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白刑
“沈大人您干什么呢!大庭广众之下的,您怎么能这样对公主!您快放手啊!!”
沈鹤知听到某个关键词后,心神稍有震动,手上的力度就也小了些。
秦香絮借着这个机会,忙不迭地躲到双儿背后。
双儿顺势叉腰,就跟护鸡仔的老母鸡似的把秦香絮保护起来,看沈鹤知的眼神像是在看什么地痞流氓。
沈鹤知的视线掠过双儿,落到了后头一脸尴尬的秦香絮身上,他轻轻唤着她:“央央。”
从来清冽如冷泉的声线,如今甜的像是掺了蜜。
可秦香絮不为所动,只是一味地整理着她被他弄乱的衣衫。
沈鹤知见她没有反应,面上浮现点困惑的神色,他朝她伸手,想要将人重新带回身边。
但双儿却立马阻拦,很不满地道:“沈大人,您再这样,就是轻薄公主了!皇上可就在养心殿里头呢,您在他眼皮子底下这样做,不怕皇上降罪吗?!”
沈鹤知脸上的柔和,慢慢地开始褪去,他冷厉的目光落在双儿身上,“你说什么?”
他摆出那副居高临下的气派后,双儿的脖子就有些畏缩。
秦香絮哪儿能一直这样躲着,靠双儿为她说话,主动开口道:“虽然你我之间有了婚约,但你明明清楚,我们二人并无情分。沈大人今日此举,实在是太失礼了,我希望你能明白分寸,日后相处,与我保持距离。”
她只顾着整理衣衫,并未看到沈鹤知的变化。
他在听到她说出‘并无情分’几个字后,薄唇血色尽失。
第57章 要求
沈鹤知眼底有些许不安,他低声地唤着她的名讳:“央央......”
“什么央央,你在乱叫什么?”秦香絮整理完衣衫,终于有心思对付他了,她不满道:“你是疯了吗,在这里突然抱我。”
那些在殿宇间来来往往的宫女太监,虽然没有停下来明目张胆地偷看,但还是有不少人怀着八卦的心思,低头偷瞟。
秦香絮不想被人看戏,她与沈鹤知之间也根本无戏可演,干脆说:“婚约是婚约,我是我,你不要指望因这圣旨,我就会对你多加亲近。同样的,你也该保持风度,还未成婚你就如此孟浪,旁人见了还不知道要胡诌些什么呢。”
她这样不留情面的一通斥责,按沈鹤知的性子,就是不出言讥讽两句,也该是冷着眼看她。
但今日的沈鹤知实在是太奇怪了。
秦香絮从方才开口到如今,他都是沉默的,一声不吭的,清隽的脸上没有任何与不悦相关的神色,他只是用那黑沉的眼,定定地望着她而已。
他的视线黏在她身上,似乎是想要将她整个人彻底看穿,秦香絮被他盯得浑身不自在,小小地扯了两下双儿的衣袖,说:“咱们走吧。”
双儿还保持着母鸡护崽的架势,直到秦香絮开口,才把张开的双臂放下,但眼睛还是死死地盯着沈鹤知,生怕他再做出什么逾越之举。
正这个时候,王勋拖着圆滚滚的身子,从养心殿里头出来,等看清外面站着的是谁,他当即愁容满面。
秦景犹豫了好半天,才做好决定。
他想秦香絮知道沈鹤知拒婚的事儿后,定然会伤神,既然这样,长痛不如短痛,干脆下令让王勋去长春宫,把刚下的圣旨收回。
皇上想做什么,不过是一句话的事儿,底下的人可就难受。
王勋一想他前脚道喜,后脚收旨的,以合阳公主的脾气,把他骂个狗血淋头不在话下。
因而王勋在养心殿得到命令后,就一直琢磨过会儿的措辞,想尽可能的把公主的怨气降到最低。
世事弄人啊,谁能想到他刚出养心殿,就碰上祖宗了。
还是两位。
王勋精明的绿豆眼不停地在两人身上来回转,看出二人之间氛围有异,便知以沈大人刚直的性子,显然是已将拒婚的事告诉公主了,
王勋叹口气,行完礼,视死如归地朝双儿伸手:“双儿姑娘,把那圣旨拿给奴才吧。”
双儿右手握着圣旨,一脸的困惑:“为什么?”
王勋听得心里一跳,问道:“沈大人没把事情告诉公主吗?”
秦香絮疑惑:“什么事情?”
“当然是他退——”王勋话说到一半转了个弯,“是皇上收回赐婚圣旨的事儿。”
王勋想,还是别将沈鹤知拒婚的事言明为佳,虽然这件事公主以后也会知道,但怎么知道,都比在拒婚当事人面前知道要好。
闻言,秦香絮用双手捂着嘴,明艳的眸子睁得滚圆,说话的音调也拔高:“你说什么?!你说的是真的?!”
王勋一听她这语气,低头别眼都不敢看,只赶忙从双儿手里要回那道圣旨 ,说:“皇上的旨意,奴才也——”
语至一半,那头的秦香絮已拉着双儿的手,小跑着离开,俨然是伤心过度,要去找皇后娘娘哭诉了。
沈大人则一言不发地站在原地,凝望着公主离去的方向,等公主都跑没影了,还在看。
王勋觉得沈大人刚拒完婚,大抵不会是在看公主,但他抬头,只看到那些肃立的殿阙重楼,都是看了几十年的老东西了,没什么可看。
便问道:“沈大人,您在看什么呢?”
