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白刑
他走后,秦香絮便去了书房。
沈鹤知依旧坐着翻阅公文,唇线平直,眉眼间惧是冷漠,赫然的气场,便是未着官服,也能看得人心神一凛。
还是听见秦香絮的脚步声,他眉眼间的冷漠才如潮水般退去。
沈鹤知抬头看了看她,问道:“如何?”
“就那样,把消息带到了而已。”秦香絮说着,随意地走到书架前,把她上次看到一半的书取出来,坐到椅上,继续看。
这段时日他们一直如此,沈鹤知批阅公文,她则在一旁看书,谁也不扰着谁,天然有股子和谐在。
偶尔,秦香絮看着有趣的东西,也会跟沈鹤知说上一说,但今日,她一个字都不曾讲。
沈鹤知等了会儿,还是没等着她开口,便抬眼朝秦香絮的位置看去一眼。
她仍旧是抱书的姿态,但那双湛然的眸子,却不知何时闭上。
沈鹤知叹了口气,起身朝她走去,抬起手,还不曾碰到人,秦香絮身子突然朝前一倾。
她瞬间清醒过来,待看清眼前的沈鹤知,才后知后觉道:“我又睡着了吗?”
她伸手摁了摁太阳穴,有些郁闷:“明明你才是最累的那个,可动不动打瞌睡的人却是我,真是倒反天罡。”
沈鹤知垂眼道:“若累了,今日便早些时辰用午膳,用完去睡会儿。”
“只好如此了。”秦香絮说着又打个哈欠。
沈鹤知吩咐人去准备午膳。
秦香絮懒懒地拿着筷子,随意地吃了些,便觉着没胃口。
她平日虽然吃得也不多,但从未如今日一般,动两下筷子便停。
沈鹤知问道:“菜不合口味?可要换些别的?”
“不用了,”秦香絮说:“我就是觉着没胃口,什么也不想吃。”
“公主您要不喝些百合莲子羹?”双儿也觉着她吃得少,不由得开口提议道。
秦香絮慢慢地点了下头。
双儿舀了碗莲子羹过来,秦香絮用勺子舀了勺刚放进嘴里,脸色当时一变,用力地捂着嘴。
“莲子羹里有人加了东西?”沈鹤知眼神瞬间冷下来,看向李成:“去将令狐率叫来,去!”
李成刚说声是,迈开步子就要跑。
秦香絮虚弱地开口:“这莲子羹也忒甜,吃着腻味死了。”
“甜?!”沈玲珑迅速地尝了一口莲子羹,吐舌道:“明明一点都不甜。”
“真不甜?”秦香絮看向双儿。
双儿如实道:“公主,这莲子羹里并未多加糖,还是原来的分量。”
“可我尝了觉得好甜,”秦香絮说:“你让人给我做份少点糖的来。”
双儿:“是,奴婢这就去。”
不多时,双儿捧着新一碗百合莲子羹回来。
秦香絮想着这次换了个糖少的,该是没那么腻,便舀了一勺喝,谁料刚喝进嘴,脸上就浮现出痛苦的神色。
沈鹤知刚下去的心又高悬,忙问:“怎么了?”
秦香絮却不急着答他的话,只拍着她的胸口,给自己顺气,等顺得气匀了,才心有余悸地道:
“以后都不喝莲子羹了,吃起来怎么是这个味儿,太恶心了,给我吃的都反胃。”
闻言,双儿尝了尝那莲子羹,奇怪道:“这明明是公主喜欢的味道啊。”
秦香絮却不听她说,喝了口热茶,将嘴里的味道淡去,才觉着活过来,“算了算了,我不吃了,我要回去歇着。”
语毕,她便面色苍白地在双儿的搀扶下,回了房间。
她走是走得利落,沈鹤知却沉默,白玉般的手紧捏着筷子,不知在想什么。
李成提醒道:“主子,菜再不吃就要凉了,您若有事儿要想,等吃完再想也来得及。”
听完他的话,沈鹤知却直接将筷子撂下,从来淡然似水的人,此刻语气中竟带了点不敢相信,迟疑地问道:“她这样......几日了?”
李成有些不解:“主子您问的具体是什么?是公主什么时候讨厌莲子羹吗?”
沈鹤知虚望着前方,眼神有些放空。
李成见主子有些发怔,抬手在他眼前晃了两下,示意他回神。
沈鹤知眼睫颤动两下,墨羽般的眸子中重新有了神采,他低声自言自语起来:“会吗?应当不会的,但是......”
李成被他一通话说得云里雾里,干脆问道:“主子,您从方才开始一直在说什么?属下怎么一句也听不懂。”
沈鹤知抿了抿唇,说:“没什么。”
他陪着沈玲珑用完午膳,吩咐张禀山把她带去午睡,才起身朝秦香絮的房间去。
双儿候在门口,见沈鹤知来,行礼,刚要张嘴。
沈鹤知以食指抵在唇畔,朝她比了个“嘘”的动作。
双儿忙把嘴捂住。
沈鹤知站在门前,顿了顿才抬手,轻轻将门推开,走了进去。
他到床边站定,垂眸看着熟睡的秦香絮,她似乎睡得很不安稳,柳眉还紧蹙着。
沈鹤知看着她出神,一时间说不出到底该怀揣怎样的心情。
......
