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白刑
沈玲珑眨眨眼,不解道:“可是躲猫猫不是自己躲自己的吗?”
秦香絮朝她一笑,柔声道:“可是我想跟你在一起呀,不可以吗?”
沈玲珑扣着手,有些腼腆:“那、那好吧。”
秦香絮就牵着她,朝林子里走,转身交代随风道:“过一阵子来找。”
随风:“是。”
后山的景致跟上次来时别无一二,天高云淡,满山芳菲,娇嫩的桃花簌簌飞舞,飘雪般洋洋洒洒地落了一地,说不出的清新怡人。
秦香絮牵着沈玲珑,踏上粉色的土地。
沈玲珑很好奇地仰头看着周围,问着:“我们躲哪儿啊?”
其实躲哪儿都没差别,就张禀山那紧张的模样,只怕时间一到,他就急匆匆地来找,而他找她们,就跟杀鸡用牛刀般容易,只怕呼吸间就找着了。
但秦香絮不想叫沈玲珑那么快对躲猫猫失望,四处看了看,找了个树木稍微密集些的地方,把她带了过去,说:“咱们就待在这儿吧。”
别的能躲的地方,就只有杂草堆了,那里不太干净,秦香絮不想去。
沈玲珑也不想去,就干脆地在树下弓着身子,看着她们来时的路,等随风他们来找,等着等着,她突然有些担忧道:“爹爹应该不会这么早回来吧,我还想多玩一会儿呢。”
左右这里不过她们两个,找的人也未曾来,秦香絮就与沈玲珑说起话:“你爹平日是什么时候回来?”
沈玲珑坦然道:“一般都回来得晚,有时还会整日的不见人,也就是我娘忌日这些天,他才会回来得早些,不然我就不担心了。”
秦香絮问:“那他不在的时候,你都一个人吗?”
沈玲珑说:“嗯,爹爹不许我跟旁人说话的,府里的下人也是看到我就躲。要是娘亲还在就好了,有她在,玲珑就不会孤单一个人。”
她语气里没有悲伤,却听得秦香絮心里一痛,她将这情绪归结于对孩子的怜爱,伸手在沈玲珑头上轻抚,想要以此安慰。
动作间,秦香絮眼尖地看到什么,霎时脸色一变,将沈玲珑揽入怀中朝侧边一躲。
这一躲,叫她身子不稳瞬间跌倒在地,但手却还牢牢地护着沈玲珑。
沈玲珑没有受伤,她却感到一阵尖锐的痛。
但秦香絮没时间考虑,只赶紧从地上起来,带着沈玲珑朝外跑,她从没有跑得这样快过,以至于耳边的风声都在呼啸。
等好不容易跑到外头,秦香絮才如释重负地松开手,身子瘫软,心有余悸地喘气。
双儿见到她这般狼狈的模样,脸色一白:“公主,您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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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鹤知闭眼,静静地听李成训斥张禀山:“小姐非要去,你就不能拦着吗!现在好了,不仅小姐差点被毒蛇咬伤不说,公主还摔伤了手,你有几条命够罚的!”
张禀山头快要垂到地里去。
沈玲珑也垂着脑袋,手指扣得快要打结。
沈鹤知睁眼,把她局促的模样收进眼底,正想说几句,就听得房间里头突然传来一阵女人的哭声:“呜呜呜,好痛,我要死了——”
令狐率焦躁的声音紧随其后:“公主哟,您可千万别乱动啊,这骨头的事儿一个治不好,这辈子都要受其害啊!”
秦香絮抽抽噎噎,哭声还是不受控制地从齿缝间溢出:“可是我疼嘛!”
闻言,沈鹤知的视线不再落在沈玲珑身上。
他回头,沉着脸看向秦香絮的位置。
李成暗道不好。
主子鲜有这般情绪外漏的时候,若出现,定然是心情差到了极点。
公主来的这几日,天天带着小姐在外头胡玩也便罢了,怎能让小姐连每日的功课都荒废,换作是他,恐怕只会比主子更生气。
果然不出李成所料。
下一秒,沈鹤知就冷冷开口:“不许哭。”
第21章 头疼。
秦香絮是个顶怕痛的性子,平日里就是小剐小蹭都要哼唧好一阵,更何况是如今的手腕扭伤。
所以听完沈鹤知的话,不仅没收敛哭声,反而更加委屈道:“我都要疼死了,你还这么凶我!你有没有良心!”
平日沈鹤知一句话下去,哪儿有人敢呛半个字,也就是秦香絮,不仅反驳,眼泪还流得更凶,一滴一滴跟串珠似的。
沈鹤知眉眼间泛着冷意,虽什么也没说,但自有股子气势凌人在。
在他身旁的人感到一股沉沉的气压,一个个的都屏住呼吸,生怕不小心碍着他的眼。
李成听着耳边秦香絮仍不肯停的哭泣声,脸上浮现出不忍的表情,公主要是再这么哭下去,他真拿不准主子会做出些什么。
沈鹤知像是终于受够了哭声,凝眸看着秦香絮因哭泣而颤抖的身躯。
他的眼睫很长,鸦羽般黑沉,其下的眸子更是凉彻。
李成在心中为秦香絮默哀。
主子接下来肯定要狠狠训斥公主了。
但出乎他意料的是,沈鹤知并未有任何夹枪带棒的讽刺之语,他只是对令狐率道:“你力度不能再轻些?”
