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白刑
因为姚文心病倒了,前所未有的重,水米不进,再这样下去,说严重点,都要形销骨立了。
秦景发了大火,把所有太医都召集到长春宫,严命太医令,若半月内医治不好皇后,拿头来见。
太医院上下震荡,但姚文心的病实在来得蹊跷,他们遍寻医书,也没找到医治的法子。
最后还是太医令大着胆子,朝秦景进言,说要是能找到那位名满天下的医圣令狐率,或可治愈皇后娘娘顽疾。
他说这话时,秦香絮正好在一边,听完,她转身就走,从她的妆奁里头,翻出好几天前,沈鹤知送的那道邀函。
她把上头的褶皱抚平,庆幸她之前忙的没空拒绝,可以用忘记回复这样的借口再去见沈鹤知。
秦香絮急着找到令狐率,也没差人通知个上门时间,直接地就闯到沈府去了。
沈鹤知或许是见了鬼,或许是改了性子,面对她这样唐突的拜访,不仅不生气,甚至还......眉眼含笑?
他今日穿着身银白罗丝锦袍,一头青丝如瀑,白玉般的容颜被熹微曙光轻洇,浮着点浅粉,使得素来冷淡的人添了几分温润。
秦香絮未被美色所惑,直接地点明来意:“你知道令狐率在哪儿吗,我母后病重,宫中太医无能,我需要找到他为我母后医治。”
有了上次求他帮忙的经验,秦香絮很干脆地道:“你说吧,你想要什么,不管什么要求,本公主都会答
应的。”
沈鹤知刚见到她时,原本有许多话要说,但等秦香絮开口后,全都化作了虚无。
他伸出骨节分明的手,隔着面纱抚上秦香絮丰润的唇瓣。
沈鹤知抬眉,点漆黑眸直直地望着她。
“真的什么都可以吗?”
第58章 吻
秦香絮伸手把他的爪子给打了下去,正色道:“说话就说话,动手动脚的像什么样子,而且在我答应你之前,你得先告诉我令狐率如今人在何处吧?”
沈鹤知的手被打开,也不生气,只是轻叹一口气,长眉紧蹙,露出很为难的表情。
秦香絮见他这样,有些紧张道:“他很难请吗?”
如今母后危在旦夕,令狐率是她能抓到的最后的救命稻草了,秦香絮不想无功而返。
沈鹤知把她焦急的神色看在眼里,不再卖关子,直言道:“请是能请,但臣要费很多心思气力,实在是不易。”
“方才不是已跟你说过吗,想要什么东西尽管提便是,就是我弄不来,我父皇也定然能替你找到。”秦香絮很急,说话的语速也很快。
沈鹤知明白如今不是他跟香絮叙旧情的时候,便道:“我会让令狐率进宫的,公主安心等候就是,不过——”
他尾音拉长,让秦香絮心中一紧:“怎么?”
沈鹤知摸着下巴,思忖会儿才道:“臣为公主尽心尽力,公主怎么也该赏赐些东西。”
“赏赐?”秦香絮没想到让他答应的条件这么简单,当即答道:“你说吧,你要什么?”
沈鹤知黑沉的眸子落在她脸上,忽而一笑,“臣还未曾想好,不如日后约见公主时再言明吧?”
秦香絮有求于人,自然是什么要求都答应,道:“好,那待母后病好,我再来见你。”
末了,她又不放心地问道:“令狐率何时能进宫?”
沈鹤知皱着眉:“虽然请那位医圣出山实是困难,但臣会尽力而为,公主在宫中静候佳音便可。”
“那好吧。”秦香絮心中还是有些不安。
她抬头看着对面那长身玉立的人。
今日的他似乎没有以前那样惹人厌,至少现在......他看上去很可靠。
得知了令狐率的下落,秦香絮就立马动身回宫,她怕要是再跟玲珑多说两句,回去的时间会耽搁,母后病重,她实在放心不下,所以来得匆匆,去的也匆匆。
沈鹤知站在原地,看着她纤弱的背影逐渐变小,直至彻底消失,他也没有收回视线。
是他的错觉吗。
总感觉香絮待他比从前冷淡很多。
沈鹤知面无表情地想着。
他这样,身边的人就摸不准他的打算,李成开口问道:“主子,咱们真要把令狐率送进宫里去吗?”
沈鹤知回过神:“嗯,送吧。”
他答应香絮的事,不能食言。
李成点头称是,让张禀山去找令狐率。
张禀山虽然听话办事,但还是小声嘀咕着:“主子这不是在糊弄公主吗,他哪儿费力了?”
李成在他脑袋上用力一敲,道:“主子怎么都是对的,你没听见主子刚才说了一句话吗。既然费了口舌,那不就是费力?”
