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女王不在家
她正睡着,睡得香甜,过于修长浓密的睫毛安静地垂着。
晨间的阳光轻盈地洒进来,有些许落在她面庞上,明媚的光线下,那肌肤莹润透粉,越发惹人怜爱。
景熙帝低头打量这小娘子半晌,最后视线落在她唇上。
那抹红唇嫩得如同熟透的粉浆果,让人有种错觉,只要用手指轻轻一碰,那红唇就能爆出鲜嫩的汁水来。
景熙帝极喜欢这小娘子的皮相,作为大晖天下之主,他理所当然认为,这样罕见的美色就该是自己的。
她应该为自己而生,为自己而造。
可想到她可能的过往,他心绪复杂。
这个世上他想要的,本来就没有人能和他抢,谁都不配和他争。
可有人捷足先登了。
一旁福泰并不敢抬眼,但他依然感觉到帝王散发出的淡淡不悦。
他在心里暗暗地叹了口气。
景熙帝就这么垂眸看着,看了许久,他终于忍不住伸出手。
光华洁白的指腹轻轻按在小娘子唇上,不着痕迹地摩挲着,感受着那指腹的滑软。
其实没太用力,不过依然惊动了睡梦中的小娘子。
她纤细好看的眉微蹙起,之后口中滑出出一丝声响,因在睡梦中,婉转暧昧。
景熙帝的动作顿住,他在看她的反应。
她眼皮薄薄的,能看到雪白肌肤下纤细浅淡的血脉,此时睫毛轻颤了下,那薄眼皮也跟着颤动。
景熙帝俯首下来,在她耳边用很低的声音道:“还要睡?”
当话说出口时,他自己都意外了。
这辈子他从来没有发出这么温柔的声音。
对着自己的皇后,妃嫔,儿女,都不曾有过。
他总是保持着自己帝王的威仪远胜于其它。
甚至在自己母后面前,他先是一位帝王,之后才是儿子。
阿妩正睡得香美,偏生有人搅扰她,她心里自然恼得很,便抬起手来,要挥去那人。
谁知这么挥着,手腕却被人握住。
她不高兴了,终于睁开眼,含糊地道:“还要睡……”
说完这个,她便看到眼前人,一时怔住。
昨晚和这男子有了肌肤之亲,但到底是夜晚时候,光线朦胧,并不能看真切,如今白日细看,男子眉眼俊朗,气势迫人,有些陌生,又有些许熟悉,总觉得在哪里见过。
她茫然地打量着他。
景熙帝也任凭她打量。
便是抛去帝王这层身份,身为一个男儿他生得还算俊朗,虽说三十几岁年纪不小了,但也不至于在一个年轻小娘子探究的目光中有什么不堪。
谁知小娘子却开口了,她困惑地道:“我们往日可曾见过?”
景熙帝略挑眉:“怎么,昨晚颠龙倒凤,今日倒是忘得一干二净?”
阿妩瞬间脸红,她咬唇:“我不是问这个,我是说……我以前可曾见过郎君?”
景熙帝断然道:“不曾。”
如此殊色,自己若是见过,必不会忘。
——又怎么会要别人捷足先登。
阿妩还是有些怀疑,她越看越觉得这男人非常可疑地眼熟。
可是一时之间也想不起来,只好道:“或许是阿妩记错了。”
景熙帝握住她细软的手腕,道:“起来用膳。”
福泰看着这一幕,都看傻了。
须知景熙帝十四岁登上帝位,年少帝王,行事老成,喜怒不形于色,便是他这身边人都很难揣摩他的心思。
至于后宫女子,便是依照惯例临幸了哪个,也从不贪恋,浅尝辄止。
若依福泰的想法,帝王知道这小娘子往日种种,必是不悦,一夜露水姻缘,随意赏一些打发了便是。
可现在,景熙帝纵然不快,却依然收敛着性子,竟这样哄着那小小女子!
什么时候见过君王如此温言软语哄着哪个了?
便是本朝最受宠的德宁公主,也没得过这样的哄?
这让福泰不敢相信,不敢相信之余,心里也浮现出一个让人惊骇的念头,这么多年,帝王毫无波澜的后宫只怕要变天了。
偏生那个被哄着的,却是身在福中不知福,竟恹恹地道:“阿妩想再睡一会,可以吗?”
景熙帝淡淡地道:“不行。”
阿妩依然没什么精神,她耷拉着脑袋:“就一会,好不好,阿妩还没睡饱。”
景熙帝看着她那困顿的小模样,好笑。
他很早便得了太子这血脉,太子年幼时,他自己不及弱冠,但已经存了万丈雄心,要好生教导幼儿。
他要太子每日陪着自己晨练,年幼的太子从来都是循规蹈矩,早早爬起来,可从来不敢在他面前因为睡懒觉讨价还价。
不曾想竟遇到这样一小娘子,又软又懒,小猫一样,拉都拉不起来。
他低眉,哄着她道:“早膳已经准备好了,不想吃吗?”
