间没想起来怎么回答。
裴策洲倒是极高兴地问:“是不是来找三?叔的,不过他?现?在不在府上。”
就这么不凑巧。
江新月顿时觉得有点?背,那?句“我改日再来”还?没说出?口,就听见裴策洲极为热情地提议着:“不过我刚好要去找他?,你要不要一起去。”
江新月立即应道:“好!”
于是一刻钟之后,两个人舒舒服服地坐在镇国公府的马车上。
裴策洲窝着在自己毛茸茸的大氅里,喝着热茶,舒服地喟叹一声,然后转头问旁边的女子,“话说,你同我三?叔是什么关系?他?为什么叫你楚荞荞,你不是应该姓江的吗?”
这好歹是裴家人,江新月怕说了自己骗了裴三?几个月的事之后,转头就被丢下?马车,就含含混混着想糊弄过去。“没什么关系,就是我落难的时候他?救了我一命,但是我们之间有点?误会?,我想去找他?解释清楚。”
她想着这次是去求人办事,总要拿出?点?求人办事的态度来,便向裴策洲打听,“你知道镇国公有什么喜好吗?”
“没怎么听说过,我三?叔常年在军营当中习武练兵,真没听说过喜好什么。”
江新月不死心,“那?有没有缺的?宝剑?砚台?还?是什么摆件之类的。实在不成,你知道什么东西?他?能用得上吗?”
裴策洲认真想了下?,闷笑一声捡起碟子里的炒花生往嘴里扔,砸吧两下?嘴,“什么东西?用得上不知道,倒是知道缺的。”
“缺什么?”江新月手臂撑在小几上,想要认真听他?说,毕竟送礼总是要总到人心坎上去。
“孩子呗,别?说三?叔缺,整个裴国公府都缺。”裴策洲开?了个玩笑,自己都乐呵起来。
江新月脸色微变。
裴策洲倒是宽慰她道:“我说着玩的,这同你没什么关系。”
江新月喉咙里咕噜出?两声类似于“呵呵”声,咬牙切齿道:“那?你还?真幽默啊。”
第26章
026
裴策洲抱拳, 说了两声“过奖过奖”之后,倒是难得?说了一句正经话,“三叔的事我们?府上?的人知道的不多, 爱好什么的更是不清楚。但是他这个人挺不好说话的,小事上?可能不计较, 可要是你?踩到他的底线, 可不是能简单就算了。”
江新月若有所思,开始思考感情是否算得?上?是小事?
应当算的吧, 毕竟她也没有做得?太过分, 裴三也不算是吃亏, 她心虚地这么想着。
裴策洲见她躲闪的眼?神, 心中有了大概, 在慢吞吞地吃完了两块点?心之后, 缓声说:“不过我倒是有个主意,能帮你?一把。不过,你?可能要帮我一点?小忙。”
“什么主意?”江新月看过去。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你?只说你?同意还是不同意?反正我让你?帮的忙很小, 让你?帮着说一句话, 同任何原则都没有关系。”裴策洲无所谓地说:“可我三叔不像我这么好说话。”
江新月仔细思考了一番,“你?这主意真的有效?”
裴策洲将自己并不怎么壮硕的胸膛拍得?“砰砰”直响, 保证道:“放心吧, 百试百灵。”
江新月咬咬牙,最后还是答应下?来。
马车在东大营的门口停下?。
一阵整齐的马蹄声撕破冬日的冷冽,声势浩壮地逼近。
江新月好奇地将马车一侧厚重的车帘掀开了一条小缝,循着声音的来源看过去。
寒风卷着宽大的旗帜, 一支骑兵密集而又整齐地朝前挺进,宽大的铠甲与尖锐的长木仓泛着冰冷的光, 折射在诸将士挺拔的身躯上?。
呼出来的热气萦绕在周围,又很快被撕碎留在身后,每个人的眉毛和头发上?都带上?了细碎的冰碴,可却没有一个人在意。
肃穆而冷静,带着一种锐利的庄严。
而在一众人中,领头在最前方的裴三最为醒目。他的穿着其?实与周围的将士没有多少分别?,大刀阔步稳稳坐在马背上?,身姿笔挺而矫健,气质沉稳而有威严。
若是说这支骑兵像是直入敌军腹地最锋利的宝剑,他便更像是宝剑的锋利的刀剑,迎风猎猎,杀意磅礴。似乎在下?一刻,就能够听见冷兵交接的碰撞声。
这一刻,江新月无比清晰地意识到,这个会?与她洗手?做羹的男人原来真的是镇国公裴延年。
而就在此时,一双含着威压的凤眼?扫视过来。
两个人的目光在空气中交汇,也不知道是出于?心虚还是其?他什么原因?。她手?上?一抖,厚重的帘子?就被放下?来,阻挡了两个人的视线。
而身边的裴策洲则更加心虚,整个人如同热锅上?的蚂蚁,一下?子?变得?火急火燎起来。
“要死了,要死了,这次怎么是我三叔亲自带人训练。”他连忙将自己身上?的大氅扯下?,眼?疾手?快地将桌面?上?摆着的三碟干果子?和糕点?塞进旁边的抽屉里,用手?臂将桌子?擦了一遍之后,就开始拍打身上?的花生衣子?。
“你?在干什么?”
“三叔说让我去军营,可我昨日宴会?被人灌了很多酒,就误了时辰。原先我想着就这么搪塞过去,原本训练中我也就是个添头,那些将士不会?注意到我,谁知道三叔居然要亲自去。”
花生炒熟了之后,外?面?那层红色的衣子?容易碎裂且粘在衣服上?不好清理。
来的路上?裴策洲有多么潇洒自在,现在就有多狼狈,“谁知道三叔居然能这么强,昨日宴请了那么多宾客,今日居然能去训练。”
对于?裴延年能力强不强这件事,江新月算是深有体会?。
正想要说点?什么时,马车外?便响起一道低沉的男声。
“策洲,下?来。”
裴策洲一听到这个声音,便是虎躯一震,嘴里喃喃念着“完了,完了”之类的,却始终不敢鼓足勇气下?车。
而在外?面?等了小一会?儿的裴延年脸色彻底沉下?去,“不要让我再说第?二次。”
说完之后,马车的帘子?就被掀开,裴策洲从里面?走出来。这时他也完全不觉得?天气冷了,身体站得?笔直,喊了一声“三叔”。
喊完之后,他才替自己小声辩解道:“我不是故意想拖延时间的,早起出门时遇到了怀远侯府的姑娘,她哭着说找您有急事。我想着您同她认识,便停下?来多问了两句,将她一起带过来了。 ”
江新月不可置信,感情他说的主意是这个。
这是嫌弃她昨天在裴三面前吐了还不够丢脸,现在还要让她再丢脸一次!
而她正要反驳之际,看见了裴三投过来的视线以及裴策洲的龇牙咧嘴。
她立即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