李成表情一愣。
令狐率如今真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他用的力道已是最小,要是再如沈鹤知所言轻些,哪里还是医治,只怕是跟挠痒痒差不多。
可挠痒痒治不好扭伤啊!
令狐率思考间已然有了定夺。
长痛不如短痛,与其在这边跟公主耗着,还不如趁她不注意,猛地将手腕接好。
“公主,您忍耐些。”
令狐率说着,手下的力度倏地加大。
他医术确实高明,几乎是在眨眼间就完成了接骨的动作。
秦香絮只觉得手腕的疼痛突然剧烈,但还没来得及叫出声,令狐率就撤了手。
这一撤,腕子上的痛感就比方才少了许多,虽然还是痛,但至少是在能承受的范围内。
她收了哭声,心有余悸地碰了碰手腕。
嘶,果然还是有些痛。
秦香絮立马收手,分毫不敢再碰伤处。
沈鹤知看到她的小动作,目不转睛道:“公主还真是娇气。”
秦香絮刚疼完,情绪还低落着呢,哪儿能再挨人一顿冷嘲热讽,当即反驳回去:“我还不是为了救玲珑!”
被提到的沈玲珑,肩膀瑟缩两下。
沈鹤知对她的话没有任何反应,眉眼间的情绪依旧是淡淡的,他反问:“不去后山,玲珑需要你救?”
虽说躲猫猫是沈玲珑的主意,但秦香絮的脸还没有大到把锅都甩到孩子身上,就只好转移话题道:“谁能想到好端端的会冒出条竹叶青来。”
沈鹤知语气寻常,却不容置喙:“三月惊蛰时,春雷惊百虫,不如公主告知微臣,如今是几月?”
秦香絮的气势渐渐弱下来:“我也是为玲珑着想,她成日闷在房中,岂不无聊吗。”
她想试着打感情牌,但这手牌却叫沈鹤知一手推翻,他问着张禀山:“小姐几日未曾练字了?”
张禀山小声答:“......两日。”
沈鹤知不作他言,只抬起一双幽冷的眸,定定地看向秦香絮。
秦香絮的声音小得快要听不见:“......我错了,我以后再也不了。”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她现在得赶紧把沈鹤知的毛捋顺,别让他一气之下把她赶出去。
认个错而已,不算什么难事。
沈鹤知似乎没料到以她的性子,竟会这样快地认错,当下也有些怔愣,但很快就回过神来,轻声道:“你以后能不能听话点?”
秦香絮听他语气放缓,以为是道歉起了用处,便当即回应道:“能。”
但应答的不止她一人,还有沈玲珑。
沈玲珑本来就担心爹爹生气,如今见沈鹤知不仅没责难,反而给了台阶下,自然是立马接上道:“能!”
两道声音合在一起,听得秦香絮脸皮直发热。
她就说,沈鹤知怎么会突然转了性子,对她柔声细语地说话,敢情人家是在同他女儿讲。
秦香絮低着头,很想找块地缝钻进去。
而沈鹤知看她局促的模样,抿抿唇,一时之间也没开口。
他们两个做主子的不吭声,房间内自然就无人再说话,一时间气氛有些古怪。
还是喜热闹的令狐率受不了这寂静,主动打破沉默道:“公主和丞相还真是有缘啊,一个伤的右肩,一个伤的右手,都是右边。”
他说着捂着胡须,哈哈笑了两声。
令狐率本以为此言一出,能稍微缓和下房内的气氛,可公主的脑袋却垂得更低,而沈鹤知看着她,不知在想什么。
最后还是丫鬟开口,才让房内的死水重新流动起来。
丫鬟捧着托盘,站在门外说道:“小姐到了用膳的时辰了。”
沈鹤知颔首,吩咐道:“进来吧。”
丫鬟们便鱼贯而入,将做好的吃食摆放到桌上。
见秦香絮还一动不动,沈鹤知开口问:“公主还不走,是想留在这里与微臣一同用膳吗?”
原本僵硬的秦香絮瞬间活过来,立马领着双儿小跑出去,她的步子迈得快而急,裙摆像是逶迤的水波,轻轻晃动着。
从沈鹤知身边过去时,他低头注视着沈玲珑,未看秦香絮一眼,但她走时的风,却将一股清淡的栀子香味送了过来。
香味不浓,却久而不散,萦绕在人心间。
沈鹤知如往日一般,给沈玲珑喂饭。
沈玲珑挑食得紧,但今日念着犯了错,便没有再耍小性子,沈鹤知喂什么,她就吃什么,一小碗米饭,很快见了底。
沈鹤知见她一直转头,拿眼睛打量外头,便撂下筷子,问道:“又想去见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