糙汉与娇花 第39章

作者:林中有雾 标签: 宫廷侯爵 情有独钟 天之骄子 天作之合 甜文 先婚后爱 古代言情

  徐氏沉浸在自己替女儿解决了一桩大事的喜悦当中,迫不及待地开口:“但你也?算因祸得福了,我将这件事情告诉你舅母,让她帮忙拿个主意。结果你猜怎么了?”“宴礼那孩子也?在旁边,主动提出你们的亲事。”

  江新月偏头,难以置信地看过去,好半天才找到自己的声音,“你说什么?”

  “宴礼那孩子说,你们成亲自然就没有人?说闲话,而且你舅舅舅母居然也?点头同意了。”

  徐氏也?很意外,但是对这桩婚事很满意。徐宴礼是她从小看着长大的孩子,世家培养出来?的公子,一等一的优秀,有不少人?盯着这门亲事。

  她感?叹了下,“说实话,要?不是他们主动提起,我也?不好意思说这门亲事。你知?道你舅母这个人?,心气很高?,在她面前我总觉得自己像是矮了个头,硬气不起来?。我还以为她挑儿媳妇的标准很高?,这么多年宴礼对你很好,我都没想起来?将你们凑在一起。早知?道的话……”

  而她每说一句话,江新月的脸就白上一分,“早知?道的话,你想做什么?”

  “早知?道……”徐氏刚想要?开口,就对上女儿通红的眼睛。

  那双眼睛将脸上的血色吸得干干净净,以至于巴掌大的脸看上去很违和,像是放久了之后单薄干脆的纸张,稍微用点力气就会有碎裂的风险。

  而撑着江新月的那根叫做“尊严”的脊梁骨碎得稀巴烂。

  她握紧自己的拳头,盯着面前养尊处优而至今天真?的贵妇人?,极力克制才从震颤的喉咙里挤出话来?,“你为什么要?去找舅母,我自己的事情我有分寸,我会解决的。”

  “你能解决什么?你以为镇国?公府的门那么好进?要?不是为了你,你以为我想去找卢氏?”

  “那你不要?找啊!”

  带着怒气与悲愤的吼声落下,砸得室内寂静无声。

  在寂静中,江新月觉得嗓子被锋利的刀片割了一道又一道,开口说的每句话都带着疼意。“这么多年,你麻烦徐家的事还少吗?徐家帮我们还少吗?你又要?徐家帮到哪一步呢!”

  徐氏被震住,她从来?没有见过女儿这么难过。印象中,初初就是挺没心没肺的小姑娘,整天乐呵呵都不知?道高?兴什么。

  就是前段时间从渭南回府,她也?就只是轻描淡写一句“没受什么苦”。怎么如今得了这门好亲事,她反而不高?兴起来??

  她呆愣地看向对面,弱弱反驳道:“可我们不是一家人?吗,帮我们也?是应该的啊。再说宴礼那孩子也?是愿意和你成亲的,从小他就对你好……”

  江新月不知?道徐宴礼对自己好吗?

  知?道的。

  在清水镇听说有人?来?寻自己,她从来?都没有怀疑过这个人?会不是徐宴礼,毕竟这是自小领着她长大的哥哥。可是是从什么时候知?道,自己和母亲像是条吸血虫般汲取着徐家的养分呢?

  或许是外祖母殚精竭虑的打算,或许是大舅舅的一道道驳斥怀远侯府的折子,又或许是二舅舅去渭南时仍旧写信给她“好父亲”找吏部关系,又或许是舅母卢氏替母亲扫除的一个个障碍……

  徐家对她们母女的恩情已经数不完了,她这样一个生活已经糟糕透了的人?,为什么要?将徐家倾力培养的长子拖下水?

  江新月仰着面,眼前渐渐变得模糊,温热的液体落下来?就成了冰凉的一片,然后一滴滴砸在领口的位置,泅出一片水渍来?。“他是对我好,可他不能对我好一辈子啊……”

  她的声音很低,低得像是随时会消散一般,“你怎么就不替徐宴礼想想,他娶我要?付出多少。”

  早晨的光透过窗户映在她白到近乎通透的脸上,她转过脸,眯眼看向窗外,脑海中突然就回想起当时舅母说的那句话。

  “她的家世,于你、于徐家而言,都是一种拖累。”

  自嘲地想,可不就是一种拖累吗?

