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白刑
沈玲珑高兴极了,拉着秦香絮的手,就准备在公主府逛逛,但步子还没迈两步,那头又来了人。
秦香絮着实是意外,她这平日没人来的公主府,今日竟一下子来了两位。
晴雪领着柳玄灵过来。
柳玄灵朝秦香絮行礼问好。
秦香絮叫她起来后,便问道:“柳小姐今日来是?”
柳玄灵在心中暗骂柳相闻两句,才回答道:“是为舍弟之前送的那个镯子而来。”
她那日提醒后,见柳相闻果断地把镯子拍到桌子上,还以为事儿成了,结果今日去他房中,却见那镯子还好端端的留在原位。
不问不清楚,一问才知道柳相闻这个糊涂蛋,竟然送了器镯,公主金枝玉叶的,哪儿能戴着那东西,万一一个不小心伤着,不就成了罪过。
柳玄灵在心中纠结,正想着开口要如何说。
秦香絮听她提那镯子,却是眼睛一亮,说道:“镯子有意思得紧,我还从未见过那样的。”
柳玄灵意志有些消沉,听完秦香絮的话,还以为公主是忍着不喜强说着恭维之词。
但等她抬头,对上秦香絮那双湛然清亮的眸,便知这喜爱不是作假。
柳玄灵把手中握着的镯子,悄无声息地收起,她真是没想到,她那个傻弟弟居然也有机灵的时候。
秦香絮见她从方才起便一直不开口,询问道:“柳小姐在想什么吗?”
柳玄灵立马抬头笑道:“没有没有,只是觉得公主喜欢那镯子真是好极了。”
或许是因为心中大石头落下,她这笑也多了几分真诚,眼睛弯成了月牙。
秦香絮:“那柳小姐特地来此,到底是?”
柳玄灵脑子转得很快,“公主若是喜欢那样的首饰,府中还有很多,您可随时来选,我弟弟对这些素来精通,可以叫他为公主好好讲解一番。”
秦香絮来了兴致,但也不好表现得太明显,佯装推辞道:“会不会太麻烦柳公子了?”
柳玄灵忙摆手:“不麻烦不麻烦,公主随时来都可,只要提前知会我们一声便是了。”
秦香絮朝她轻笑之际,沈玲珑晃了晃她的手臂道:“咱们什么时候继续逛啊?”
柳玄灵方才只顾着想心思,便没怎么注意沈玲珑,这会子定下心了才发觉,一发觉,便在心中咋舌起来。
沈鹤知看上去冷心冷情的,却没想到心机如此深,居然特地把女儿给送到公主府来博公主喜爱。
虽然他女儿长得是冰雪可爱不错,但他以为靠个孩子就能父凭子贵,得了公主喜爱?
真是天真。
有她在,他的计谋绝不会得逞。
柳玄灵一直盯着沈玲珑。
这举动自然落到了秦香絮眼底,她想起之前在安华寺,柳家姐弟为了探知沈鹤知的消息,撒谎说信佛的事儿。
她当时便觉得柳玄灵莫不是喜欢沈鹤知,如今见她这样盯着他的女儿看,更觉得猜测无错。
沈玲珑对上柳玄灵的视线,也是惶不多让地迎上去,分毫不退。
之前她就觉得柳家姐弟想与她抢公主,如今她好不容易来一趟公主府,她居然也跟着过来横插一脚。
沈玲珑很不高兴,便用力地扯着秦香絮的手,想让她把心思都放到自己身上来。
秦香絮虽然是想陪沈玲珑逛逛不错,但柳玄灵既来,她也不好就将人撂下,就问道:“柳小姐可要同逛?”
柳玄灵自然是高兴得立马答应。
但她高兴了,沈玲珑不乐意。
原本秦香絮只跟她说话,但柳玄灵一来,秦香絮的注意力便分散了去,跟柳玄灵讲五句,跟自己只讲一句。
沈玲珑噘着嘴,回想着上次是如何赶走柳玄灵的。
秦香絮刚跟柳玄灵说完没两句,就听得身边的沈玲珑突然大喊一句:“娘亲我不要待在这里了!我要回去找爹爹!”
这一喊,直接把秦香絮的回忆给勾了起来。
她如上次那样立马捂住沈玲珑的嘴,张慌道:“我不是你娘亲啊。”
她惊愕之际,便没有注意到身后匆忙跑来禀报的丫鬟。
会客堂里,沈鹤知本皱着眉,眼神冰冷。
等听到沈玲珑那惊天动地的一嗓子,他才抬眸,问着李成:“她方才喊着什么?”
