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白刑
沈玲珑高兴地朝沈鹤知怀里扑,沈鹤知弯下身子,将她抱起,温和地笑了笑。
那张霜雪般冷冽的脸,因这笑容瞬间变得和缓,原本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气质也立马消失。
见着秦香絮来,他行礼问好,动作一贯的优雅而又挑不出错处。
秦香絮心里疑惑,干脆地就问了:“你不是说你忙于公务,要在外奔波几日吗,怎的有空来这儿?”
“臣公务傍身是不错,但心中有挂念,步子便怎么也迈不上前了,”沈鹤知望着她,问道:“若公主嫌烦,臣以后便不来,如何?”
他话是说得轻松,长眉却轻皱,眼底还漾着一圈浅淡的不舍。
秦香絮知道他有多么重视沈玲珑,也知道作为女儿的沈玲珑,有多么期待看到他这个父亲。
想着沈鹤知就是来看,也只是晚上,耽误不了多少时间,算不上叨扰,就开口道:“无碍,你想来便来吧。”
沈鹤知的眼睫微颤,他唇边的笑意加深了些:“臣多谢公主体谅。”
秦香絮随意地“嗯”了声。
沈玲珑窝在沈鹤知怀里,闻着他身上那股清淡的香味,很开心地分享着她今日的所见所闻:“爹爹你知道吗,我今天认识了新朋友哦......虽然它还不愿意跟我玩就是了。”
话是沈玲珑在说,沈鹤知却看向了秦香絮所在的位置。
秦香絮替沈玲珑解释道:“是只猫。”
她想了想,还是没把沈玲珑穿成小橘人的事说出来。
“哦,是猫啊。”
沈鹤知摸了摸沈玲珑的脑袋,劝解道:“凡事不可操之过急,你得慢慢来,摸清楚它讨厌什么,喜欢什么,等它对你卸下防备的时候,才是你动手的时候,知道吗?”
沈玲珑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笑说:“没关系,我最有的便是时间了。”
沈鹤知像是突然想起什么,唤来了李成,朝秦香絮递去个玉瓶。
秦香絮对这些玉瓶已经不陌生了,拿到手里便问道:“令狐大夫给的?”
沈鹤知微笑:“公主聪慧。”
秦香絮又问:“这是治什么的药?”
沈鹤知说,“皇后娘娘不是常年来头痛难忍吗,听令狐大夫讲,此药对治疗头疼有奇效,臣便想着献给皇后娘娘,只是臣见不到她,得托公主多走一趟。”
母后的事,秦香絮一贯上心得很,而且令狐率的医术,她也是信得过的,问道:“这药只一瓶吗,没有再多了?”
沈鹤知轻轻蹙眉,似乎也在为这个问题为难:“此药配制起来并非易事,令狐大夫竭蹶不休,也就只做出这一瓶而已。”
他抬头看着秦香絮:“不过若他以后还能制出,臣得闻消息,一定立马就拿来送给公主,如何?”
秦香絮点点头:“那便依你所言。”
沈鹤知低头看了眼窝在他怀里的沈玲珑,顿了顿,朝双儿道:“你来将她抱走吧。”
沈玲珑惊愕地抬头,问道:“爹爹这就要走了吗,你才待了多久?”
她说着又低下头,把下巴搁在沈鹤知平直的肩膀上,整个人跟八爪鱼似的扒着他,俨然不肯松手。
沈鹤知轻叹了口气,口吻很是平静地道:“玲珑,不是爹爹不想陪你,而是你莫要忘了,爹爹如今公务在身,抽不出时间。”
沈玲珑原先还不依不饶地扒着,等听到“公务在身”几个字,就瞬间老实,瘪了瘪嘴,有些不情愿地说:“玲珑知道了。”
沈鹤知朝双儿点点头,双儿就上前,将沈玲珑抱走。
秦香絮见状,遂想从会客堂离开,沈鹤知却蓦然叫住她。
她回头,问道:“大人还有什么事?”
沈鹤知垂首,纤长的眼睫挡住了黑眸,说话的语气虽然淡淡的,但还是能听出几许关切之意:“天朝冷了走,公主身子孱弱,得多添些衣物才是。”
秦香絮见惯他冷漠的模样,如今对方突然关切,竟让她生出点无所适从的茫然,连回话都忘记了。
好在沈鹤知并不在意她回话与否,只轻轻颔首,薄唇抿着轻微的弧度:“臣告退。”
秦香絮愣在原地,看着沈鹤知,直至他彻底从视野消失,才回过神。
沈鹤知是看在她照顾沈玲珑的份上,才委屈他自己朝她说这些?