  可她不想成为任何人?的拖累。

  她低下头,一点点将自己的眼泪擦干,冷静道:“你现?在再回一趟徐家,回了这门亲事,我不想和徐宴礼成亲。”

  徐氏不敢看她,心虚道:“可是都商量好了……徐家今日会请冰人?上门提亲。”

第44章

  044

  江新月长久没有回过?神。

  像是验证徐氏的?说?法一般, 桃溪进来禀报,“姑娘,徐大人徐夫人和表少爷都来了。”

  徐氏虽然也觉得, 初初同宴礼的?婚事?是自家占了便宜。可这?些年,她习惯出了什?么事?都找徐家帮忙, 再?多这?一件又有什?么关系。

  “再?说?了, 你怎么就?是拖累。我这?些年也攒下不少银子?,全都给你当成嫁妆带回……”

  见女儿一直盯着自己, 徐氏的?声音渐渐小下去。

  可眼下是最好的?解决办法。

  反正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初初要是不情愿的?话, 她来当这?个?恶人好了。

  想到这?里, 徐氏咬紧牙关直接站起来, 也不敢去看女儿的?脸, “这?事?不用你出面,我都已?经说?好了,两?家走个?过?场就?行。”

  “你先好好休息吧。”

  说?完之后, 徐氏也不敢往后看, 出门?就?朝着前厅走过?去。

  徐氏才?进前厅, 就?看见了兄长一家人,等看到坐在左上方位置上的?林太傅的?夫人柳氏时, 眼睛顿时亮了起来。

  林太傅曾官至首辅, 为人严肃正直,在吏治上颇有建树。等年纪大了从内阁退下来,他还经常被接进宫为皇上讲书?,在文臣中地位很高。且林太傅家宅清净, 从未纳妾蓄婢,同林夫人柳氏琴瑟和鸣, 是京城中的?一段佳话。

  徐家请柳氏出面说?媒,足以显示出对这?门?亲事?的?看重。

  这?让徐氏那一颗被初初说?得七上八下的?心落到肚子?里,脚步都不带丝毫停顿地往里走。

  “早起去看了初初,这?不听说?你们来了,就?立即赶过?来了。林夫人,这?茶可还合你口味?”

  林夫人是极和蔼的?相貌,掺了白的?头发被一丝不苟地被盘起,脸上虽然留下了岁月的?风霜,眼睛却清正明亮。

  听到徐氏的?话,她不急不缓喝了一口茶,然后认真点头,打趣道:“这?沾了喜气的?茶自然是好的?。”

  她目光扫了一圈,见始终只有徐氏一人,问了声,“江大人呢?今日可在府上?”

  “等会就?回来,昨日他去什?么诗会要去京郊,太晚就?在庄子?上留了一夜。我已?经让人去请了,应该就?在回来的?路上。”

  坐在另一边的?徐应禹眼中多了不快。

  他一向瞧不上这?个?妹夫,语气淡淡的?已?是不悦,“他倒是也……从容,难为你忙上忙下。”

  “从容”那两?个?字简直就?在给江仲望遮羞,正常人听说?家中出了这?样的?变故,别说?是诗会了,就?是正经办差都会告假回来,把控局面,商量办法。

  “这?有什?么忙不忙的?,初初是我女儿,我为她做什?么都是应该的?。”徐氏没听出哥哥话里的?意思?,憨憨地说?。

  徐应禹端茶的?手顿住,哪怕知道妹妹的?性子?也被噎住。他又知道她面对江仲望就?把自己的?脑子?丢干净,气闷到借着低头喝茶的?时机不再?多言。

  而在旁边坐着的?卢氏紧绷着嘴角,如?同挂在墙壁上的?话,低垂着头一言不发。

  实际上,她今日根本不想来,她原本就?不同意这?桩亲事?。可她的?丈夫情愿,她的?儿子?情愿,她满腔的?不悦也只能压在心中。

  唯一态度正常的?,便是坐在最下方的?徐宴礼。

  徐宴礼穿了件海青色交领圆补的?袍子?,清瘦却不孱弱,有文人萧萧肃肃的?风韵,又带着世家生活涵养出来的?贵气。

  他朝着徐氏行了礼,虽然着急也耐着性子?问:“姑母,新月身体可还好?”