经他一出声,那死水般沉寂的人才回过神,沈鹤知收回视线,竭力平静道:“没、没什么。”
他说完,便朝宫门外的方向走。
王勋站在原地又打量两眼。
沈鹤知身形颀长,姿态又优雅,以往走起路来都赏心悦目得很,只是今日不知怎的,竟让人瞧出几分磕磕绊绊的意味。
王勋咂摸两下嘴,暗自道:“真是见鬼,怎么拒婚的还失魂落魄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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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府。
沈鹤知褪下朝服,换了身月白直襟长衫,鸦青鉴人的长发,只以一根斜插的乌沉木簪束着。
他垂着眼睑,看着桌案上平铺着的那幅画卷,眉梢紧蹙。从来淡然处事的人,现在润玉般的脸上竟开始流泻着痛苦与挣扎。
沈鹤知的手,轻轻地从画卷女子的笑颜上拂过。
央央的脸,他绝不会认错。
但秦香絮......会是央央吗?
央央不会用那样疏离防备的眼神看他,也不会狠心到说他们二人“并无情分”。
而且这么多年,央央若真的活着,为什么会不来找他,不找玲珑?
沈鹤知很想让自己相信,秦香絮并非贺央,但他回忆起两人过分相似的面貌、身量、嗓音......
天底下真能有这般相像的人吗?
沈鹤知骨节分明的手略微攥紧,不管事情真相到底如何,他需要一个答案。
他唤来李成:“备马,我要去实录院。”
实录院的学士,专门负责记写皇族起居和时政日常,秦香絮当年被找回的记档,旁的地方没有,那里一定有。
离出门前,沈鹤知问道:“玲珑如今在何处?”
李成诚实答:“在里花园,由张禀山陪着呢。”
“张禀山?”沈鹤知长眉微皱,这么多天以来,他对张禀山办事的信任度已急剧下降。
李成讪笑道:“属下配了别的暗卫,张禀山只是在跟小姐玩儿骑马游戏。”
沈鹤知这才不继续追问,利落地翻身上马,衣袍在空中掀卷起一个漂亮的弧度。
李成紧随其后。
两人直直地朝着实录院的方向而去,但突然,前头的沈鹤知猝拉缰绳,逼停了马匹。
李成跟着停下,担心地询问道:“主子可是发现了什么?”
沈鹤知眯眼看着某个方向,语气凛然道:“给我把她抓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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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都是下旬要上的布料花样,你们仔细收好,”晴雪让人把箱子带到后院,又从掌柜那里拿起账本,一目十行地翻阅完,点头称赞道:“不错,这个月卖得很好。”
掌柜喜笑颜开,见晴雪放下账本就要走,忙客气道:“姑娘从早上来到现在也说了不少话了,想必定是口渴,不如喝了杯茶再走吧?”
“不了不了,我赶时间。”晴雪粗略一算,还有许多铺子的账没查,跟掌柜的简单聊两句,出门继续往下一家赶。
为了缩减时间,她还特地抄了平时常用的小道,小道逼仄狭陋,没什么人经过,又隐匿在太阳下,没什么光线,所以一眼望去幽暗吓人极了。
但晴雪不怕,这条路她走过无数遍,知道不会有危险发生。
只是这次不同。
她前脚才刚迈进那小道,下一瞬,就有谁用力地击打她的后脖颈。
晴雪彻底地昏迷了过去。
再次醒来,她处于一间阴暗的石室,人坐在凳子上,双手双脚被麻绳牢牢地缠着,嘴里塞着一大团棉布。
晴雪动不了,也说不了话,只能从嗓子里发出些含糊不清的声音。
石室内就她一人,所以回应她的,也就只有她自己。
不过很快就有脚步声传来,一个浑身都裹着黑袍,把自己挡得严严实实的人出现在面前。
因为对方裹得太严实,晴雪只能从身高依稀判断他是个男人。
她开始挣扎。
男人很贴心地替她将口中的棉布除去。
晴雪虽然害怕,但知道不能在敌人面前露怯,昂着脖子张嘴,大声道:“你竟然敢抓我,你知道我是什么人吗?”
“就是知道,所以我才会抓你啊。”黑袍下的男人开口。
与他高大的身形不同,他说话的声音是极其尖细的,像是掐着嗓子的太监那般。
晴雪“呸”了口,“一个死娘娘腔居然也敢抓人,我劝你还是尽早放了我为好,不然我家主人要是知道了,没你好下场!”
李成在被骂“娘娘腔”的时候,眼皮子跳了一下。
这个娘娘腔是他想当的吗,还不是主子要问话,又不想出面,让他代问。
但李成也不想暴露啊,所以不得不摆出这德行,要是张禀山在,他就不用受这个苦,只可惜张禀山在忙着给玲珑小姐当马,来不了。
李成抛开这些没用的想法,专心道:“我问你,今年三月你可曾在安华寺留宿?”
晴雪心中骇然,没想到仅她跟公主几人知晓的事,眼前的黑衣人也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