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三分雨
云姎听着像女子的名,然江氏不曾有过关于此人的分毫记载,又是刻在背面,显然是不能?为人所知。
外人的名姓被刻在江氏先?祖的牌位上,接受着江氏子弟日夜的跪拜供奉,此事?远比江卓冲撞牌位要更严重。江氏的族老将其瞒下,命人彻查。
然而能?神不知鬼不觉地在牌位背后?刻上名姓生辰八字,又瞒过众人许多?年,这样大的事?,府中鲜少有人能?做到?。
何况,有关祠堂的一切,一向?是由江氏世代家主?负责。
当?年江巍接管江氏时,应当?对那些?牌位一一检查过,按理,那名姓不该留至今日。
一切看似杂乱无章,又紧密相连,姚芙绵蓦地想起魏刺史说过的话?,脑海某个念头越来越强烈,同时令她惊颤不已。
第七十七章
即便江氏有意将此事瞒下, 消息仍是不胫而走?。
江巍忙着处理朝中?事务,得知消息后立刻往府里赶,甫一回来便被大夫人唤去。
不知二人谈了些什么, 江巍离开时阴沉着脸,大夫人气?急攻心, 险些?晕厥。
渐渐事情也在府中?传开, 姚芙绵也得知了事情始末。
原来那位唤做云姎的女子,本是一名舞姬, 江巍在与大夫人成婚之前, 与她恩爱非常, 后迫于江氏长辈的反对?, 与云姎断掉干系后同大夫人成婚。
此事除了当时江氏的几位族老,鲜少有人知。
与江巍成亲前,大夫人便知他?有一宠爱非常的姬妾,好在成婚前江巍便将?此女送走?, 她这才?放心嫁入江氏。
当年?知情的人都认为江巍已经彻底与云姎一刀两断, 不曾料到江巍依旧与她藕断丝连, 另造别苑,将?其养做外室。
婚后, 大夫人发现?端倪,知晓了江巍依旧与其往来, 然这样的丑闻传出去对?谁都不利, 大夫人并?不声张,只想隐秘地处理此事。
她需要借助江氏的势力为自己母族谋利, 江巍同样需要通过娶她来稳固自己的地位, 二?人不过各取所需。
再后来,便是云姎溺水身亡的消息。
大夫人以为此事便算做了结。
可江巍却将?这上不得台面的舞姬名姓刻在江氏先祖的牌位上, 将?她这个名正言顺的妻子置于何地?
大夫人出身名门,身为江巍正妻,如何能容忍一个卑贱的舞姬爬到她头上,故而与江巍大吵一架。
有气?节的名士都不会做出妻子尚在便娶小妾这样的事,然不乏有人会在私下养着外室,并?不算什么稀罕事。
江巍的这段风流往事被人调侃一阵,有人耻笑他?寡廉少耻,娶了夫人还惦念小妾,也有人感慨他?的情深,能为一爱妾做到如此地步。
然豪族这样的秘辛,与平民百姓也无多大干系,沸沸扬扬地传了一阵,又归于平静。
姚芙绵了解完来龙去脉,认为事情并?非如此简单。
被魏刺史误认为的“大夫人”无疑是云姎,既二?十年?前身故,那她腹中?的胎儿,又如何了……
*
此事让江府闹了两日,又在一瞬间平息,连家仆都不再提起半句。
大夫人依旧端庄得体地掌管江府事务,面色和蔼,瞧不出半点余怒痕迹。
江巍自此事之后又回到朝堂处理政事,干脆以政务繁忙为由,鲜少再回江府。
那张刻有云姎名姓的牌位,偏偏是用来供奉江氏先祖的,新的牌位已经命人赶制,一时半刻无法替换,便也暂且由着那牌位供奉在原处。
发生了这样大的事,惹起端头的江卓反倒被忽视在一旁,被江峙训斥几句便没了后续。
江卓心有余悸,这段时日称得上是谨小慎微,除了去找江馥外便是待在自己的院子里,连府门都很少出去。
此事对?大夫人的打击必定?不小,姚芙绵好歹唤她一声“姨母”,思索自己是否该前去宽慰一番,又担心因此惹得大夫人再难受一次,纠结之下,只好作罢。
姚芙绵想着大夫人这段时日心情不佳,她最好表现?得乖巧顺从些?,是以在大夫人遣人来唤她去大堂时,她未多想便去了。
她并?未料到会看见宋岐致,愣在原地。
时过境迁,宋岐致面上的温朗淡去许多,取而代之的是沉稳内敛,目光抬起时与她对?视,显然也有些?意外,怔松过后又移开。
姚芙绵不知怎的生出些?烦躁,内心还有一些?她自己都未察觉到的……抵触。
“芙绵,你来了。”大夫人面上有微微倦态,依旧笑容可亲,“快些?过来。你与岐致当初感情甚笃,隔了好一阵不见,生疏了不成?”