张禀山捂着头,感慨道:“老大,你要是进宫当太监,凭你这说话的工夫,指定能当上皇上身边的大太监。”
李成想到什么,脸色铁青,又踹了一下张禀山的屁股:“贫嘴什么,还不赶紧去请令狐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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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香絮回到长春宫的时候,殿内跪了一地的太医,床上的姚文心紧闭双眼,面色发白,唇瓣毫无血色,加之这些日水米不进,瘦的下巴发尖,眼窝也朝里陷。
谁看了都知道皇后的境况不好。
秦景才刚从长春宫离开,整个宫里的气息都压抑凝重,宫女们的脚步也都放得很轻。
那些跪在地上的太医如临大敌,不停地翻看着手中的医书,有好些人已几夜未眠,但跟项上人头相比,少睡两回觉,显然不算什么要紧事。
直到秦香絮进门,厚重压抑的空气才重新流动起来,太医们低头朝她行礼,秦香絮没让他们起身,因为父皇命令他们在治好母后前要一直跪着。
秦香絮坐在床畔,看着母后昏迷的面容,终于体会到当初她在猎场受伤时,母后心中感受。
但她干着急也没有用,只能盼着沈鹤知能尽早找到令狐率。
沈鹤知办事的效率很高,不到午时,令狐率就被带到了长春宫。
他背着药箱,满头大汗地正欲行礼,秦香絮免了他的礼,只叫他赶紧替姚文心诊断病情。
令狐率连忙称是,开始替姚文心把脉,等把脉结束,他竟是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秦香絮见令狐率面色凝重,不禁蹙眉,原本落下的心也跟着高悬起来,担忧问道:“母后的身子可是......”
剩下的话她没有说,也不想说。
令狐率看她紧张,面上的凝重之色立马褪去,笑着抚了两下山羊胡子,解释道:“皇后娘娘的身子没什么大问题,只是在救治一事上要花些苦功夫罢了,老夫方才只是在沉思治法,未料到竟让公主忧虑了。”
听了他这话,秦香絮总算是能松口气,问道:“那要怎么治?”
令狐率笑得有些为难:“治疗之法,怕是不能与公主讲,除此之外,小人治疗之时,还要请公主将长春宫内所有人都屏退,如此,小人方可开始医治皇后娘娘。”
秦香絮猜测令狐率能成为医圣,那他的祖祖辈辈必定也是学医之人,这些医门大家靠祖传的技艺吃饭,当然不可能随意地叫旁人看去,更何况在一旁看的还不是普通人,是太医院的一众太医。
秦香絮点点头:“我知道了,你说的这些,我会替你办成的,你就专心为我母后医治吧。”
令狐率含笑拱手:“小人谢过公主恩典。”
也是多亏了令狐率这个要求,那些长久跪在地上的太医,才终于有了起身的机会,互相搀扶着走出长春宫的大门。
秦香絮带着蓝玉双儿,把那些太监宫女也领走,至此,长春宫彻底安静下来,只余下令狐率跟姚文心两人。
等人都走尽了,令狐率不急着看病了,反倒是将药箱随手在桌子上一放,跪在地面,朝床所在的方向道:“小人虽不知道娘娘此举是为何,但还是要斗胆说一句,娘娘的身体亏空至极,经不起您这般折腾了。”
“公主唤小人过来,是为皇后娘娘治病,可娘娘自己不愿好,小人纵然使出浑身解数,也无能为力啊。”
他此番话说完,原本在床上昏迷不醒的姚文心,竟是悠悠地睁开眼,缓慢地坐起来,看着他微笑道:“医圣之名,倒是不虚。”
令狐率姿态放得很低:“娘娘,您的身子经不起您这样——”
姚文心打断他的话,“本宫的身体,本宫知道,你开药吧,从今日起,本宫会好好养病的。”
这些天她久病不愈,不是因为太医院的太医医术不精,而是她每夜都用冷水沐浴造成的。
她每次叫宫女送来热水,都待冷了才用,一来二去,身子自然不可能好。
令狐率欠了欠身子,“小人明白。”
姚文心含笑看着他:“当真明白吗?”
从来温声细语的人,真端起皇后的威势,语气中的凌厉让人颤栗。
令狐率的山羊胡子抖了两下,道:“娘娘是体虚亏损过重,这才久病不愈,小的当然明白。”
姚文心轻轻地“嗯”了一声,说:“你下去吧。”
令狐率咽了咽口水,弓着身子往后退。
一直到他退出去为止,姚文心都没给他一个多余的眼神,她只是垂眸,看着自己瘦弱的手,然后轻轻地握紧。
这么多年来,她给李佩兰的容忍已经够多,不知道这回,对方会给她演一出怎样的好戏。
将欲取之,必姑与之。
姚文心唇角露出些微嘲的笑意。
她都摆出这么弱的模样了,希望李佩兰能有所长进,想出点新鲜法子,不要让她感到太无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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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过令狐率的调理,姚文心身子逐渐好起来,脸上的血色恢复,人稍微丰腴些,就连曾折磨她最久的头疼,如今也少有登门。
秦香絮悬着的心,总算是落地,她终于
离开皇宫,回到了睽违已久的公主府。
她春季离开的这里,哪儿能想到再次回来时,都已经是入秋时节。
淡淡夕照下,枯黄的叶片从枝桠上飞落,踩在脚下便是脆脆的一声,秋天也就这样子被惊醒。
公主府内的景象与她走时无甚区别,只是府内来往巡视的护卫多了许多,一队又一队的,每个人脸上都冷厉,狗看了都要缩脖子。
秦香絮不在公主府,府内的事宜就全权交由晴雪处理,这些护卫只能是晴雪的手笔。
且她回来时晴雪不曾出门迎接,就说明晴雪如今还在商铺里看账。
秦香絮差人把晴雪喊了回来。
晴雪行礼问安的时候,还在大喘气,看得出是急忙跑回来的。
秦香絮让双儿给她倒了杯茶,问道:“你怎么在府里安排了这许多护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