  “吃了药,看着气色还好。”

  “我能否去看看?”徐宴礼说?这?句话时,自己也紧张起来,握拳抵着嘴边咳嗽两?声,“上次听说?她喜欢暖玉,我给她寻了一块,正好送给她。”

  两?家是实在亲戚,又要议亲,徐氏没有不答应的?道理。她还巴不得徐宴礼去劝劝初初那个?犟种,就?连忙点头答应下来。

  徐宴礼同在场的?人打过?招呼之后,就?先离开。

  只是还没到抚芳院,在后花园那颗光秃秃的?巨大榕树下,刚好撞上了急匆匆赶过?来的?徐宴礼。

  而江新月看见他,也松了一口气,拉着他就?要往前厅走去,“舅舅舅母是不是也过?来了,快和我一起去前面,把事?情说?清楚。”

  “说?什?么清楚?”徐宴礼目光落在小姑娘头顶上,感受着手心的?温度。

  “说?我们不要成亲,这?将你牵扯进来算是怎么回事??昨日落水我直接昏睡过?去,我娘什?么都不知道慌了神,才?找你们。我们去解释清楚。”

  江新月将人拉了两?下,没有能拉得动,朝着后面看过?去。

  和煦阳光中,徐宴礼收敛了笑容,一双眸子?如?同古井般波澜不惊。

  他将面前的小姑娘拉回来,垂下眼帘,压抑着心中的?不快,语气说?不出来的?生硬,“成亲的?事?是我提出来的?,我也并不觉得有半分的勉强。”

  许是察觉到自己的?失态,他伸出手指,替她理了理因为跑动而散乱的?碎发,反问道:“难道同我成亲不好吗?”

  “我的家人也是你的家人,你同我成亲,只是换了一个?地方居住,对你现在的?生活并没有任何影响,你不用去一个?新的?环境中重新开始。我们还像以前一样生活,到时候再?将祖母接回来,她要是知道我们成亲定然会很高兴。”

  徐宴礼说?这?些话显然是认真想过?,说?的?时候不自觉地看着面前的?人,目光热忱笃定,语气里带上了一丝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紧张。

  江新月鼻尖涌出酸味,那种感觉像是乍然被呛进了老陈醋,酸涩的?感觉都快要从眼睛里冒出来。

  她仰了仰头,看了面前儒雅的男子,半晌摇摇头,“不好。”

  徐宴礼垂下的?手紧握成拳头,抿唇问:“为什?么?我让你不高兴了吗?”

  江新月觉得,最近总有人问她为什?么,可哪里有那么多的?为什?么。她面对裴三时,会说?谎打岔,会说?没有边际的?糊弄。

  可面前的?这?位,是拉着她的?手陪着她一起长大的?哥哥,她骗不出来。

  所以说?,有时候命运也挺捉弄人的?。

  她嘴角带着一个?笑,忍住那种想要落泪的?冲动,像是小时候那样抱怨,“你不是都已?经见过?裴延年了吗?你应该知道,我同他做过?夫妻,像是过?日子?一样生活了大半年。我都已?经和别人成过?亲了,又怎么和你在一起?”

  “好啦,徐宴礼,我们先去前厅和他们说?清楚吧,免得误会。”

  江新月说?完之后,就?先转过?身准备走。

  她的?手腕被抓住。

  “所以呢?你是真的?喜欢他?”徐宴礼攥紧了手。

  当初找到初初时,大夫的?诊断意味着什?么,他不是不明白。可比起那些虚无缥缈的?东西,他更在意的?是她。

  他整个?身体下压,榕树盘枝错节的?枝桠在清俊的?脸上落下或明或暗的?光影,他直直地盯着面前人的?眼睛,“初初,你同我说?,你是真的?喜欢他?”

  江新月没有思?考,掷地有声道:“喜欢。”

  可听到她的?回答之后,原本神色紧绷的?男人却突然放松下来,笃定道:“初初,你不喜欢他。”

  江新月拉着脸,“我没有不……”

  “初初,”徐宴礼打断她的?话,声音低沉下来,温和道,“我知道你喜欢人的?时候,是什?么样子?的?。”

  徐宴礼为什?么知道呢,这?是他从小守着长大的?姑娘,是跟在他身后一直没大没小地叫他名字的?姑娘。在那些懵懂生涩的?记忆中,他见过?太多次她带笑的?眼睛,不满时蹙起的?眉心,生气等着人去哄时拉下来的?嘴角……

  他见过?太多太多面的?初初,怎么会相信拙劣的?谎言。

  但他大抵也知道症结所在,思?忖着语气:“我想要的?,一直是你高兴。至于你先前同谁在一起,又做了什?么,都是无关紧要的?。”

  总之,她留在自己身边就?好。

  这?已?经是他最大的?奢求。

  接到消息的?半年里,他整宿整宿地睡不着,经常会看见初初对他说?“徐宴礼,我疼。”有时候是小时候才?来徐家的?初初,又有时候是长大后的?初初。虚虚实实让他都快要分不清,梦境与现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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