秦香絮想不太明白,手不禁蜷缩的时候,握紧了手中那冷凉的玉瓶。
她抬手,将那光可鉴人的玉瓶,放置眼前又看了两遍,许久,叹口气道:“罢了,罢了。”
看在母后的份上,或许她可以和沈鹤知,保持一段短暂的友好时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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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秦香絮就打算进宫,将沈鹤知送来的药交给母后。
临出门前,她在要不要带沈玲珑的事儿上纠结了会儿,最后决定,还是把她留在公主府。
本来秦香絮是想把沈玲珑带在身边,一直看着的,但要是把她带到母后面前,母后问起玲珑的身份,秦香絮说实话假话都麻烦。
说假话总有被拆穿的那天,说真话,母后不免又要问——“沈鹤知拒了你的婚事,你怎么还要替他照看女儿”。
所以思来想去,秦香絮决定尽快进宫,把药一交给母后,就立马回来。
姚文心自上次病重痊愈后,身子就再没有出过什么问题,人也精神了很多。
秦香絮到长春宫的时候,她正差人搬秦景送来的菊花,都是些花型圆润的大菊,名字寓意也取得好,什么盘龙凝翠、国色天香之类的。
见着女儿来,姚文心也是惊喜,但她毕竟是皇后,就算再高兴,笑得也是端庄的,只浅浅地弯了弯唇角,温柔道:“今日怎么来得这样早,不多睡会儿?”
秦香絮行完礼,便站到了姚文心身侧,边与她一同赏花,边开口道:“令狐大夫给母后配了调治身子的药,女儿得了,自然得立刻拿给母后,哪有心思再多睡。”
“你呀你,惯会说些哄人开心的话。”姚文心笑着觑她一眼。
“那母后开心吗?”
“只要你来见本宫,哪怕不说这些话,本宫心中也是高兴的。”
姚文心又说:“不过你托令狐大夫配药,想必过程是极为不易,母后如今身子已好全了,你无须再为本宫费这许多心思,凡事多顾着自己点。”
她握着秦香絮的手,轻声问道:“知道了吗?”
秦香絮:“为母后做事,哪里费心思,女儿巴不得多做些呢。”
她将那玉瓶拿出,交到了杜鹃手上,然后才朝着姚文心道:“母后,女儿还有事,便不再多待,这就走了。”
姚文心讶异道:“何不用了午膳再走,本宫叫杜鹃吩咐小厨房,多做些你爱吃的。”
“不必了,不必了,”秦香絮连连拒绝:“以后有的是机会,儿臣又不是不来看母后。”
闻言,姚文心也知留不住她,笑道:“好,那等你下次来,再与母后一同用膳吧。”
秦香絮从长春宫离开,径直往宫门走,等看到李凝娆的时候,稍有些惊讶。
不过惊讶归惊讶,她的步子还是未有停顿,只是在经过李凝娆身侧的时候,原本只是低头行礼,一言不发的人,却突然开口道:“小心点,别死了。”
秦香絮原本往前迈的步子顿住,她回头,李凝娆正起身往皇宫走。
她便调转方向,两步走到李凝娆身边,拉住她的手臂,皱眉问道:“你方才说什么?”
李凝娆被紧拉着手臂,面色却如常,没什么波澜,语气也平静:“我什么也未说,公主怕是听错了。”
她说着,用力地将手从秦香絮的桎梏里抽回,欠了欠身子,有礼道:“臣女还要进宫见姑母。”
秦香絮看着李凝娆纤瘦的背影,问着她身边的双儿,“方才她说什么,你听见了吗?”
双儿犹豫会儿,才磕磕绊绊地道:“李小姐说、
说......让您小心点,别死了。”
双儿也听到了,就证明方才秦香絮听到的不是幻觉,李凝娆确实如此说了,但说就说了,她为何又要否认?
秦香絮暂且想不明白,而她也不能继续在皇城门口站着,打算回了公主府再想。
她离开的这一小会儿时间里,沈玲珑忙着跟小橘套近乎,也就没吵着要出公主府,给晴雪省了不少事。
是夜,沈鹤知又来了。
秦香絮终于摸清楚,原来他所谓的忙,是指白日忙,晚上则有工夫。
沈玲珑照旧,跟沈鹤知分享着今日的所见所闻。
沈鹤知垂首,神情认真地听她讲那些在大人眼中,本该无趣至极的事。
外头西
风刮得正闹腾,檐下悬着的灯笼被吹得左晃右摇,金红色的稀薄微光从里头渗出来,映着他那白瓷般的脸,竟也显出几分可柔和的亲近来了。
秦香絮遽然开口:“沈鹤知。”
他抬头:“怎么了?”
秦香絮顿了顿,想好措辞后才说:“如果有一个人,曾对你很不好,很厌恶你,但突然间改了性子,对你即使不算好,也至少没以前那么坏,你觉得是为什么?”
沈鹤知听得眉头一跳,“......男人?”
秦香絮摇摇头:“女的。”
沈鹤知原本紧绷的脊背倏然放松,他又靠回椅背,姿态慵懒道:“那臣便不知了。”
秦香絮是觉得他打交道的人比她多,人事关系上,他也比她懂的多,所以才会想征询下他的意见。
眼下沈鹤知如此回答,她有再多不解,也只能自己想。
沈鹤知见她愁眉不展,问道:“公主在想什么?”
秦香絮回答说:“在想要不要相信那个人。”
闻言,沈鹤知轻笑:“臣如何觉得并不重要,毕竟公主口中那人,臣并不熟知,真正重要的是您。”
“我?”
“对,公主想信,那便信,公主不想信,那便不信。”
他看着她,又问道:“公主要信吗?”
第68章 亲近
秦香絮暂且也不知道,只能一时间保持沉默。
沈鹤知看了看外头阴沉的天,估摸着时间已然差不多,便起身,将沈玲珑交还给双儿,朝秦香絮颔首,默默离去。
秦香絮用手支着下巴,看着他的背影出神。