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女王不在家
阿妩愣愣地站在一旁,探究地打量着这男人,装的还是真的?若是装的,那也太……
她都不敢相信他是这种人。
景熙帝微吸了口气,仿佛在压下痛苦,之后有些虚弱地看向阿妩:“阿妩,帮朕把白巾拿来。”
阿妩听此,几乎想都没想,赶紧端来托盘,奉上白巾。
——当这么做的时候,她有些懊恼,不过也没办法,这是皇帝嘛!
景熙帝接过白巾,擦拭了薄唇,之后才淡淡地道:“你以为朕是装的?”
是有点怀疑。
景熙帝手肘抵在锦被上,以手支额,垂着眼睛,有些虚弱地道:“其实从我第一次踏上船舰,遇风浪时,便觉胸中烦闷,有眩晕之感。”
啊?
阿妩想了想:“船疾?”
景熙帝:“嗯……”
他抬起眼,有些无奈地看着她:“御医说阴阳失调,外邪入侵,风水相薄则作眩,所以你不曾来的那几日,只觉胃气上逆,饮食不进,之后恰遭遇毒虫,又昏迷不醒。”
阿妩听着,想起自己小时候在船上遇到风浪,也曾煎熬难受,她便同情起来。
当下提议:“御医没给你想法子吗?”
景熙帝:“用了一些方剂,也用了穴位针刺之法,不过无济于事。”
阿妩听他这样说,自然确认了他必是确有船疾,才会对克服船疾之法这么了解,当下越发同情。
她想了想,道:“我记得我们邻家叶阿伯曾经说过一个法子来克制船疾。”
景熙帝:“什么法子?”
阿妩:“叶阿伯说,涉海有三苦,为遇飓风,缺淡水和船疾,不过其它两苦,非人力所能为,唯独这船疾,其实不在天,不在地,也不在海,反而在自己。”
景熙帝:“在自己?”
阿妩:“他说,若要免除舟晕之疾,必须先忘己身,要以舟为枢,如同鸿毛落叶,随浪涛起伏而身动,换言之,便是随波逐流。”
景熙帝蹙眉,如有所思。
阿妩:“皇上为天子之尊,矜贵端方,可能心里反而有些执念,以至于在乘船时,也许不自觉在对抗颠簸摇动,所以反而会眩晕。”
景熙帝沉默良久,才轻笑一声:“阿妩说的对,我若强行抵抗船舰颠簸,如同蜉蝣撼树,徒增消耗,不如顺势而为,随波逐流,反而能达到人和之境。”
阿妩只觉,他这么说时,似乎若有所思,别有所指。
她疑惑地看着他。
景熙帝感觉到阿妩的疑惑:“我执政这么多年,总归有些事做得也许并不是太妥当,难免会反省反省,又想起如今天下大势,想来要保我大晖社稷基业,确实应该顺势而为。”
阿妩:“……”
果然不愧是皇帝,一个船疾便能想到这么多。
景熙帝笑道:“阿妩越来越长进了,今日一番话,倒是让我醍醐灌顶,颇有启发。”
他笑意温煦,看得阿妩脸上有些不自在:“也不是我说的,是叶家阿伯说的……”
可他却并不言语,依然沉默而无声地看着她。
阿妩便很没办法起来。
又来了又来了,这个男人的注视,简直是一张温柔的网,要把她笼住,一般人哪受得了啊!
她受不了地别过脸去,心里也有些发慌,完全不知道怎么办了。
这几日她一直陪在他身边,两个人之间的气氛温情脉脉,却又有一层无形的隔阂,彼此之间都默契地避开了一些话题,共同维持着这脆弱的融洽。
其实在看似平静的海面下,依然有着诸多问题要解决,比如昔日过往她是否能彻底放下,能不能心甘情愿跟他离开,进还是退的抉择,当然还有陆允鉴。
她知道陆允鉴此时就关押在海防卫所的地牢中,听说景熙帝派了人在秘密审讯,但具体如何,景熙帝一直没提过。
如果她猜得没错,陆允鉴或许和皇家有些关联,那样的话,一切就理顺了。
陆允鉴是皇家血脉,所以镇安侯府看重他,所以皇后清楚知道自己和陆允鉴无血缘,对陆允鉴有别样的情思,才会敌视自己。
至于自己和陆允鉴的过往……景熙帝估计不再计较,不过总归要有个说法。
是以如今,阿妩面对触手可及的甜蜜,既渴望,又有些怕,她不敢踏出一步去品尝。
这时,景熙帝却道:“你离开这么久,想墨与和墨兮了吗?”
阿妩听这话,怔了下。
想自然是想的,只是心里知道他们会被妥善照顾着,所以不必担心,只是会在午夜梦回时心存牵挂罢了。
她垂下颈子,低声嘟哝道:“有些想,但也不是特别想。”
景熙帝听此,吩咐道:“你去那边案上,拿来那个卷轴。”
阿妩好奇看过去,果然见那些奏疏和文书中,有一幅卷轴。
她走过去,拿起来:“怎么了?”
