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三分雨
姚芙绵见到他, 立刻迎上?去,目光上?下仔细打量, 见江砚模样不似有伤, 才?悄悄松了口气。
未等江砚开口, 她先问道:“你?见到了宋岐致?”
江砚原本和沐的笑意在听见那名姓后消失。
“为何问及他?”
“我听将士们?提到迎战你?的人?是他。”姚芙绵一心想要江砚与宋岐致重修旧好, 笃定?江砚日后能够洗刷冤屈,因?此不希望他与宋岐致有冲突,“你?们?可打起?来了?他可有受伤?”
江砚既无事,便?是宋岐致未伤到他, 既如此, 宋岐致最好也?能全身而退, 免得二人?关系再恶化。
“听闻宋世子如今在朝中扶摇直上?,又是御史……待战事平息后, 我们?将实情?告知宋世子,他定?会相信我们?是无辜的……”
以宋岐致的为人?, 若知晓了江砚是被李骞胁迫, 也?是为了幽州百姓免再挨饿受冻,定?会慷慨大义地帮助江砚洗刷冤屈。如此一来, 二人?不但能和好, 江砚降城的内情?也?会昭告天下,那些冤枉他的人?也?会重新敬仰他……
思及此, 姚芙绵心情?逐渐明朗,语气也?变得轻快许多,自言自语地盘算起?往后,浑然未觉江砚的脸色已变得极为难看,像覆了层霜。
“若你?们?下回再交手——”
“不会有下回。”江砚打断,漠然道,“我杀了宋岐致。”
姚芙绵大脑顿时一片空白,想说的话也?忘了个干净。
杀?
好半天,她才?讷讷道:“你?…你?说什么?”
江砚脸色淡淡,目光寒凉。
“你?不必再想有关宋岐致的事,我已经杀了他。”
是这段时日两人?的生死相依让江砚误以为,姚芙绵已经彻底将心放在他身上?。
他甚至为此庆幸过。
然而一旦宋岐致出现,姚芙绵依旧会分出心神去给他。
他早该杀掉宋岐致。
这回姚芙绵听清楚了,她身形晃了晃,勉强站稳,狠狠拍开江砚要来扶她的手,语气颤抖:“你?、你?为何要杀他……”
杀了宋岐致,无论江砚是否清白,回洛阳之后也?少不得受人?诟病,江氏与卫国公府也?算是彻底结仇了。
往后江砚在洛阳还要如何自处?
他难道还要背负一个弑亲杀友的罪名吗?
“你?怎么能杀了他!”
“我不能杀他?”江砚指尖收拢,若无其事收回手负到身后,问道,“芙娘,在你?心中,你?更想去到宋岐致身边,对不对?”
江砚阴郁的目光紧紧盯着她,像一头面?临危险的猛兽,仿若她只要一点头,他便?会立刻冲上?去将她咬碎。
姚芙绵是被他强行带来幽州,之后种种都非她所?愿,因?她无法独自逃离,又为了活下去,才?不得不仰赖他。
这阵子她对他说的那些好听的话,大概又是她一贯哄人?的伎俩。
而他依旧无法辨认虚实,重蹈覆辙地着了她的道。
“宋岐致平步青云,前途无量。”江砚语气冷冷,平静的表象下忍耐着盛大的怒火,“你?是不是后悔当初放弃与他的婚事,想要与他旧情?复燃?”
“如今见我深陷泥淖,而宋岐致风光无限,你?便?想要摆脱我。芙娘,你?休想——”
江砚的声音戛然而止,脸微微偏向一侧,齐整地被束着的长发也?因?那一巴掌而有几缕不安分地垂落。
他怒气未消,抬眼看去,却愣住。
他看见姚芙绵气得浑身发抖,眼眶鼻尖发红,委屈地咬着唇瓣,胸脯起?伏不定?。
她的手还在半空,掌心因?太过用力而微微发红。
江砚撇开眼,薄唇抿得平直,一言不发。
“要不是为了你?,我操心这些做什么……”姚芙绵嗓音哽咽又闷涩,不知江砚为何会曲解她的意思。
“宋岐致曾与你?交好,我们?如实告知他,他看在以往情?分上?说不准能帮衬一二,何况他还是御史,掌管刑罚……”
“我不过是、不过是想要他帮你?雪洗冤屈,难不成你?想背着降城叛敌的罪名一辈子?走到哪都遭人?耻笑?”眼泪模糊了视线,姚芙绵彻底看不清,“我也?想你?做回从前高不可攀的江怀云,让那些趁机落井下石的人?都瞧瞧,你?才?不是什么反贼。我不想让你?回洛阳后遭人?冷眼,被人?在背后谩骂……”
江砚怔怔听着,眸光微动?。
姚芙绵泣不成声,眼泪糊了一脸,说到最后近乎嚎啕大哭。
半晌,江砚步伐艰涩地走过去,抬手小心抹去她的泪水,干哑无措道:“是我错了……你?莫哭了……”
姚芙绵哭得更大声,一边含糊地继续控诉。
“当然都是你?的错,你?害我回不去扬州,害我跟着你?颠沛流离,害我在营中不得自由,还害我整日担惊受怕,还害我……要为你?将来回洛阳后的事烦恼……”
江砚将她抱在怀里,下颌蹭着她的头顶,轻轻拍着她的背脊安抚。
“芙娘,你?说的都是真的吗?”江砚柔声问。
姚芙绵从他怀里抬起?头,红着眼瞪他:“假的,你?死了也?与我没什么干系。”
江砚忍不住低声笑起?来。
“你?舍不得。”
他又似呢喃一般自言自语地重复。
“你?舍不得我。”
姚芙绵已无力气再跟他计较。
待姚芙绵缓过来后,江砚命人?打来热水,用帕子浸湿又拧干,给她擦去脸上?泪痕。
之后,江砚又托起?她手背,给她揉方才?打他的那只手的掌心,轻声问:“还疼吗?”