阿妩懒懒的,完全不感兴趣的样子。
景熙帝淡看福泰一眼。
福泰微惊,陡然醒悟过来,心领神会,当即上前,恭敬地笑着道:“早膳已经备好了,都是山中肥鲜美味,今晨新做的匾食,用了山中新鲜时蔬,还有鲜虾,人参笋,嫩银苗菜,全都是今早才采的,便是汤,都是用了一大早采来的莲子,鲜得很,娘子看一眼,或许便有胃口了?”
阿妩原本懵懵的眸子顿时起了神采。
她摸了摸肚子,点头:“那还是尝尝吧。”
当下便要下榻,可谁知睡得太久,兼之昨夜疲惫操劳,脚底发软,竟险些栽下去。
景熙帝有力的臂膀恰到好处地扶住她。
阿妩感激地看他。
景熙帝的大掌自她细软的腰滑至她的手腕,指骨轻握住她绵软的手手:“来。”
晨光下,鹅黄的蜀葵迎着光,灿烂绚丽,眼前的男人一身暗花绣飞禽走兽宽袍,配牡丹纹鞓带,轩昂挺拔,从容沉稳,周身散发着抑而不发的威严。
当被这样一个男人牵着手,哪怕知道是错觉,她也依然会觉得稳妥安心,会觉得他可以为自己遮挡起一切风雨。
她心中惴惴,又觉纳罕。
单论外相,这个男人并不如太子那般精致昳丽,但是这周身的气度却足以让任何女人心动神摇。
所以,是什么样的身份才能蕴养出如此惊艳的风华?
第18章 身份
哪怕离宫在外居住, 帝王的膳食也是别有一番讲究。
黑漆嵌螺钿的膳案搭配同色珐琅面圆凳,所用碗碟皆是一水的官窑白瓷,紫檀边座百宝嵌戏狮图插屏前, 摆着三足鎏金铜炭炉, 厚重雅致, 里面放着的显然是最上等的红箩炭,烧起来暖和, 也没什么味。
铜炭炉旁放着一处香几, 香几上是一件青釉花瓶, 花瓶中的折枝木犀花散发出清芬沤郁的香,让这房内越发暖融舒服。
膳案上的茶食无一处不精,色香味俱全,里面食材并不是多么贵重, 却都是新鲜且大耗功夫的。
比如这银苗菜是取莲在初生时的根茎, 也就是还没成形的荷叶梗, 这并不容易得, 早一些还没长出, 晚一些便老了, 泡在水中采摘大半日, 估计也就勉强得那么一玉碟, 是以此物颇为稀罕金贵。
阿妩确实有些饿了, 如今吃起来毫无禁忌,吃吃这个, 尝尝那个的。
这么吃着, 她也是纳罕:“这个是什么菜?”
新鲜香甜,咽起来颇为爽滑。
景熙帝:“这是孔雀松。”
阿妩:“孔雀松?”
景熙帝望向一旁的福泰,征询地问:“市井间叫扫帚苗?”
福泰忙笑着道:“公子说得是, 这是一味药材,不过大家伙都叫扫帚苗,一大早新采了最新鲜的尖尖,再用开水一焯,把厨子早就熬好的汤汁往里面一喂,搅合搅合,这味儿没得挑了!”
阿妩:“扫帚苗,是用来做扫帚的那个扫帚苗吗?”
福泰:“对对对,可以做扫帚的,但公子和娘子如今吃得是最鲜嫩的,长大了老了可以做扫帚。”
阿妩越发觉得有趣,便又问起另一个,那个叫苣荬菜,也是山林野菜。
福泰本要详细讲讲这苣荬菜,不过看看一旁景熙帝没什么表情的样子,忙闭嘴,借机退至一旁。
景熙帝:“你若喜欢这些野味,等下带你出去走走,这附近庄院里各样野味多,这个季节果子正是时候,花也开得好。”
阿妩:“好!”
景熙帝将一旁玉瓷小蘸碟推到她面前,仿佛漫不经心地道:“你来皇都时,是乘船还是坐车?”
阿妩随口道:“先坐车,后来——”
她说到一半,视线陡然看向眼前男人,男人茶色眸子含笑。
她微咬唇,心里想着,他故意这么问的。
因为什么呢,因为这些野菜都是皇都一带的吧,或者北方的,她没吃过,被他猜出来了?
她有些讪讪的,又有些尴尬,以及说不上来的别扭。
两个人有了滚烫热烈的肌肤之亲,仿佛这个世上最亲密的夫妻,但其实彼此都存着防备,所知甚少,转过身去,便可以是陌路人。
景熙帝:“怎么,这就恼了?”
他用羹匙轻舀了香汤给阿妩,用从未有过的耐性哄着道:“只是随口问问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