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三分雨
第三十九章
什么仁义道德礼义廉耻忍耐克己, 通通在这一刻被江砚抛却脑后。
他松开对姚芙绵的桎梏,拿出?之前姚芙绵塞他手里的帕子,替她擦拭。只?是隔着的那层布料也湿了, 帕子无法将其擦干。
姚芙绵无力地躺在食案上,张口匀长地呼吸。她背后冒了一层细密的热汗, 鬓发微潮, 莹白的脸颊因发热而变得通红。
缓了好片刻,她才坐起来, 看见江砚正用?手帕擦去自己长指上的水渍。
姚芙绵忍无可忍, 抬手朝江砚脸上打去, 她用?尽全力, 一声脆响之后,整个手心都疼得发麻。
江砚不躲不避,被打得微微偏过脸,稍愣过后, 继续面无表情地垂眼擦手指。
“芙娘, 你可在里边?”宋岐致等了许久都不见室内传来应答, 不禁怀疑是否侍者带他来错地方。
江馥与江卓走过来,瞧见紧闭的门亦是不得其解。
江砚命人带来的书籍实在太多, 江馥光是一本一本地看过去就花费多时,惦记姚芙绵还在等她, 挑选几本与记忆相?似的便回来。
她问江卓:“方才你走之前芙娘可还在里面?”
江卓离开的间隙也不短, 不清楚姚芙绵是否还在,颔首道:“彼时堂兄也在, 不知最后二?人是否有离开。”
宋岐致与江馥听到这话俱是一愣。
室内隐约可听见外面的交谈声, 却听得不真切,最后是江馥提高嗓音让家仆去找器具来开门, 一看究竟。
若是等到他们?破门进来,那更?是有口说不清,姚芙绵也不想?与江砚久待,要去将门打开。
她跳下食案,在足底触地那刻双腿一软,险些?摔倒,被江砚眼疾手快地扶住。
她会如此,说到底还是江砚害的,姚芙绵并不领会他好意,毫不留情地将他手狠狠拍开,似要与他划清界限。
她看一眼江砚面上的红印,丝毫不愧疚。
“如此表哥也该消气了,今后你我便算恩怨两消。”
此处是江府,姚芙绵清楚自己无法对江砚如何,只?是身体上吃了亏,便想?要在口头上讨回来。
她轻飘飘道:“至于?方才之事?,我便当做被狗咬了一口,不会往心里去,也不会责怪表哥,表哥往后莫要再执着于?你我之间的往事?了。”
姚芙绵如今已胆大到敢拐弯抹角地骂他。
江砚听得先?是皱起眉,随后又沉下脸。
他掀起眼帘盯着她,警告似的提醒:“不必再想?着与宋岐致成婚。除了我,谁你都别想?。”
姚芙绵心中有火气,闻言还想?再讥讽几句,又担心两人若是争执起来后面不好收场,遂不理会,越过他往外走。
她理了理云鬓,微微抿出?个笑,才将门打开。
宋岐致见到她,讶然:“芙娘,你竟在里边。”
姚芙绵面露歉意:“对不住,方才日光有些?大便将门关了。我与表哥在谈事?,声音听不太真切,方才敲门声还以为是听错,不想?真是有人。”
门外三人都朝里看去,确实看见江砚站在食案边。
只?是瞧他身影,二?人似乎未谈出?个好结果。
宋岐致张了张嘴,却不知说什么,姚芙绵想?着只?二?人独处时再对宋岐致解释,对他柔声道:“方才有些?糕屑掉衣裳上了,待我回去换一身,再随你出?门。”
宋岐致颔首应下,姚芙绵同江馥告完辞后便与他一同走去琉缨院。
姚芙绵与宋岐致离开后,江砚才走出?来,迎上室外的刺眼的日光,他微微眯了眯眼。
还站在门口那处的江卓与江馥清楚地看到他脸上的指印,一时间两人瞠目结舌,忘了反应。
江砚侧目看去,嗓音一如既往地温润:“可有事??”
既方才只?有姚芙绵与江砚二?人在里面,他面上的巴掌印是谁留下的可想?而知。
江馥与江卓讷讷不知如何开口。
江砚白璧无瑕,他们?都不曾见过他身上的衣裳沾染尘土,何况是如今面颊上如此显眼的痕迹,着实令他们?吃惊。
见二?人目光都在自己那边的侧脸上,江砚反应过来是何回事?,微微皱了皱眉,一言不发地离去。
江卓低声问江馥:“阿姊,发生什么事?了?”
