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女王不在家
他总是下意识认为,她哪怕有了别的男人,自己和其他人是不一样的。
可现在,她要为别的男人生儿育女了。
这意味着什么——
陆允鉴没办法细想,细想之下,痛彻心扉。
这意味着别的男人曾在夜晚一次次地疼爱她,占有她,曾经将肾精置入她的体内,然后在她体内生根发芽,孕育出一个胎儿来!
本来她应该是他的,完全归他,可现在,她属于别人了。
而想到那个男人是景熙帝,他既嫉妒又心痛!
他脑中竟浮现出昔日阿妩的言语:“别人比你大,比你强,从你这里离开,我才知道天地广阔,什么才是真正的男人”
所以……是景熙帝吗?
扭曲而无法言喻的痛苦骤然袭击而来,如同一把尖锐的刀狠狠地戳入他的心口,他挺拔的身子颤抖起来,袖下的手也不自觉攥紧了。
他无法控制自己,不断地回想着纤弱的阿妩,娇嫩的阿妩,回想着她被景熙帝欺凌的情景。
所以那个天赋异禀的男人,将抹去自己昔日的痕迹,也抹去自己留给阿妩的记忆,彻底充分地拥有她。
陆允鉴恨恨地想,阿妩如今必是激动雀跃,满心甜蜜,她盼着生下那个男人的子嗣,因为那个男人是至高无上的帝王,她将全身心地攀附着那位帝王。
他又想起往日,其实他们也曾有过甜蜜,可是她却抛弃了自己,为了昔日的青梅竹马,要抛弃自己,他恨极了,不敢相信她怎么能如此无情。
他一直痴心妄想,觉得她会喜欢上,可她没有!
那时候他太过痛苦,心头压抑,前不得后不得,无处宣泄。
他颤抖地想,如果不是这样,他怎么会恨到失去理智,甚至答应了皇后的计划。
结果一步错,步步错,事到如今,他已经无可挽回。
自己会被她彻底遗忘,在她心里甚至留不下任何痕迹。
他失魂落魄地看着远处的云霞,麻木地站在宫墙下,眼神空洞,连挪动一步的力气都没有了。
从未有这么一刻,陆允鉴觉得,自己彻彻底底失去阿妩了。
第67章 晋升
正月十三那日, 按照惯例是御笔赐福日,这一日,帝王要开笔亲自书写福字笺, 写过后会赐给王公贵族, 那些王公贵族自然一个个都恭敬地捧着, 感恩戴德。
阿妩听着便觉同情:“那你得写多少福帖呢,岂不是手都要累疼了!”
景熙帝对着铜镜亲自整理了冠服:“习惯了就好, 你以为当皇帝那么容易?”
阿妩:“……我之前以为当皇帝只需要威风八面呢。”
如今景熙帝时常歇在她这里, 她每每看着, 自然也意识到,当皇帝不容易,这是一个辛苦活。
景熙帝淡看了她一眼:“一个渔民若是打不到鱼,一家子饿肚子。”
阿妩:“一个皇帝如果干不好皇帝, 全天下人遭殃?”
景熙帝:“对。”
他淡然一笑:“所以朕的每一道御旨, 都是思虑斟酌再三, 从来不敢轻易懈怠。”
阿妩却想起许多事, 比如自己的阿爹, 原本是儒生, 却因为海寇案牵连, 再不能走科举之路了。
景熙帝看着铜镜的她:“在想什么?”
阿妩一怔, 便把事情说了。
景熙帝略一沉吟:“就令尊而言, 他或许委屈,但就此案主审来说, 并没有任何错处。”
阿妩疑惑地看他。
景熙帝道:“先帝时, 番邦岛国战败的勋贵带领着武士浪人来到东海沿岸,走私抢劫,成为如今海寇的一部分, 这些海寇和内陆贼寇勾结,不断骚扰沿海,并抢劫商船,先帝为了保护沿海百姓,也防止居民和海寇贼寇勾结,才下了禁海令。”
原本这是好意,只是这却导致出海捕鱼以及海上贸易的不便,由此使得一些靠海吃海的沿海百姓失去生计,铤而走险,不顾禁令进行走私买卖,甚至开始和海寇勾结,利用当地的百姓将那些走私品运入大晖牟取暴利。
沿海居民中或多或少都有参与其中,慢慢地便形成风俗,遇官军则称捕鱼,遇番贼则同为寇。
景熙帝执掌朝政后,改变了沿海之策,放开海禁,允许正常海上贸易,不过即使如此,这里面依然有些黑不黑白不白的地带。
他为了彻底斩断海寇的退路,才派了钦差大臣前往严查,沿海百姓牵连者众多,不过鉴于以往缘由,情有可原,并无惩戒,只是但凡有所涉及者,除去功名。
这于大部分来说无关痛痒,算是逃过一劫,大家感恩戴德,但是阿妩的父亲已经考取秀才了,这于他来说便是断绝了科举之路,从此功名无望了,自然痛心疾首,迫不得已走上航海商路。
这件事发生时,阿妩也才七八岁,并不知确切,如今听景熙帝细细道来,给她讲其中缘由,阿妩恍然,也没什么可抱怨的了。
只是……终究不甘心,觉得自己不走运吧。
景熙帝:“令尊多大年纪,是哪一年的秀才?”