秦香絮醒来时,天刚抹黑。
几颗亮星稀疏地缀在天幕,隐约闪着点微光,明月则躲在云层后,朦朦胧胧看不分明,天地拢在一团寂静里,连风声都细微。
“醒了?”
熟悉而清淩的声音。
是沈鹤知。
随着烛火被点燃,秦香絮终于看清他的位置,她坐起身,扶着有些晕的头,哑着嗓子问道:“你不在书房看公文,跑房里看做什么?”
沈鹤知慢步走过来,在床边坐下,握住秦香絮的手,坦然道:“想陪着你。”
秦香絮心说又来。
沈鹤知总擅长用波澜不惊的表情,说世上最肉麻的话。
好在她习惯了。
“那为何不点蜡烛,借着月光看公文,你看得清吗?”未待他回答,秦香絮接着说:“就算看得清,也伤眼,下次不要这样。”
沈鹤知只一味说好,好字说完,他沉默阵,忽然问道:“你觉得玲珑怎样?”
“我的女儿,自然哪里都好。”秦香絮不解:“你问这问题做什么?”
“嗯......没什么。”沈鹤知回得有些心不在焉。
秦香絮看出他的心不在焉,从床上坐起,眯了眯眼,认真地问道:“沈鹤知,你老实说,是不是有事儿瞒着我?”
沈鹤知愣了下,摇头说:“没有。”
“没有?”秦香絮狐疑道:“既然没有,你的反应为何如此奇怪?”
“事发突然,我许是......没有做好准备。”沈鹤知问道:“如果,我是说如果,我们再多一个孩子的话,你愿意吗?”
他问完,又补充道:“决定权在你,你选择的一切我都接受,所以你一定不要因我做些违背意愿的事,明确说出你所想,好吗?”
秦香絮凝眸望了他一阵,问道:“我们不是早就决定抱养个孩子吗,事到如今,你突然跟我说这些做什么?难不成你后悔了?”
“不是抱养的孩子,是亲生的。”沈鹤知犹豫下,刚准备要开口。
秦香絮却是眸光一凛,看着他道:“你不要告诉我,你偷偷在外头有了人,还跟她生——”
沈鹤知打断她。
他难得显露出无奈的表情:“你成日都在想些什么?”
秦香絮一脸困惑:“你究竟想说什么?”
沈鹤知抬起骨节分明的手,覆到她小腹的位置,抬眼问道:“你知道自己有身孕了吗?”
第102章 大结局(一)
“身、身孕?”秦香絮惊讶之余,觉得他简直是异想天开,推落他的手,说道:“我只是今日胃口不佳,有些犯恶心罢了,但犯恶心归犯恶心,不意味着有孕,你误会了。”
“误会?”沈鹤知就势捏住她的手腕,修长的手指摁在某处,过了会儿,才开口道:“脉象往来流利,如滚珠落玉,这不是喜脉是什么?”
秦香絮愕然:“你什么时候还学会把脉问诊了?”
“问诊及不上,但是不是喜脉,我还分得清。”沈鹤知看着她:“你若不信,自己来试试?”
“我不试,”秦香絮很快拒绝,拒绝完又道:“我还是觉着我没怀孕,你想,喜脉能把出来,孕妇至少得有孕月余,可我们成婚才几日?我怎么可能有喜脉呢?”
这话成功将沈鹤知问住,他沉默会儿,说:“那让令狐率来看看。”
“诶,别。”
秦香絮拉住他的手臂,阻拦道:“天都黑了,这大晚上的你何必叨扰他老人家呢,反正喜脉不喜脉的,又不是什么要紧事,令狐大夫什么时候来结果都一样。”
“你何必这么急着要个答案,待到明日天亮再喊他来,不也行吗?”
她话刚说完,没忍住打了个哈欠,眼里蕴着水意,低声嘟囔起来:“真是奇了怪了,我不是才睡醒没多久吗,怎么转眼的工夫就又困了。”
沈鹤知看着她脸上毫不遮掩的疲惫神态,叹口气,轻轻握住她的手,缓声道:“既然你累了,那便睡吧,我明日再叫令狐率来。”
秦香絮点了点头,刚准备躺下,想起什么,又问道:“那你呢,你什么时候歇息?”
“快了,”沈鹤知回眸看了眼桌面,淡声说:“公文马上就看完了。”
秦香絮这才放心地躺回床上去。
沈鹤知坐在床畔,替她掖好被角,说:“好了,睡吧。”
也不知是他的话令人安心,还是秦香絮真的太困,总之她的头才刚挨上枕头,整个人就彻底昏睡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