第38章 问话
李成听见了,但不敢说,只含糊道:“属下不知,未曾听见。”
沈鹤知垂着眼,鸦羽般的眼睫洒下阴影,叫人看不清他眸中思绪几何。
丫鬟在手边上了茶,但他却未用,只由着渺渺的热气蒸腾,然后渐渐消散。
又等了会儿,总算听见点动静。
双儿领着沈玲珑过来,一脸的视死如归。
秦香絮从下人口中得知沈鹤知来的消息后,生怕成为被怒火殃及的池鱼,说什么也不肯露面。
但叫寻常丫鬟领沈玲珑过去,又有些不放心,只能在晴雪跟双儿之中抉择。
晴雪是个鬼精的,当即就温和地朝双儿笑道:“这差事便交给你了。”
于是双儿就算再不情愿,也只能耷拉着脸,牵着沈玲珑过来。
但好在,还有人跟她一样生死看淡,张禀山在得知沈鹤知来的时候,已在心中选好他棺材板的颜色。
沈玲珑没想到为了赶柳玄灵而嚎的一嗓子,居然真把爹爹给喊来,当下有些后悔,早知如此,她不如想别的法子。
但真要后悔,如今看来已经晚了。
沈玲珑挪着小步子,凑到沈鹤知身边,勾着他的小拇指,低头小声唤道:“爹爹......”
姿势十足恭顺,嗓音也软糯乖巧,但所作所为却全非如此。
沈鹤知珠玉般的眸子浅落在她身上,方才的冷意已然褪去,只余下波澜未动的平静。
他轻轻牵住她的手,曼声道:“走吧。”
沈玲珑缩着头,一言不发地跟在他身侧。
李成对沈鹤知的平静感到些讶异。
他本以为小姐归来后,主子就算不斥责,面色也定然不会好,却没想到沈鹤知方才的不悦,却像是他的错觉般,眨眼间便消了个干净。
沈鹤知当然是气的。
气张禀山失职,气沈玲珑擅自离家,也气秦香絮,他不知道她究竟是使了怎样
诡谲的法子,竟让他素来听话的女儿,变得那样叛逆。
但等听到沈玲珑那声震天动地的“娘亲”后,他所有的怒气便霎时消散。
他彻底明白的秦香絮的意图。
她与那些浮花浪蕊般的女人别无一二,无非是想通过沈玲珑来近他的身,只是从前沈玲珑不受那些女人蒙骗,如今却不小心着了秦香絮的圈套而已。
细细想来,他这段时日的确心绪起伏过甚,与从前的他实在不像。
生气也好,不满也罢,虽与喜欢二字毫无关联,但说到底,他的心绪,还是为着秦香絮而动了。
这对沈鹤知而言并不是个好征兆。
既然不好,合该抹去。
想着想着,他便低头看了眼沈玲珑。
这是央央留给他的唯一。
从前他不认为将沈玲珑困于府中有何不妥,但那日玲珑与他哭诉后,沈鹤知枯坐一夜,想清楚很多。
她还小,正是爱玩的年纪,但他却那样自私又顽固地将她的生气压灭,从不过问玲珑的想法,只把她困在一方天地,不许遨游。
如今沈玲珑擅自出府的事,更是印证他的想法,她是欲图振翅的飞鸟,而他作为父亲,做的该是为她挡住漫天风雨,而非加诸牢笼。
他知道错了。
所以沈鹤知想,以后让沈玲珑多出门也并无不可,他当然也知道她会去往何处,但他不在意。
秦香絮刁蛮任性的名声深远,众所皆知,但她与玲珑相处时却并未骄矜,沈玲珑跟她相处也没什么不好。
一来他遂了玲珑的意,她不会责怪他这个父亲,二来秦香絮贵为公主,旁从诸多护卫,他再暗中添些人手,很轻易能保证玲珑的安危。
思来想去,让玲珑去公主府,似乎为唯一的、最好的抉择。
沈鹤知想明白,心台便如曦光初露,一片清明。
他准允玲珑去,秦香絮大抵会很欢喜,以为她的计谋当真有用,觉得得了他青眼,然后加倍待玲珑好吧。
这样很好,他愿意看她机关算尽,到头来他仍不为所动时,她那失意颓丧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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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走柳玄灵时,已至下午,秦香絮刚用完膳,宫里就来了消息,说是姚文心想见她。
到了长春宫,秦香絮照旧行礼问安,“母后唤儿臣来,有何事要交代?”
姚文心今日似乎心情不错,竟难得了开起玩笑:“没事便不能唤你来了?”
秦香絮陪笑道:“哪里哪里,母后想儿臣,儿臣自然是要来的,怪只怪儿臣来得不勤,叫母后等急了。”
“这话本宫倒是爱听,”姚文心话头一转,总算是问上了正事:“前几日京中的花灯节,你可邀柳公子去了?”
提到这事儿,秦香絮顿时来了精神,脊背也挺得笔直,十分的理直气壮:“那是自然,母后交代的事儿,儿臣怎么敢忘,定是日日记挂在心上,花灯节这样好的时机,儿臣当然没有错过。”
姚文心知晓女儿的性子,见她这样笃定,毫无心虚,就知所言不假,点点头道:“这样便最好了。”
她紧接着又问,“你那日有好好的吗?没失了你的公主仪态吧?”
秦香絮拉着姚文心的小臂,撒娇道:“哎呀,女儿这模样也就给父皇跟母后看,我跟柳相闻才见了几面,我何至于对他如此亲昵。”
“倒也是,”姚文心总算松口气,“那你们那日都去了哪些地方,做了些什么?”
秦香絮如实告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