景熙帝:“打开。”
其实因景熙帝这边的文书多是要紧公务,后宫不得干政,这些阿妩都避免去看的,哪怕如今她已经不在后宫,且日日陪伴在景熙帝身边,可她依然下意识避开。
现在景熙帝这么说,她也就打开那卷轴。
卷轴展开后,却见里面竟有一沓的画,最上面那幅画的是宫廷中的寝殿,寝殿中,两个胖乎乎的小娃儿正在地衣上玩耍,地衣雪白柔软,上面铺了大红织锦双龙毯,又摆放了各样小玩意儿,都是小娃儿会喜欢的,两个孩子正玩得不亦乐乎。
她又翻了翻,全都是两个孩子,有他们睡着时,也有他们笑着时,还有在地上爬的样子,各种姿态都有,娇憨动人。
阿妩看着画中那两个小娃儿,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眉眼,稚气可爱,这是自己的孩子啊!
她鼻子发酸,心里也难受起来。
这时,低沉温醇的声音传入耳中:“我想着,你心里定会惦记他们,东海并不太平,这一路长途跋涉,不忍心带过来,倒是让他们遭罪,便命人画了他们的画像,带过来让你看。”
阿妩听着眼圈都红了。
景熙帝柔声哄着道:“阿妩,跟我回去,好不好?”
阿妩想哭,不过她还是倔强地道:“不要。”
这话说出时,房中出现微妙的安静。
景熙帝道:“还生我气?”
阿妩:“嗯,生气。”
景熙帝:“可我想你,很想你。”
男人的声音缠绵悠长,如同甘甜的酒,很是醉人,阿妩有片刻的动摇。
这时,景熙帝叹息一声:“阿妩,过来我身边。”
阿妩犹豫了下,看过去,他正温柔地注视着自己,向她伸出手。
在这种犹如春日暖阳般的注视下,阿妩没有办法拒绝,情不自禁地走到他身边。
才刚一靠近,男人的手腕一扯,骤然把她拉到了怀中,紧紧抱住。
带着药香的醇厚气息扑面而来,密集的吻犹如雨点般落在她的鬓发上,额头上。
阿妩可以感觉到他的渴望和紧绷,他好像瞬间失了控,这让她也心跳加速,既害怕又期待起来。
这时,耳边响起景熙帝低低的声音:“我的阿妩回家后过得好吗,被家里人宠着,是不是宠成小宝宝了,有了阿爹兄长,是不是觉得……有我没我不要紧了?”
他的唇温柔地辗转在她的耳畔,压低了声音道:“知道这一段我有多想你吗,想你想得夜晚睡不着,只好半夜起来看奏章……阿妩是不是嫌我年纪大,生气我对你不好,你不要我了?”
男人的声音低低的,仿佛有些失落,也有些被抛弃的委屈。
阿妩不敢置信。
这是可以和她阿爹谈古论今的男人,是一手操控东海之战的男人,可现在,他近乎失控地搂住她,在吻着她,贪婪而委屈地索要她的爱意!
她绵软纤弱的身子在颤抖,她几乎化在这个男人身上了。
景熙帝的声音因为紧绷而嘶哑:“可我想你,我想你的时候便看看墨与和墨兮,看看他们哪里像你,会想起你怀着他们的时候的样子,也会……”
他用几乎是气音的声音徐徐地道:“想起我是怎么让你孕育了他们的。”
听到这话,阿妩的身子都软了,整个人沉醉其中。
不过在这无法自拔的沉醉中,她依然想起自己阿爹的话。
她咬唇,低声道:“你就知道甜言蜜语哄我,你欺负我,你年纪大,对我也不好!”
酥软软的埋怨声,娇得几乎能拧出水来。
景熙帝:“年纪大又如何,我疼你的时候,不比他们两个强?”
阿妩听这话,只觉耳边“轰隆”一声,有什么炸开了。
他竟这么说,还要不要脸!
她脸通红通红的,抬起手,使劲捶打他:“不要胡说!”
景熙帝却越发压低声音:“宝宝心里也是喜欢的,对不对?那一日我去你家中拜访,你不是在偷偷看我吗?”
!!!
阿妩羞耻到几乎无地自容,她一把推开他:“才没有呢,我不理你了!”
说完转头,不顾一切地往外跑。
景熙帝视线一直追随着她的背影,秋风吹起薄软的衣摆,那衣摆轻裹着曼妙的身子,婀娜动人。
他微抿唇,缓慢而无声地压□□内的渴望。
第105章 城墙上
景熙帝风华正茂之年, 原本就体魄强健,经过几日调养,看上去气色好多了。
阿妩见此, 想着原本是因为他昏迷不醒, 她才来的, 谁知道来了后他便醒来,之后看上去也没什么大碍, 如今更是恢复很好的样子。
她觉得她应该先回家了, 不然留在这里不明不白的, 算什么呢。
可她又想问问陆允鉴的事,想找景熙帝试探试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