阿妩:“阿爹今年三十有八,他中秀才是景熙二年,便是我出生那一年,对我们家是双喜临门。”
景熙帝略想了想,他登基第二年改年号,景熙二年,那时候他登基三年,还不满十七岁,终于彻底把控了朝政大权,正是沉溺政务时,这时候,在遥远的东海,有一个过了弱冠的青年人考中秀才,并且喜得千金,阿妩出生了。
他便有了一种奇异的感觉,道:“那令尊一定读过朕的御书。”
他曾专门为天下学子写过一封御书,当时传抄甚广,哪怕远在东海之滨,这位中了秀才的阿妩父亲也应该读过。
那位秀才一定不知道,有一日,他身边哇哇啼哭的女儿会长大成人,会漂泊至皇都,会伴圣驾。
阿妩惊讶:“啊?那我不知道了。”
她去哪儿知道啊,她爹弃儒从商后,再也不提过去的事了。
之后她虽也识字,读了三字经千字文之流,可父亲只说不必多读,学多了没用。
想起这些,她叹息了声:“其实阿爹……据说可是才华横溢,闻名乡里,我娘说的。”
景熙帝闻听,轻轻挑眉:“是吗?”
阿妩对于他这声下意识的疑惑有些不满,她觉得他看轻了自己阿爹。
她便嘟哝着说:“我虽然没什么学识,但是我爹不一样,我娘就是因为我爹学识渊博才嫁给他的!”
景熙帝对此赞同:“令尊身处边远之地,竟能考取功名,自是满腹才华。”
然而他的夸赞在阿妩听来依然有些轻描淡写,她敬仰的阿爹,喜爱的阿爹,在他口中,也只是一个“边远之地考取秀才的书生”。
阿妩:“我记得有个说法叫天子门生,那是什么意思?”
景熙帝:“会试通过者,为贡士,会参与殿试,殿试之上,朕会亲自出题考验学子,凡被朕选为三甲者,为朕的门生,便称天子门生。”
天子门生自然是一生的荣光,凡被他选用者,会进入翰林院备职,前途远大。
阿妩想了想最近所学,便明白了。
科举之路分为院试,乡试,会试和殿试,景熙帝亲自考取学子是殿试,而自己阿爹通过考试是院试,距离殿试还十万八千里。
所以在景熙帝心里,区区一秀才,再有才华,也不过尔尔,殿试时他曾考取的那些,比自己父亲怕不是年轻有为了多少倍。
她不高兴地哼了声:“我阿爹必是被耽误了!”
景熙帝看她不快,忙行至榻边,揽住她,温声哄着道:“能教导出阿妩这样钟灵毓秀的小娘子,阿妩的阿爹必怀鸿才伟略,为世情所累,以至于不曾一展抱负,怪朕,不能精择贤良,错失大才。”
阿妩还是不痛快,扁着唇,不言语。
景熙帝哪里舍得让她有半分不痛快,只能又哄着道:“哪一日他老人家归来,若愿意,可酌情开恩,重回书院参加乡试。”
这自然是格外开恩了,不过阿妩想想,考了乡试考会试,祖宗坟头长草,有机会殿试,好了,跪在那里三呼万岁,天子隆恩,收他当门生了。
她爹,当他的门生?
呵呵。
阿妩:“谁稀罕!我阿爹才不稀罕!”
这话但凡换一个人说那都是死罪,不过景熙帝知道自己不能计较。
枕边人,年纪又比自己小,说了什么不周全的,只能怪自己没好好教。
—若实在教不好,也只能认了,她就是这性子。他又能怎么样。
当下少不得收起素日威严,耐着性子哄,告诉她说,若是阿妩父兄归来,按例自有犒赏,不但阿妩父亲,便是几位兄长都可以授予官职,可以自正六品百户做起。
大晖虽不喜外戚专权,但大晖官员千千万,当个寻常官员距离专权十万八千里。
阿妩听得这个,才勉强喜欢起来。
令尊这个称呼,于亲昵的男女间其实很奇怪,若是其他妃嫔的父亲,他估计以职位来代称,便免了这个麻烦,可是自己阿爹,没影没踪的人,他也只能这样称呼。
现在好歹“令尊”变成“他老人家”,这个变化很微妙,“令尊”是他居高临下的生疏客气,是帝王处事, “他老人家”就是他的敏锐和精明了。
其实她也明白,身为天子,便是皇后的父亲到了他面前都得跪着,更何况自己阿爹。
他如今能这样,已经算是很给面子了。
况且他还许诺阿爹和阿兄可以当官了。
当官…
阿妩突然期待起来,自己阿爹阿兄可以当官呢!
景熙帝看她眉眼舒展,总算松了口气。
若她家人在,他自然会重赏,她高兴就好。
他明白自己如今面对阿妩,下意识想讨好她,想让她喜欢,便是稍微打破些以往规矩都可以。
可这也没什么,一个年纪轻轻小女子为自己遭受孕育之苦,他本该多宠着一些。
寻常男人能给的,他能给,寻常男人不能给的,他也能给。
于是他搂着她,温声笑道:“今日有个好事,知道是什么吗?”
阿妩一听,心情越发好了:“我知道。”
景熙帝眼底都是笑意,注视着她:“嗯?”
阿妩:“要晋升了!”
这可是大事,这一日,后宫妃嫔女官都要在容华殿,晋升不晋升的就看今日了!
因为大晖后宫的晋升都是有迹可循的,你考核评测如何,按照惯例能不能晋升,事先大概能猜到,所以也不至于太提心。
当然了那些模棱两可的就得忧心了,到底能不能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