想到自己?方才?的模样着实有些丢人?,姚芙绵不愿回想,也?不肯理他。
江砚不在意,给她吹了吹,片刻后又说道:“宋岐致没死。”
姚芙绵整颗心像被人?抛起?又接住,起?起?落落,不得安宁。
她忍无可忍:“你?究竟哪句话是真的?”
“宋岐致无事。”江砚道,“我与他交战三回合后便?各自退回阵营了。”
二人?不曾切磋过,但各自都跟着自己?父亲数次出兵征战,对打仗一事并非一窍不通,不至于轻易落入对方手中。
想了想,江砚又道:“不过我也?无需他的帮助。”
知晓了宋岐致无事,姚芙绵大大松了口气。
如此一来江氏不会与卫国公府结仇,江砚也?不至于陷入众矢之的,被两族人?记恨。
“那你?方才?骗我作甚?”
是故意要惹她生气的不成?
姚芙绵隐隐有要动?怒的迹象。
江砚转而说起?别的:“芙娘,你?想离开此地吗?”
“你?有法子?”姚芙绵惊讶,不再追责。
她当然想要离开。这地方她一刻都不想多待。
只是江砚既然有方法送她离开,怎的不早些说出来?
“两日后会有朝廷的兵马来袭,你?安心待在此处,会有人?带你?离开。”
江砚本想多留她一阵,不过方才?姚芙绵说了,她不喜待在此处,那便?早些送她离开。
姚芙绵问:“那你?呢?你?随我一起?走吗?”
江砚亲了亲她的嘴角,说道:“有些事还未处理干净,待事情?解决后,我会去找你?。”
江砚既如此说,便?是有十足的把握。何况姚芙绵留在此处也?帮不上?什么忙,不如离开也?免得拖累江砚。
“好。”
*
朝廷人?马来势凶猛,平南王不想坐以待毙,又集结了兵马及麾下大将,整装齐发,地往上?党郡去,打算与朝廷决一死战。
军营中所?有将领都出动?,包括江砚与李骞。只留下一些侍卫看守营地,余下的都是无关紧要的人?。
姚芙绵记着江砚的话,这两日都待在他的营帐中,她忐忑又不安地等待,还好江砚留了肃炼下来,见到肃炼那张常年面?无表情?的脸,她也?能跟着镇定?一些。
到了夜里,姚芙绵起?初还警惕地关注外面?动?向,后来实在困乏,忍不住打起?瞌睡。
直到一阵慌乱的嘈杂声将她吵醒。
肃炼快步走过来,不由分说拉起?她手。
“娘子速速随我离开。”
姚芙绵尚未搞清楚状况,人?已经被肃炼带着走出营帐。
白日还一片祥和的军营,此刻随处都是打斗声,火光冲天,残骸尸身遍地。
姚芙绵看得忍不住干呕。
她被肃炼带着,期间遇到平南王的手下见她要逃跑,提刀追上?来,还未靠近便?被肃炼一刀砍断气。
除了平南王的人?,李骞也?暗中派人?盯着姚芙绵,即便?他不在营地,那些手下也?得了命令,对姚芙绵紧追不舍。
被人?追杀还是头一回,姚芙绵跑得手脚发软,欲哭无泪。
“我与他们?无冤无仇,他们?为何不能放过我。”
肃炼又砍掉一人?头颅,被鲜血溅到面?庞,他随意抹了一把脸,解释道:“多半冲着主公来的。”
姚芙绵对江砚而言至关重要,李骞早已将她与江砚看做一体,对二人?都不想放过。
姚芙绵在心底又默默地埋怨了江砚一句。
一直到肃炼将她送上?马车,那些追杀的人?才?被远远抛在后头,兵刃与火光也?离她远去。
姚芙绵早已累得精疲力尽,跌坐在车厢,许久才?平缓呼吸,问肃炼:“我们?要去何处?”
“属下送娘子回扬州。”
姚芙绵眼睫眨动?。
扬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