江馥摇摇头,她也不知。
她猜测两人方才应当是发生什么不快,兴许与姚芙绵的婚事?有关,最后惹恼姚芙绵,让一向柔弱可怜的她气得对江砚动手。
然而这到底是他们?二?人的事?,江馥又如何插得了手,只?叮嘱江卓切勿将今日之事?传出?去。
*
姚芙绵回到琉缨院后先?是沐浴,再换了一身衣裙,而后跟着宋岐致出?府。
今日两人同乘一辆马车出?行。
路上,姚芙绵将她与江砚独处的事?解释与宋岐致听,既要与宋岐致成婚,姚芙绵不希望他们?二?人有嫌隙。
“从前我对表哥……这你是知的。”姚芙绵蹙眉垂眼,显得有几分可怜,“如今要与你成婚,我早已决定?放下表哥,有意避开他,可他却认为我是变心太快,今日来诘问我……”
姚芙绵所说半真半假,但她笃信宋岐致不会去找江砚求实,即便去了,江砚难道会和盘托出?她不过是在戏耍他,而他也傻傻地上当了吗。
显然不会。
宋岐致确实还在在意方才姚芙绵与江砚独处将门锁上的事?,听得姚芙绵主动与他提起,内心暗自松了口气,那些?芥蒂还未成形便消散。
可他又疑惑:“怀云他……不像是会纠缠不休之人,这其中是否有什么误会?”
姚芙绵对江砚示好时江砚都未动容,如今放弃,江砚难道真如他之前猜测的那般,看清自己的心意了不成?
可姚芙绵又对他说过,她问过江砚,江砚根本无意娶她,既如此,又为何还要纠缠?
姚芙绵还在恼火江砚,此刻便毫不留情地贬损他。“兴许表哥高高在上惯了,享受那般所有人都将目光投注在他身上的感受,如今我不仰慕他,他便不肯了。”
宋岐致听完,更?加感到匪夷所思。
向江砚示好的女郎不计其数,宋岐致还见过一些?高门贵女对江砚使用?若即若离的计策,然江砚从来不会因此对谁多看一眼。
姚芙绵见宋岐致不大相?信,便委屈地落下两滴泪。
宋岐致见此,不再反驳什么,温声宽慰她。
姚芙绵轻声道:“我已放下表哥,今后只?会将你放在心上。”
宋岐致听得心肝妥帖发颤,紧紧握住她手。
然高兴过后,却又浮上不安。
若姚芙绵所说是真,江砚的行为只?有一个解释,那便是在他心中,姚芙绵确实占据了一席之地。
此事?变得棘手起来。
他并不想?与江砚反目成仇。
*
宋岐致知早晨之事?让姚芙绵不快,于?是便带着她到处玩乐,总算将她哄得忘却烦恼之事?,重新露出?笑颜。
他送姚芙绵回江府时太阳已经落山。
五月的天,即便没有太阳也不算昏暗。宋岐致先?下马车,再站在下边将姚芙绵抱下去。
姚芙绵双臂环住他脖颈,站稳后也未松开,双眼含着笑意,唇轻轻贴上他脸颊。
宋岐致双眼微睁,面上泛起热意,不由自主地笑了。
姚芙绵松手站好,微咬着唇,显然也是很娇羞。她想?让宋岐致快些?回去,免得待会儿天完全黑下来,却在触及他身后那人的身影时脸上的笑容消失得一干二?净。
宋岐致看到她脸上的变化,回头看去,看见江砚,瞬间明?白过来姚芙绵这般反应是为何。
她如今必定?是怕极了江砚。
宋岐致将她护在身后,脸上笑意收敛了些?。
心中有了猜测,如今仔细看来,确实不难看出?江砚面色有些?冷。
江砚看见了宋岐致眼神里的警惕,牢牢地挡在姚芙绵身前,姚芙绵则畏惧地躲在宋岐致身后,恨不得整个人都藏进去。
好似他是什么可怕的野兽。
宋岐致似乎才反应过来自己有些?警惕过头,但也未挪动分毫步伐,巍然不动地与江砚问好。
江砚目光从二?人身上收回,淡声道:“既回来了,母亲正好有话要对你们?二?人说,进去吧。”
“莫怕,有我在。”宋岐致拍拍姚芙绵的肩,轻声哄劝。
姚芙绵这才松开紧攥住他衣料的手,缓缓从他身后走出?来,与他肩并肩。
她垂着眼,并不看江砚一眼。
宋岐致一手牵她手,一手揽住她肩,以将她保护的姿态朝江府大门走去。他挡在姚芙绵与江砚中间,隔绝了江砚与姚芙绵接触的机会。
姚芙绵低头垂眼,依赖地靠着宋岐致,犹如暴风雨里需要小心呵护的柔弱花枝。
当两人从自己身侧擦肩而过时,江砚捕捉到姚芙绵唇角丝丝的笑意。
姚芙绵心中确实得意。
如今宋岐致已猜测到江砚对她心有觊觎,难道会袖手旁观吗?
显然只?会更?加护着她。
宋岐致背后乃是卫国公府,权势兴许是比不得江氏,但也不是能随便欺辱的。
如今她有了宋岐致的庇护,江砚也该有所收敛,最好彻底断了与她的心思,继续去做他高高在上的,江氏未来的家主。
第四十章
“圣上已任命我南下平乱。”
错过几步后, 江砚蓦地出声。
只是不知他这话是对两人中的哪一人说的,亦或是二人都有。
宋岐致与人和善,不曾与人交恶, 何况江砚还是他自幼相识的好友,做不来不理人的行径。闻言步子一停, 回头关切问道:“何时启程?”
江砚转身, 目光平静地落在他们二人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