大夫人想要重新撮合姚芙绵与宋岐致的心思并?非一时兴起,一直以来顺从的江砚如今也开始反抗她,只要姚芙绵与宋岐致重归于好,江砚再如何也该歇了心思。
姚芙绵低头咬了咬唇,半晌才?出口?一句:“宋世子。”
宋岐致今日原本只是想探望一番大夫人,不想大夫人会将?姚芙绵叫过来。
他?微微颔首,往日熟稔到可以脱口?而出的称呼变得生疏,苦涩到一时说不出口?。
大夫人笑了笑,说道:“你们?二?人有阵子未见,想来有许多话要说,姨母便不打扰你们?了。”
语毕,大夫人离去,只留他?们?二?人在此。
沉默半晌后,宋岐致才?开口?。
“芙娘……近来可好?”
“一切安好。”
又是一阵无言。
想到宋岐致如今平步青云,应当是该祝贺几句的,姚芙绵正想开口?,却在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过后,口?中?的话被生生拦回去。
江砚出现?在大堂门口?,目光死死盯着二?人,语气?堪称阴寒。
“芙娘,你过来。”
第七十八章
姚芙绵无端生出几许心虚, 僵站在原地不动,低头垂眼?。
宋岐致率先回?过神,走上前将姚芙绵拦在身?后, 冷声对江砚道:“芙娘与你无甚干系,休要欺人太甚。”
江砚看着躲在宋岐致身后的姚芙绵, 脸色变得更加阴沉。
宋岐致继续道:“你们二人的事我已清楚, 从?前芙娘受你胁迫不得不顺从?你,实则对你避之不及。”
外界的?传言宋岐致已经听闻, 这无疑是保全姚芙绵名声最好的?法子, 他不会拆穿, 但?在江砚面前, 无需忍让,说到最后,他的?语气?已带了怒火。
“怀云,我一直将你做至交好友看待, 你却毁掉我们二人婚事, 如今还?想继续逼迫芙娘不成?”
江砚目光缓缓移到宋岐致身?上, 眼?底一片幽暗。
与姚芙绵是什么干系,江砚最是清楚, 肌肤之亲耳鬓厮磨,他们做尽亲密事, 对彼此再熟悉不过。
明知宋岐致是想要故意?激怒他, 但?江砚仍是无法做到无动于衷。从?前的?确都是他在逼迫姚芙绵,并非姚芙绵心甘情愿。
倘若他放任不管, 姚芙绵说不准还?会再一次选择宋岐致。
江砚冷冷看着宋岐致, 心中已在思索该如何杀了他好,面上平静得如一潭死水。
“你怎知我与她无干系?又是以何立场对我说这些话?”
“芙娘若心中有你, 为何不敢过去?”
剑拔弩张,眼?看着二人下一刻便要打起来,姚芙绵想到江砚曾面无表情地说过想要杀了宋岐致,担心事态愈发严峻,这才从?宋岐致身?后走出来,挡在他身?前一步,而后便不再向?前。
这在旁人看来,更像是维护。
江砚脸色微微一变。
姚芙绵低垂着眉眼?,不敢去看江砚,又对宋岐致说道:“我送你出去。”
宋岐致不欲让姚芙绵左右为难,跟着她离开。
姚芙绵经过江砚身?侧之时,江砚巍然不动,她步子稍稍一顿,又若无其事地往前走。
宋岐致则侧目看了江砚一眼?,意?味不明地发出一声冷哼。
*
姚芙绵只?将宋岐致送到院子,想要再回?去,被?宋岐致喊住。
他说道:“芙娘,今非昔比,如今我已有实力护住你,你可还?愿与我……”
余下的?话并未说出口,二人心知肚明,宋岐致目光灼灼地看着姚芙绵。
姚芙绵一时无言。
她当初想方设法地逃离江砚身?边便是为了去找宋岐致,去晋阳的?路上吃了许多苦头。
可当她找到宋岐致时,宋岐致放弃她选择了权势,姚芙绵彼时是有些遗憾的?,但?从?未因此对他有过怨言。
换做是她,也会选择对自?己来说更重要的?事。
困扰了姚芙绵许久的?事,在这一刻突然能够轻易做出决定。
她摇头,说道:“你我之间,再无可能……往后莫要再提了。”
“为何?”宋岐致原以为,以他如今的?地位,即便姚芙绵不立刻答应,也不该是这般决绝。
“是否因为江砚?”
“与他无关。”姚芙绵轻轻叹气?,“是你我无缘,强行撮合迟早也会互生怨怼。”
宋岐致能够放弃她一次,往后也可能因旁的?事放弃第二次。即便权势地位再如何显要,倘若不能事事以她为先,倒不如不要。
宋岐致心中说不出的?落寞,但?也无能为力,苦涩道:“当初是我不对……做得不够好。”
“此事并无谁对谁错,走至今日局面,是谁都无法预料的?。”
当初姚芙绵为了婚事来到洛阳,熟料至今仍是一塌糊涂,还?给她招来许多麻烦。
静默半晌,再没什么好说的?,姚芙绵同宋岐致告辞,转身?离去。
看方向?,应当是回?去正堂找江砚。
宋岐致站在原地盯着她的?背影逐渐远去,直至消失。
往日嘻声笑语仿佛还?响在耳边,娇美的?笑靥在眼?前如云雾一般消逝,再寻不得踪迹。
宋岐致相信姚芙绵方才所说的?话是出自?真心,然而他们二人本不该是这个?结果。倘若并非江砚横插一足,他与姚芙绵早已成婚,何来如今的?嫌隙。
宋岐致身?侧的?手攥成拳,一言不发地站了片刻方才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